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嬸子的心事
在賓館的陳曉婉接到了嬸子的電話,她告訴陳曉婉張遠航住院了!
陳曉婉有些心驚,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敷衍應答。電話那端的嬸子於是嘆了口氣,告訴她:“小婉啊!你不能這樣,遠航這孩子對你用情深到骨子裏了,你不該這麼傷他!”
陳曉婉聽了嬸子的話,先是一驚,繼而又自嘲偶的笑着回答:“嬸子,我們兩個不像你想的那樣……”
李家嬸子與一直在身側的陳悄悄對視了一眼,再次輕輕嘆氣,拿着手機向陳曉婉道出當年讓她一直無法釋懷的那件事。
李警官與張父同為部隊戰友,后雖然李警官轉業到地方,張父留在部隊,但兩人的關係一直還算不錯,時常有往來。李家嬸子雖然個性喜靜,與張母性情不和,極少接觸,但對從小看到大的張遠航倒是喜歡。待小夥子長大20多歲,精神帥氣、氣質極佳,嬸子便動了些撮合的心思。
李家嬸子有個親侄女,比張遠航小几個月,父母均為政府部門公務人員,女孩子也在畢業后考上了市級司法部門的公務員,且那姑娘天生的高挑美麗、活潑大方,父母又從小注重女兒的教育發展,讓她習得眾多特長,鋼琴、芭蕾樣樣會,還參加了不少大型的主持、演講比賽,練就了一身的優雅氣質,無論在學校還是單位里,都是人尖兒,追她的男人真心不少,但姑娘眼界高,硬是一個沒看上。嬸子於是想着將這二人撮合在一起,也算很般配。
於是有天讓李警官喊了張遠航,自己帶着侄女去見面,因怕心性高的侄女抗拒相親一說,便只說是一起出去吃個飯,也沒道破。沒想到一向守時的張遠航竟然遲到了,導致自家侄女在沒見到張遠航之前,便留了個壞印象。
張遠航匆匆趕來,也自露出了疲憊之色,言其路上突然出了意外事件,耽誤了些時間,具體也不多說。見到嬸子旁邊的女孩子倒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眉頭就皺了皺,偏偏侄女就看到了這個皺眉的表情,有些憤憤然,便露出了不滿的神色,話沒說幾句就借口要回去,張遠航也似順水推舟般應了。
侄女眼見面前這人雖然笑着,卻明明白白的擺着冷淡的距離感,一直天之驕女、身邊追求者不斷的她自然感到自尊心受挫,臉色更加難看。嬸子與李警官也感到尷尬和無奈,同時也慶幸未曾挑破,想着這次失敗的相親就這麼過去算了。
如果真的就這麼算了,倒也是好事,不至於生出後來那段冤孽來。
怪就怪在那天突然下了雨,然後張遠航便紳士的送他們幾個回家,先是送完了他們兩口子,最後又單獨將侄女送了回去。
就是這麼一次單獨相處的時間,侄女竟然對張遠航態度360度大改變,那之後便纏着李家嬸子要了張遠航的號碼,開始主動聯繫。嬸子那時候覺得是件好事,本身也就是想撮合,現在侄女這麼上心,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她當時也只顧得高興,沒有追究侄女態度改變的具體原因。
張遠航對侄女興趣不大,他們兩口子也看得出來,不過還是想着處一處就有可能,因而極盡努力的為二人創造機會。張遠航對他們倒是禮貌相加,但對這件事終還是明明白白的做了拒絕,無奈侄女不泄氣,依然常常邀約,甚至是經常跑到張遠航的公司里相約。
張遠航有些不堪其擾。
他找了李警官說明態度,李警官受其妻子影響,還是勸說張遠航再與之處處,張遠航態度卻很堅決。李警官回到家才和妻子說了與張遠航見面的事情,第二天就傳來自家侄女受傷住院的消息。
侄女受傷是因為被張遠航拒絕後,摔了玻璃杯割腕,最後失血暈厥後被路人送到了醫院。
嬸子不知道張遠航那天到底和侄女說了什麼,但她肯定一定是特別狠心的話,不然自己一向外向的侄女怎麼可能做出自殘的行為,因為疼惜自己的侄女,連帶着對張遠航很不滿。
她約張遠航見面,口氣不善的質問他到底對侄女說了什麼,年輕人只說是拒絕了對方,具體如何說的卻三緘其口,李家嬸子憋了一口氣,最後讓張遠航抽空去看看在醫院的侄女,說是侄女還念叨着他,張遠航卻一點兒情面都沒留的直接拒絕了。
他惹出來的事情竟想撇的清清楚楚!
