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義已逝，吾亦死
“元和二年，一戶名為花山的家族慘遭山賊洗劫。原本，所有族人都該在當晚命喪黃泉，可家族的獨子卻被一位在此留宿的浪客所救下。”
唐埃蒙頓了一頓，故作深沉地說道。
說書先生也聚金匯神地傾聽着，顯然對這個故事感到無比新奇。
確切來說，這個故事是唐埃蒙穿越前從某本漫畫裏看來的。難得經歷穿越，不做一次“文抄公”怎麼能過癮呢？
“浪客為了報答花山家的留宿之恩，便用寺廟的鐘蓋罩住花山家最後的獨子，隨後被山賊當場砍死。可那位浪客即便是死後也依舊原地不動地佇立着，用雙手緊緊壓住鍾蓋。”
聽到這裏，說書先生的神情忽然變得愈發專註，臉上的興奮之情愈發濃烈。
“後來為了紀念這位浪客的俠義，花山家的世代家主就會在背後紋上他死時的形象，稱之為「俠客行」。”
說完后，唐埃蒙將碟中的酒輕輕灌入嘴中。不出他的所料，他根本嘗不出酒的味道，只感覺自己喝了碟淡淡的白開水。
“好！”說書先生激動地拍桌讚歎起來，顯然對這個故事頗為喜愛：
“世人常以為俠者就該一意孤行，不計後果…卻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忠良仁義的俠客！”
“沒有誰規定成為俠客就必須要遵守什麼規矩，”唐埃蒙悶了一口酒，應和道：
“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說得好！有這番覺悟，閣下果真不同尋常！”這般發言令說書先生的神情愈發激動與嚮往。然而說書先生卻接着問道：
“只是這元和二年，是何年何月？”
蕭陽國不按照皇帝順位來跟換年號，只有統一的國曆。就比如今年是蕭陽國國曆五百一十六年，證明這是帝國統一后的第五百十六個年頭。
下一刻，唐埃蒙卻露出了一副黯然惆悵的神色。他微微抬起頭，眼神深邃地看向遠方：
“五年前，我曾失足跌入一處山谷，卻偶遇一位實力高深莫測的老人。”
隨即，唐埃蒙的眼神變得愈發凝重，眉頭也幾乎擰成了一團，手指不經意地抓了抓頭髮，透露着淡淡的哀愁。他默嘆了一口氣，非常自然地胡扯道：
“老人自稱已經活了不知幾百年。據他所說，當年他遭受了國破家亡之災后，便心灰意冷地逃到這處山谷蟄伏…”
“後來老人問我，現在這天下是誰的江山。我便告訴他，現在全天下都是蕭陽的江山。老人一聽，頓時悲傷痛哭起來。”
“啊…”也許是唐埃蒙說得太動情，那說書先生頓時皺了皺眉頭，彷彿連心都揪起來了。
可緊接着，唐埃蒙的眼神卻忽然釋然了起來。他緩緩飲下碟中的酒，又輕輕嘆道：
“最後老人默嘆一聲‘義已逝，吾亦死矣’，便放下了所有執念，撒手人寰。老人圓寂之前，傳了我一本無名功法以及這《俠客行》的故事，希望我能將他的遺志傳承下去。”
說書先生卻忽然捏了捏下巴，試探性地確認道：
“此話當真？”
“廢話，不然我這一身力氣是從哪裏來的？”唐埃蒙翻了個白眼，自然而然地繼續胡扯：
“至於這元和二年，想必是老人生前的年號吧。”
“跌入山谷，偶獲高人真傳…”聽罷，說書先生的眼神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羨慕！果然是奇人風範！真是太讓人嚮往了！閣下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只求閣下能與我多分享些過往軼事！”
這個年輕的說書先生顯然對江湖見聞情有獨鍾，尤其是聽到了唐埃蒙這頗有爽文風格的“親身經歷”后，臉上的熱情便更是濃郁了幾分。
兩人又把酒言歡地聊了片刻。等到兩壇酒都見底后，唐埃蒙開口問道：
“結賬？”
可就在這時，那說書先生卻露出了一副苦瓜臉。他翻了翻口袋，隨後低聲說道：
“我錢囊丟了。”
…
…
“大膽，吃了霸王餐還想跑！”
酒鋪新換的門板再次被一道身影撞碎。唐埃蒙悶着頭逃出了酒鋪，身後跟着一臉無奈傻笑的說書先生。
這個世界不愧民風彪悍。他們兩人跑出酒鋪不久，便有幾個廚子揮舞着菜刀，緊追不捨地跟在後面。
“你在消遣老子？”唐埃蒙一邊狂奔，一邊沒好氣地瞪着這個嬉皮笑臉的說書先生。
“給閣下添麻煩了，在下的錢囊真的丟了。”
說書先生在奔跑的同時點頭哈腰地道歉，臉上的笑容卻顯得他完全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本來以唐埃蒙身上的錢，幾個白饅頭還是付得起的。可這個說書先生擅自為他點了兩壇花雕和這麼多小菜，用腳想想就知道他只能被迫吃霸王餐了。
“這邊～這邊～”忽然，那說書先生旋身轉進了一條小巷，同時對唐埃蒙招手。
唐埃蒙微微皺起眉頭，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信任這個不靠譜的傢伙。
可後頭的廚子們緊追不捨，甚至還向他猛丟刀子。情急之下，唐埃蒙也只能聽從說書先生的話，連忙調轉身頭跟了上去。沿路他還重心不穩，跺碎了好幾塊地磚。
進到小巷后，唐埃蒙看見說書先生正站在一處狗洞旁邊等他。見唐埃蒙跟着他來了，他便一個“刺溜”鑽進了狗洞中。
唐埃蒙皺了皺眉頭，也毫不顧忌地鑽了進去。
“這是…”穿過牆壁，牆后的景象卻令唐埃蒙獃滯了片刻。
但見他正身在一處富貴人家的庭院。院內風光秀麗，湖塘上開滿了蓮花。似乎還有人在湖中央的小亭里喝茶，看起來好不愜意。
“這是玉家的蓮花軒，”說書先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擺出一副泰若自然的神情：
“換句話說，這裏是玉家的地盤，那些酒肆夥計們不敢進來。”
“玉家？”唐埃蒙疑惑地看着這個笑嘻嘻的說書先生。
“忘記做自我介紹了，”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說書先生連忙拱手作揖，對唐埃蒙介紹道：
“在下玉不見，玉家少爺是也。不知閣下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