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
未央宮前殿,以木蘭為棟椽,以杏木做樑柱,貼以金箔,飾以金紋。彤彩皓壁,丹柱玄墀,玉階彤庭,青鎖黛瓦,這處處鎏金青玉,各色寶石,五彩生輝,金光閃閃。
前殿空曠,當作做朝會之所。劉徹冠冕袞服,一副威儀帝王氣象,俯視着座下分班而立的臣子。
中大夫主父偃出席奏請:“陛下,臣有事稟奏。衛夫人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於掖庭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椒庭之禮教維嫻,堪為六宮典範。且又有誕育皇長子之功,理應入主中宮,立為皇后。”
劉徹聽了,讚許地看了主父偃一眼,果然知朕心意。便問:“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群臣都為這個皇朝遲來的皇長子高興,況且如今衛青雖不在朝中,可誰都想與之交好,自然紛紛附議。
武帝見勢,便聲音洪亮地宣告,“朕擇吉日冊封衛夫人為皇后,入主未央宮椒房殿。為慶賀此事,冊封皇后之日大赦天下。”
階下群臣紛紛賀喜,又惹得武帝眉開眼笑,天下在手,大權在握。現而今又解決了心頭憾事,帝王之樂,莫過於此。
該年三月甲子吉日,大漢行冊封皇后大典,舉朝歡慶,萬民同樂。冊封之日,邊疆傳來衛青大將軍大敗匈奴,擒得匈奴右賢王的軍報,劉徹更加得意。
“恭請衛夫人!”
禮官一聲令下,拉開了整個冊后大典的序幕,弦樂聲起,眾人跪拜。
“皇后之尊,與帝齊體,供奉天地,祇承宗廟,母臨天下。現衛夫人恭謹謙讓,仁德善良,不以顯貴而自矜張揚,秉淑媛之懿,體河山之儀,威容昭曜,德冠後宮。有司奏議,宜稱紱徂,有母兆民,今立夫人衛氏子夫為皇后,永終天祿。”禮官扯着嗓子,字正腔圓地宣讀着立后聖旨,又令御史大夫張歐持節奉璽綬。
楚墨穿着雍容華貴的皇后制服,在馬車內正襟危坐,目光平視着壯麗規整的大漢皇宮,秀髮上的龍鳳步搖隨着馬車前進而輕輕搖擺。
到了台階下,楚墨被宮人扶下了馬車。宮人恭敬地站在一旁,這段長長的台階要由楚墨一人走完。
諸位外臣侍立在未央宮前殿外兩側,遙望着皇後娘娘端着優雅得體的微笑,秉承着大漢賢后的風儀,緩緩走進大殿。
“授衛皇后璽綬。”禮官見楚墨在宣室殿正中央站定,便高聲喊道。
一個內侍捧着放有皇后璽綬的托盤,遞給了跪坐在武帝左邊的後宮嬪妃,打扮正式的妃嬪依次頷首傳遞完畢,又由一個內侍遞到了楚墨手中,楚墨捧着皇后璽綬,走到武帝面前。
“皇后,”武帝扶過楚墨,楚墨端坐在風位上,接受着眾臣、妃嬪和宮人的拜賀,“恭祝皇後娘娘長樂無極。”
楚墨心裏對這繁雜冗長的儀式已不耐煩,可面上卻不見分毫,仍是端莊秀美的皇後娘娘。
冊封大典過後,楚墨由漪瀾殿遷居未央宮椒房殿,空寂兩年的宮殿迎來了它新的主人。
說來也奇,楚墨遷到椒房殿的第二日,那一樹花一夜競相綻放,鮮艷的花朵在枝頭綻放光華,椒房殿都飄蕩着花朵的清香。
在清雅的氣息中,楚墨喚來了椒房殿的詹事,詹事負責椒房殿的大小事務,包括椒房殿的武士。不過,這詹事的直接上級卻是劉徹。
楚墨直接讓他挑許多侍衛來,她要親自挑選椒房殿的武士。等劉據居太子宮后,人也是要親自挑選的,總不能再讓人有機會在太子宮埋桐木人偶。
詹事找了約有一百人,皆是羽林軍最後一關落下的兵士。楚墨從中挑了二十人,輪班守衛椒房殿,保護太子,隊長叫齊術,是個二十歲的少年郎。
縱使不合規矩,楚墨也勸服了劉徹,畢竟劉據是他唯一的兒子,出了事可是要動搖朝政根基。
一切安排穩妥之後,衛青也班師回朝。衛青探望楚墨時,順便把霍去病也帶進宮來。
霍去病如今不過是個十歲的小童,卻聰明伶俐,先前他拜見了劉徹。劉徹心中喜愛他,便讓他留在宮中給劉據作伴。
許是匈奴折了右賢王一批貴族,一時也未輕舉妄動,更把放牧的草原往西遷了遷。衛青閑來無事,便常駐宮中,教授霍去病和劉據武藝。
冬去春來,四季輪迴。
七年的時光匆匆走過,後宮美人在楚墨放養式的治理下添了許多美人,出生了幾位皇子公主。
平日裏夫人美人們帶着皇子公主常來請安,楚墨索性改成了十五日一請安。她雖然管着松,可後宮出了什麼事,馬上查的一清二楚,賞罰也公道分明。長久以來,也沒人敢在楚墨面前作妖。
椒房殿,七歲的劉據跟着霍去病念兵書,霍去病念了幾句便坐不住了,對着抱拳舅舅求饒,“舅舅,你出去讓我舞一舞刀劍。太子這麼愛讀,你教他。”
衛青在坐席上換了個姿勢,道:“你既不喜讀兵書,可有自己的用兵之策?”