一向淡薄的李家嬸子噔時氣的跳起來,指着張遠航訓斥:“不喜歡你好好說,至於把一個好好的孩子傷成這樣嗎?這也就算了!現在人還在醫院呢!就讓你去看看怎麼了!是我們沒皮沒臉,我們倒貼你們張家了嗎?”
張遠航抿抿嘴,只勸嬸子別生氣,但就是不願意去醫院看一眼,連個解釋都不給。當時李家嬸子就直接甩袖子走人,自此不願與張家再有往來,對張遠航憤恨愈甚。
回去和侄女說了這件事,也讓她徹底死了心。當時看到侄女嚶嚶的哭,嬸子心裏不知有多難過,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張遠航了。
直到侄女結婚前一晚,李家嬸子才從侄女口中得知當年二人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因為侄女最終嫁給了一位工作、家世和個人都很不錯的高富帥,嬸子多少也感到揚眉吐氣,在侄女出嫁前一晚,便有些傲然的談起張遠航,說這個孩子當年如此對她,侄女還嫁的這般好,而那個心很絕情的張家少爺,如今還是單身一人,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嬸子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到:“讓他那麼對你!咱們現在不更好嗎!我倒要看看他能找個什麼樣的……”
而一臉喜悅的侄女在聽了這些話后,臉色變得很難看,嬸子只當是提到了張遠航,讓她覺得嘔,便想轉個話題。而侄女卻拉着自己進了一個安靜的房間,關上門,主動說起了張遠航。
“姑姑,你以後也別再怪那個人了!其實,一開始是我不對……”侄女看起來有些尷尬,“我那時候到底是年齡小,剛進社會太傲,也太幼稚了……”
“傻姑娘,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姑姑是氣不過他那個態度,他當時是怎麼對你的……”嬸子仍是為侄女鳴不平。
“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侄女拉着嬸子的手,笑了笑,“姑姑,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剛開始對他印象不好,之後又怎麼突然變得那麼主動嗎?”
“那是……”
“那時候不是他送我回家了嗎?然後我在車上問他,為什麼遲到,他說有事情耽誤,然後我問什麼事情,他說無可奉告!”
侄女坐在床上嘆了口氣:“我當時心性挺高的,你想我平時身邊的那些男的,哪個不是百依百順的,所以遇到這樣的,我真的挺惱火的!然後我說:吼,你不要告訴我你看不上我!”
“你這孩子,怎麼直接……”嬸子插話。
侄女笑起來:“是啊,姑姑,所以我不是說我當時太幼稚了么,被幾個人誇幾句就膨脹了,驕傲的目中無人,我現在想想都挺難為情的!”
“那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對!看不上!”
雖然是預料之中的答案,李家嬸子卻沒想到張遠航還真的那麼直接,完全沒給侄女一點面子。
“他真是……說話怎麼那麼難聽!”
“還不止呢!”侄女抬頭想了想:“嗯,我當時不是特生氣嗎,也特不服氣,就問他我怎麼就配不上他了,難道我不是個美女嗎?姑姑你知道他當時怎麼回答的嗎?”
