第4章 人鬼情未了：陰陽情牽篇 (2)

秦始皇時，有王道平，長安人也。少時，與同村人唐叔偕女，小名父喻，容色俱美，誓為夫婦。尋王道平被差征伐，落墮南國，九年不歸。父母見女長成，即聘與劉祥為妻。女與道平言誓甚重，不肯改事。父母逼迫不免，出嫁劉祥。經三年，忽忽不樂，常思道平，忿怨之深，悒悒而死。死經三年，平還家，乃詰鄰人：“此女安在？”鄰人云：“此女意在於君，被父母凌逼，嫁與劉祥。今已死矣。”平問：“墓在何處？”鄰人引往墓所。平悲號哽咽，三呼女名，繞墓悲苦，不能自止。平乃祝曰：“我與汝立誓天地，保其終身。豈料官有牽纏，致令乖隔，使汝父母與劉祥；既不契於初心，生死永訣。然汝有靈聖，使我見汝生平之面。若無神靈，從茲而別。”言訖，又復哀泣。逡巡，其女魂自墓出，問平：“何處而來？良久契闊。與君誓為夫婦，以結終身，父母強逼，乃出聘劉祥，已經三年，日夕憶君，結恨致死，乖隔幽途。然念君宿念不忘，再求相慰，妾身未損，可以再生，還為夫婦。且速開冢破棺，出我即活。”平審言，乃啟墓門，捫看其女，果活。乃結束隨平還家。其夫劉祥，聞之驚怪，申訴於州縣。檢律斷之，無條，乃錄狀奏王。王斷歸道平為妻。壽一百三十歲。實謂精誠貫於天地，而獲感應如此。

鬼話歪批

對於這件爭亡妻的案子，秦王還算髮揚了人道主義精神。不過，王道平的千萬個戰友恐怕沒有這般運氣吧。戰爭這個可惡的導演，製造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情感悲劇。面對着家破人亡的現實，倖存者們只能編個幸福的故事來自欺自樂。

一隻繡花鞋

出處：《搜神後記》

閱讀環境：咖啡館

恐怖係數：★★★

晉朝時，武都郡（今甘肅成縣西）太守李仲文在任職期間死了女兒，當時她才十八歲，暫時寄葬在郡城的北門外。後來，有一個叫張世之的人接替李仲文為郡太守。張世之的兒子字子長，二十歲，在官府中侍奉父親。一天夜裏，他夢見一個女子，十七八歲左右，長得很漂亮，女子說：“我是前任太守的女兒，不幸夭亡，適逢今日有幸能起死回生。我心裏喜歡你，因此來依隨在你的身邊。”一連五六個夜晚，張子長都做這樣的夢。某天，她忽然白天裏來了，衣服飄香，異常漂亮。於是二人結為夫婦，同房共寢之後，衣服都沾有血污，就像新婚的姑娘一樣。

後來，李仲文命婢女去看望女兒的墳墓，並順便去拜候張世之的妻子。婢女到了官府里，發現自家小姐的一隻鞋子放在張子長的床下。她拿起鞋子哭了起來，喊叫說張子長盜挖墳墓，她把鞋子拿回家去給李仲文看。李仲文大吃一驚，派人去責問張世之：“你兒子從哪裏得到我死去女兒的鞋子的？”張世之把兒子喊來查問，張子長只得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李仲文、張世之兩人都認為太奇怪了。於是，派人把棺材打開來驗看，只見李仲文女兒的身上已經長出了肌肉，姿態容顏和生前一樣，右腳穿着鞋子，左腳的鞋子卻不見了。開棺驗屍之後，李仲文的女兒就死了，肌肉腐爛，再也不能生長。

一天晚上，李仲文的女兒來對子長說：“我再也不能復活了。萬恨之心，還有什麼可說呢？”她痛哭流涕地告別而去。

經典溯源

晉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郡喪女，年十八，權假葬郡城北。有張世之代為郡。世之男字子長，年二十，侍從在廨中，夜夢一女，年可十七八，顏色不常。自言：前府君女，不幸早亡，會今當更生。心相愛樂，故來相就。如此五六夕。忽然晝見，衣服熏香殊絕。遂為夫妻，寢息，衣皆有污，如處女焉。后仲文遣婢視女墓，因過世之婦，相問。入廨中，見此女一隻履在子長床下。取之啼泣，呼言發冢。持履歸，以示仲文。仲文驚愕，遣問世之：“君兒何由得亡女履耶？”世之呼問，兒具道本末。李、張並謂可怪。發棺視之，女體已生肉，姿顏如故，右腳有履，左腳無也。自爾之後遂死，肉爛不得生矣。“萬恨之心，當復何言！”涕泣而別。