霍去病仰頭驕傲一笑,神氣道:“那自然是有的,兵貴神速,匈奴本是騎兵,游牧而活,我若打他們,重在奇襲,輕裝簡行,又不受糧草所困。”
“由他去,”楚墨放下手裏竹簡,發了話,這去病雖沒耐性念兵書,但皆融會貫通,在作戰中不拘古法兵書,是個軍事天才。
霍去病仰仰小腦袋,謝了她,意氣風發地走了出去。
殿內的據兒卻不心動,捧着兵書看得認真,讓衛青忍不住逗他,“據兒,你也想學你去病哥哥做將軍嗎?”
小劉據皺皺小鼻子,搖頭道:“我要學治國,據兒想,萬事萬物皆相通,治國與用兵的道理是一樣的。”
邊境的戰爭沒有停歇,衛青又一次出征時,帶上了十七歲的外甥霍去病。霍去病這個少年,已是個將軍,平日成熟穩重。可對親人,心腸異常柔軟,辭行時抱着據兒都不撒手。
劉徹送走大軍之後,看着日漸成長起的據兒,開始將眼光放到據兒身上。他先於夏四月立七歲的據兒為太子,大赦天下。又為據兒甄選處事明達、家教賢明的石慶為太子太傅,又派德高望重的文選之士教導據兒學《公羊傳》。
總之是對劉據十分上心,他此時還是一個好父親。而這樣的慈愛之心卻被一個江充毀滅殆盡,真是可悲可恨。
劉據在一天天長大,衛子夫的容貌在一天天衰老,劉徹寵幸的美人也越來越多。
這日,劉徹宣了楚墨去聽李延年新排的曲子,楚墨隨便穿了一身去了,見到了宮廷音樂家李延年。到那后,楚墨發現平陽公主也在那裏。
李延年身上有一股文藝氣息,他拱手道:“陛下,皇後娘娘。臣以為,音樂應能昭顯我大漢之輝煌,顯示大漢之盛強,更能展示我大漢上林苑囿之美,千軍萬騎的氣勢。”
“所言不錯,奏樂。”聽李延年此言,劉徹十分欣賞,他要的就是大漢之風。
李延年先奏氣勢澎湃的《皇家出獵》,又奏纏綿悱惻的美人調,歌唱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聽此樂曲,劉徹不禁心神蕩漾。奏畢,舞畢,劉徹感嘆道:“世上果真如此有此等美人?”
平陽公主起身道:“陛下,聽聞李樂師的妹妹李姬容貌秀美,且善歌舞,陛下不妨一見。”
因為李延年的音樂才華,劉徹對他十分寵信,提起李家妹妹,劉徹十分心動,忙不迭問:“皇姐,你可見過李姬?”
“我的確見過,”平陽公主若無其事地望了一眼自顧自的楚墨,才笑道:“陛下,李姬可應得歌中的傾國傾城。”
聽了皇姐此言,劉徹心癢難耐,第二日久召了李姬進宮,見她果然美麗善舞,便領李姬到椒房殿議論名分,正巧趕上十五日一回的請安。
“皇后,你以為給李姬何等名分?”武帝和楚墨坐於大殿上首座之位,底下兩邊陳列着後宮諸妃,正中央跪着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一雙含水雙眸就那麼愁愁地望着武帝,別說武帝,就是后妃看了,也只覺心要化了。
“李氏美麗動人,果真不負傾國傾城之名。”託了張騫的福,楚墨剝了一個胡桃,慢條斯理地吃完后才搭腔道。
“昨日聽了那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詞,本宮就對你這美人好奇了。”楚墨淡淡開口,給李姬挖了個坑,如此美人,當然要接受後宮眾女的矚目。
昨日那首歌,平陽公主的接洽,悶不聲給楚墨挖了坑,楚墨自然要還給這個目露野心的美人。
“奴婢不及皇後娘娘風姿之萬一,娘娘謬讚,實不敢受。”李氏倒也聰敏,聽了楚墨這等讚賞之語,急忙磕頭奉承。
“李氏聽本宮旨意,李氏容貌傾人,通歌舞之妙,風姿綽約,品性貞嘉,甚得帝心,封為李夫人,賜住披香殿。”楚墨接過宮人遞來的錦帕,擦擦手,宣旨下令。
武帝十分滿意皇后的旨意,當即親自起身,扶了李夫人起來,大喜道:“喜得佳人,朕心甚歡。”
大殿裏的眾人都躬身祝賀,不管情願不情願的,都得老老實實道一句,“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當夜,武帝即留宿披香殿。後宮的美人,無論有寵無寵的,因楚墨的話,都把目光盯緊了披香殿。
楚墨早就換了身淡色常服,召了宮中的樂師舞女唱樂歌舞。楚墨軟軟依偎在座上,閉了眼,只聽那歌女聲音軟軟潤潤,如幽谷之清泉,山澗之溪流,令人慾罷不能。
那歌女唱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楚墨隨着旋律打起了節拍,美眸扇動,頭也輕輕的搖晃,聽那歌女唱完,忽得睜開眼,拍下桌子,嚇得一眾人連忙磕頭請罪。
楚墨嗤笑一聲,李家兄妹倒真是好手段。只是可惜,那個李夫人也活不了幾年,她博取恩寵只要不謀算到自己頭上,她便是要劉徹為她傾國也無妨。
楚墨仰頭淺笑一聲,最後道:“不錯,下去領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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