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次日正午,林染在全身上下不斷叫囂的疼痛中醒來,昨晚面對葉淮時神經緊繃,受了傷也未覺如此嚴重,眼下昏睡一夜整個人放鬆下來,這會兒連喘口氣兒都疼的厲害。

“師父啊……疼死十三了。”林染哼唧哼,眼都沒睜開就習慣性撒嬌。

然而回應他的不是師父的溫言軟語,而是葉淮冰冷刺骨的調調:“醒了就起來,隨我去趟忘憂谷。”

林染忍着疼痛翻了個身慢慢睜眼,看到葉淮這張臉后,昨夜發生的一切瞬間湧進腦海,他騰地坐起來,隨即發出一聲慘叫:“呃啊!疼疼疼疼疼……”

葉淮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昨天不是挺能撐的嗎?”

林染實在沒有力氣再跟他頂嘴,乖乖的收了聲,緩了半天,待疼痛沒那麼難忍后,才問:“去忘憂谷幹嘛?”

葉淮:“去弄清臨危叛變的原因。”

林染因疼痛嘶着氣道:“也沒有叛變這麼嚴重吧?說不定是見我骨骼清奇,將來必成大器,所以改認主了?”

葉淮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你以為臨危是什麼品級的劍?他是隨我自化而來,就連霜晨月在他面前也不過了了。”

林染聽了好氣啊,又不敢反駁,畢竟他說得對。

天下修仙者法器出處分兩種,第一種出自靈武坊,靈武坊是整個修仙界唯一法器供應商,裏面的每一件法器都有靈性,會自己擇主,擇主的標準十分簡單,品級越高,要求持有者修為越高,修為不夠強行使用高品級法器,一不留神便會被反噬。

霜晨月雖也是高品級法器,但林染從小抱着它玩到大,感情好,用起來也算順手,只要他心神堅定,就不會遭反噬。

第二種就厲害了,它是修仙者自身孕化出來的法器,與修仙者自成一體,器在人在,器滅人亡,法器類型狀態不一,有的是劍,有的是刀,簡言之便是修仙者用什麼能發揮出最大靈力,它便是什麼樣子,且此類法器等級會伴隨修仙者的修為一同增進,是絕大多修道士窮極一生追求的終極目標。

然而當今世上可以依靠自身孕化法器之人不超十位,可見其寶貴之處。

得知如此,林染突然有些心慌,於對方而言這麼珍貴的劍竟然跑到了自己體內,換做常人估計都想殺他取劍,更別說心智入魔的葉淮了。

他還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師叔祖庇佑。

“那我們現在就走?”感覺小命隨時嗚呼的林染忙不迭起身更衣。

葉淮看了眼他遍佈傷痕的身體,冷硬的心不知為何突然軟了一下,鬼使神差道:“再緩一天也不遲。”

百里霜的葯見效神速,再加上林染自身修為醇厚,只隔了一天,傷勢就已癒合大半,很快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樣子。

按照百里霜的意思,葉淮很可能是中了一種名為“忘憂”的毒,此毒只有忘憂谷有,也只有忘憂穀穀主知道該如何配製解藥,故而他們需要走一趟。

林染琢磨了一會兒,小聲的提出“這也沒我什麼事兒,你自己去不行么?”的意見后,受到了葉淮給他剖心挖劍的無情威脅,決心當一個乖巧可人的小啞巴。

托他的福,葉淮耳根清凈了片刻,然而也只有片刻。

因為他們眼下遇到了一個的很大難題——沒辦法御劍。

前面說過,霜晨月品級太高,林染拿着玩兒還行,若是御劍,自己飛尚可,但要帶着葉淮,飛不出個百八十米靈力就枯竭了。

可要是讓葉淮來駕馭霜晨月的話,魔氣與正氣對沖,兩股氣一撞上直接能把林染彈飛。

被彈了幾次后,林染抱着霜晨月離着老遠警惕的瞪着葉淮。

葉淮用畢生最溫柔的語氣哄他道:“過來,再讓我試一次,這次一定可以。”

林染叫嚷道:“你剛剛也是這麼說的!”

葉淮:“所以說你站遠點不就結了?誰讓你過來礙事!”

林染:“我要是不攔着,你都要把劍給我弄折了!”

葉淮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一把破劍而已。”

話一落,本來就因為被魔氣侵襲而有些生氣的霜晨月直接氣到劍身發顫,林染一邊摸着它安撫,一邊頂嘴道:“你的劍好,你倒是用啊!”

葉淮:“屁話!他要是能出來讓我用,我還跟你個小毛孩折騰個什麼勁兒?”