鬼話歪批

古代故事中“還魂復生”的題材很多，但復活的條件是：人鬼之情須執著；屍身不能損傷。一隻繡花鞋泄露了戀人的秘密。可見，凡事不可忘乎所以。

從中，我們要吸取兩個教訓：鞋子不必太個性，讓人一眼便認出是你的；鞋子不能亂扔，最好放進鞋櫃裏。

偷情少年

出處：《太平廣記》（出《幽明錄》）

閱讀環境：二人世界

恐怖係數：★★

有一戶富裕人家，只有個獨苗，平日家人很是寵愛嬌慣他。少年長大了，常去逛街遊玩。一天，他見到一個賣胡粉的美麗女子，便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她。因為無法向她訴說，少年便假託買粉，天天去市場，買了粉就走。一開始誰也不說什麼，日子久了，女子十分狐疑。第二天少年再來時，她便問：“你每天買粉，拿去做什麼呢？”少年答道：“我很愛慕你，卻不能直接向你表達自己的愛戀，又想日日相見，所以只得藉此來一睹你的美麗姿色。”女子很害羞，但內心非常感動，於是私下相許，約好明晚相會。

那天晚上，少年在正屋歇息，靜靜等待女子的到來。女子如約而至，少年狂喜，他抓住女子的手臂說：“我多日的願望終於成真了！”結果，少年樂極生悲，竟然死了。女子十分惶恐，手足無措，趕緊逃跑了，天亮時才回到粉店。

到了吃早飯的時間，少年的父母見兒子還未起床，覺得奇怪，過去一看，發現少年已死了。他們非常傷心，入殮時，在少年的箱子裏翻出了一百多包胡粉，每包的大小都類似，母親便說：“肯定是這些粉害死了我兒子！”於是他們便到市場上逐個店鋪去買粉，買到這個女子家時，仔細一對照，與兒子的粉一模一樣。夫妻二人連忙抓着她問：“你為什麼要害死我兒子？”女子聽了，哭泣起來，並把事情的經過敘說了一遍。少年的父母根本不相信，便把女子告到了官府。公堂對審時，女子說：“他既然死了，我難道還捨不得一死嗎？只求讓我到屍首前儘儘哀悼之情。”縣令允許了她的懇求。女子來到死者面前，撫摸着少年慟哭：“沒想到你竟有這樣的不幸！假如魂魄有靈，明白我不曾害你，我即使死了又有什麼遺憾呢！”這時，少年突然蘇醒過來，敘說了事情的原委。兩人便結為夫妻，後來生活恩愛，子孫滿堂。

經典溯源

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寵恣過常。游市，見一女子美麗，賣胡粉，愛之，無由自達，乃託買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無所言。積漸久，女深疑之，明日復來，問曰：“君買此粉，將欲何施？”答曰：“意相愛樂，不敢自達，然恆欲相見，故假此以觀姿耳！”女悵然有感，遂相許以私，克以明夕。

其夜，安寢堂屋，以俟女來，薄暮果到，男不勝其悅，把臂曰：“宿願始伸於此！”歡踴遂死。女惶懼。不知所以，因遁去，明還粉店。

至食時，父母怪男不起，往視已死矣。當就殯斂。發篋笥中，見百餘裹胡粉，大小一積。其母曰：“殺吾兒者，必此粉也。”入市遍買胡粉，次此女比之手跡如先，遂執問女曰：“何殺我兒？”女聞嗚咽，具以實陳。父母不信，遂以訴官。女曰：“妾豈復吝死？乞一臨屍盡哀！”縣令許焉。逕往撫之慟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靈，復何恨哉？”男豁然更生，具說情狀，遂為夫婦，子孫繁茂。

鬼話歪批

情緒過於激動，就有可能誘發心肌梗塞。小心啊。由古至今，偷情者玩的就是心跳，賭的就是性命，千萬要不得。

少年的運氣不錯，因為對方不是賣珠寶的，否則得花多少銀子啊……

骷髏妻子

出處：《太平廣記》（出《列異傳》）

閱讀環境：燈下

恐怖係數：★★★★

有一位姓談的書生，四十歲還未娶妻，常常因為心中有所感慨激動而讀書。一天半夜，有個十五六歲的女子來找他，體態、容貌和衣着，可謂天下無雙。她主動來接近談生，和他做夫妻。她說：“我和一般人不同，你不要用火來照我。三年以後，才可以照。”