嬸子搖了搖頭,卻也預感不會是什麼好話。
“他笑了!然後說了一句:這世界上美女很多!他說的倒是平心靜氣的,但我當時覺得特諷刺!我感到他就是在諷刺我!姑姑,我現在想想,我當時真是挺沉不住氣的!我覺得他挺傷我自尊的!然後我當時也是年少氣盛,有點鬥氣,所以最後就對他說:等着瞧!我就不信你不喜歡我!”侄女搖着頭笑,似乎也對當年的自己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你不會是之後就……”嬸子這才明白侄女的轉變原因,竟然只是為了爭強好勝的證明自己,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侄女。
“對!我那時候就想,就憑我的長相和氣質,我要是主動出現在他面前,他還不得乖乖的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姑姑,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但當時我真這麼想的!”
“我的孩子啊,感情可不是兒戲啊!你這麼做實在不對!”李家嬸子勸說自己的侄女,這事兒雖是過去了,但還是要講一講才好。
“我知道啦,姑姑!我那時候不是不懂事嗎?不過說起來,我可能真的要感謝張遠航當時那麼絕情!讓我才徹徹底底的認清了自己!人受了傷才會成長,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我從小到大過的太順了,所以人都說我好,我就看不到自己的缺點,這樣其實很不好!”
侄女仍在兀自感慨,嬸子卻再次教育起來:“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也不至於為了爭一個所謂的勝者,去割腕啊!”想到當時侄女蒼白的臉,嬸子至今心有餘悸。
“那個啊,不純粹是因為好勝,其實當時我對張遠航……”侄女低下頭,表情有些暗淡。
已經不需要說什麼了,李家嬸子已全然明白。
也因此侄女才傷的更深,但也許就因為傷到了骨子裏,才可以脫胎換骨的重生。嬸子想到那件事之後侄女的蛻變,開始覺得有些欣慰,也許張遠航的無情,並不全是壞事!至少按照侄女之前的驕縱個性,她也許是嫁不了現在的這個丈夫的!
夜談之後,嬸子對張遠航的那抹恨意,漸漸消融,只是想着那個孩子有些狂傲的話多少還是有點氣性,多少也還是想看看,連侄女都看不上的張遠航到底能找個什麼樣的妻子。
所以她當時與陳曉婉見面的時候也是堵了一口氣的,初見面覺得普通,還多少有點瞧不上,只是未曾想過這姑娘和自己竟然那麼投緣,有太多共同話題,最後這一點點的氣性,也早就隨之散了。
自家侄女與張遠航之間的這點事情,自己與張遠航之間的這點恩怨,嬸子說的很簡單籠統,但她告訴陳曉婉:“小婉,嬸子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遠航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他這個性子,要是不喜歡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對女孩子有一絲曖昧的舉動的,用死都換不來他一句溫暖的話。他是心裏有你,也只有你,才會這樣!”
聽了嬸子的話,陳曉婉不是沒有觸動,仔細想想,張遠航對女孩子的態度確實很明顯,對他沒有心思想法的一直都是紳士有禮,溫和相待,而但凡對自己有些心思的,他總是冷漠絕情甚至凶神惡煞的,當年對小飛的女友,現在還有嬸子的侄女,甚至包括那時候的自己,他似乎從沒有留過情面,嬸子說那就是他面對那些自己不喜歡還要靠近的女人的態度。
陳曉婉信嬸子的這些話,但是嬸子說張遠航對自己愛到骨子裏,這會是真的嗎?
陳曉婉不是傻子,她知道張遠航對自己怎樣,特別在知道他曾經如何狠心對待不喜歡的女孩子之後,她更加確信他待她的不同,可是,要是真的喜歡,為什麼到現在都不碰她?她其實是想不通這點的,陳曉婉是矯情的女孩子,但也是普通人,當然會覺得柏拉圖式的純精神戀愛在現實中就是鏡花水月,人吃五穀雜糧,人有七情六慾,在這個情到深處必然發生的夫妻環節,斷的讓她匪夷所思。
她的心裏還是亂的,而在這時,竟是有人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