林染委屈的一癟嘴,盤膝往地上一坐:“我不管,反正霜晨月不能斷!師父說過,斷了回去可要被扒層皮的。”

葉淮有點耐心盡失,看着毫無防備的林染,突然起了閃過一個念頭——他為何非要跟這小孩一路?殺了他,臨危自然歸位,到時他御劍去忘憂谷不過半日,自己便可去解了毒找回記憶。

想通這一點,葉淮心裏殺意越濃,手指拈過一片樹葉注入靈氣,只要這片葉子隨風飛過去在他脖子上輕輕一劃……

“呀!這兒有隻好可愛的小兔子!”林染大叫一聲。

葉淮指尖的樹葉瞬間燃成灰燼,有點做賊心虛的看了下旁處,故作不屑道:“一隻兔子而已,大驚小怪。”

林染沒搭理他,趴在地上慢慢湊近:“小兔子,快來我這裏,嘬嘬嘬。”

葉淮心一下軟了,暗道:果然孩子心性,看到只兔子都這麼開心,是啊,人非草木怎能任意殺之呢?就算他是魔頭也不該次次都讓心魔佔據上風,嗯,這小孩兒還挺有愛……

“哈哈!抓住了,吃烤兔肉咯!”

葉淮:“……”就應該殺了他的!

半個時辰后,葉淮面無表情的舉着林染親手烤的兔肉,吃下去的那一刻覺得自己是中了邪,好像他酷炫狂拽的一百年從見到林染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在跑偏中。

吃飽喝足,正式踏上萬里征途的第一步,既然無法御劍,只能靠走了。

從此處到忘憂谷至少得走上兩個月,雖然修道的體力讓他們連走數十天都不會覺得累,但一直這樣走下去,精神上會覺得疲乏,畢竟他們一正一邪,沒什麼共同話題,能如此和睦相處多虧了強弱對比懸殊,弱的那位打不過又跑不了只好乖乖就範。

他們一直抄近路走,上山下水,餓了就捉點野味,渴了就喝點露水,幾天下來后,林染實在忍不了了,開始主動去找話題,葉淮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有時候覺得煩了索性屏蔽掉他,任由林染嘰嘰喳喳,他充耳不聞。

林染問道:“這幾日我日夜沉思,心存一個疑問,不知道友可否解答一二。”

葉淮被他文縐縐的語氣酸了一下,眼角一抽,道:“說。”

林染:“你看啊,你不小心碰一下霜晨月他都像失了貞操的姑娘一樣氣的要死要活,那為什麼臨危能在我體內待這麼久?我們兩個的氣也不同啊。”

葉淮道:“臨危是我入魔前孕化出來的,初生之時,是把正氣之劍,只是後來隨我入了魔罷了。”

林染恍然大悟:“難怪如此。”

前面就是官道了,交叉路口處有個茶館,林染說什麼都要去歇一歇沾點兒人氣,葉淮心想也不差這幾步路便隨他去。

兩人進了茶館要了屜包子點了壺茶,吃到軟乎乎熱騰騰香噴噴的包子后,林染滿足的閉上了眼睛:“這會兒看見重錦我都不想挪屁股了。”

說起重錦,葉淮問道:“你怎麼得罪他了?”

林染一臉無辜:“我可沒得罪他,要說得罪,也是得罪了金陽老頭,誰能想到你那護法突然叛變和金陽統一陣營來對付我?幸好他的話你只聽三分,要不然這會兒我就成乾屍了。”

葉淮又問:“你又怎麼得罪金陽了?”

林染翻個白眼:“我也沒想故意惹他,可他的意圖實在太過明顯。這次圍攻魔教,說是百家聯手,可你看看百家總共派來多少人?這點兒人在山下打你們教徒都要接應不暇了,更別說最後還要對上你和重錦。

“來之前他就帶着一群人去霜晨派想套路我師父讓他派出大半子弟隨同攻打你們,但我師父臉皮厚扛住了他的明嘲暗諷,他一直氣不過,攻上山的時候就開始明裡暗裏對我們下黑手,想滅我們的口,以便回去假傳消息,讓師父震怒,發動霜晨派全體上下與魔教對抗。

“這樣鷸蚌相爭之後,他和曦派就可以一下滅掉兩個最大威脅,一躍成為百家之首了。”

葉淮皺了皺眉:“你師父會為了幾個弟子不顧整個門派安危?”

林染一揚下巴:“當然會!我師父可護短了,而且這裏面不還有我么?”

葉淮:“你又如何?”

林染:“你沒聽過那個關於我和我師父的江湖傳聞嗎?”

葉淮:“我閉關三十年了,你出生才幾年?”

林染拿他一臉無奈的欠揍相,沖他勾勾手指:“那好吧,我來告訴你,你湊過來點兒。”

看他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葉淮被他勾起了百年沒動過的好奇心,附耳傾聽,只聽林染壓低聲音小聲道:“他們說,我是我師父的私生子。”

葉淮:“……”

葉淮:………………”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還不殺了這小孩兒?是愛嗎?是責任嗎?

不,是已經心累了,累到扛不動三十米的大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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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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