談生和女子結成夫妻后，生了一個兒子，已經兩歲了。一天，談生按捺不住，便在夜裏等妻子入睡后，偷偷地用火燭照着看她，發現她的腰部以上，像人一樣長着肉，而腰部以下，只有枯骨。這時，妻子被驚醒了，說：“您辜負了我。我快要活了，您為什麼不能再忍耐一年而竟然現在來照我呢？”談生連忙謝罪。他的妻子痛哭流涕，無法抑制，說：“雖然和您永遠斷絕了夫妻關係，但我顧念兒子，假如您窮得不能連他一起養活，就暫且跟我走一趟，我要送給您一點東西。”談生跟着妻子去了，進入一間華麗的屋子，裏面的器物都非同尋常，他妻子取出一件綴着珠寶的長袍給了他，說：“可以靠它來養活你自己了。”她撕了一片談生的衣襟，談生就走了。

後來，談生把珠袍拿到市場上叫賣，被睢陽王家的人買去，得了千萬錢。睢陽王仔細一看珠袍，說：“這是我已故的女兒的袍子，賣主一定是盜墓所得。”就派人把談生抓來拷問。談生敘說了事情的真相，睢陽王仍然不信，就到女兒墳上去看，見墳墓完好如初。再打開墓穴看，果然在棺蓋下發現了談生的一塊衣擺。叫來談生的兒子，看他長得很像自己的女兒，睢陽王這才相信。他把談生召來，把珠袍還給他，讓他做了公主的女婿。後來，睢陽王又上表給朝廷，賜給談生的兒子侍中的官銜。

經典溯源

談生者，年四十，無婦，常感激讀書。忽夜半有女子，可年十五六，姿顏服飾，天下無雙，來就生為夫婦。乃言：“我與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後，方可照。”

為夫妻，生一兒，已二歲。不能忍，夜伺其寢后，盜照視之，其腰上已生肉如人，腰下但有枯骨。婦覺，遂言曰：“君負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歲而竟相照也？”生辭謝。涕泣不可復止，云：“與君雖大義永離，然顧念我兒。若貧不能自偕活者，暫隨我去，方遺君物。”生隨之去，入華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與之曰：“可以自給。”裂取生衣裾，留之而去。

後生持袍詣市，睢陽王家買之，得錢千萬。王識之曰：“是我女袍，此必發墓。”乃取拷之。生具以實對，王猶不信。乃視女冢，冢完如故。發視之，果棺蓋下得衣裾。呼其兒，正類王女，王乃信之。即召談生，復賜遺衣，以為主婿。表其兒以為侍中。

鬼話歪批

談生未能忍三年不以火照妻，導致妻子遺恨。託言人鬼之戀，歌頌愛情，當然戀人間的守信重諾也極其重要。西方諺語說，好奇心害死貓。貓有九條命，最終卻死於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人們的好奇心要有一定的限度，否則危險。

鬼求婚

出處：《太平廣記》（出《廣異記》）

閱讀環境：書桌旁

恐怖係數：★★★

江蘇長洲縣有一位姓陸的縣丞，家中十分貧寒。到了三月三這一天，全家人都要到虎丘寺去遊玩。他的女兒已十五六歲了，由於沒有合適的衣服，不能和家人一同前往，只好和一個婢女守在家中。父母走後，女兒自己慨嘆了一陣，竟然投到井中自殺了。父母歸來后，悲痛萬分，悲泣了幾天，就把屍體暫且停放在長洲縣。

過了一年多，有一個姓陸的人前來看望他的姑母，姑姑家和那個女子殯葬的地方很近。經過殯宮，有一個婢女跟隨在他的身後，說：“我們姑娘想見您。”陸某很奇怪，只好跟着到了她的家中。家門很是矮小，只見屋裏一個姑娘衣着華美，容貌秀麗，詢問他道：“您是長洲人吧？我是陸縣丞的女兒，不是人，是鬼。想請您傳話給我家，現在臨頓李十八求婚，我是有家的女兒，從道義上說難以自己出嫁。可以告訴大人，如果答應成婚，應當傳話到這裏。”當時，陸某還留在殯宮裏。沒過多久，本州的坊正（管理街坊的小吏）從殯宮邊經過，看見衣帶露出來，仔細一看，見是婦人。坊正把這事告訴了陸縣丞，陸縣丞親自前去，讓人打開殯宮牆壁，運出陸某，將他放在大廳里，幾天後才能講話。陸縣丞問陸某怎麼到的那兒，陸某便把女子的話說了一遍。陸縣丞嘆息不已，派人尋問臨頓李十八。果然有這個人，卻沒有病，很正常。最初大家不相信這件事，不久李十八患了病，幾天後就死了。全家人嘆息悔恨，最終讓女兒和李十八結為陰間夫妻。

經典溯源

長洲縣丞陸某，家素貧。三月三日，家人悉游虎丘寺，女年十五六，以無衣不得往，獨與一婢守舍。父母既行，慨嘆投井而死。父母以是為感，悲泣數日，乃權殯長洲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