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夜然の場合
【番外:夜然の場合】
研討會對安藝來說並不算累,卻是十分冗長的,一場會議下來,安藝看錶,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她已習慣了夜然養下的定時三餐作息,這會兒竟餓的胃部有些痙攣。
從前夜然接她出校園時,總喜歡開車到一家法國餐廳用餐。
她開車轉道,捂着胃一手開車,沒多久就開到了那家餐廳,坐在最喜歡的落地窗邊位置,熟悉的點了最喜歡也最習慣吃的,獨自一人很快的用了餐。
當胃中被溫熱的食物捉滿后,終於讓她少了些慌張感,她抬起頭,環視四周……
一樣的裝飾,一樣的店員服,一樣的味道,一樣的位置……這裏依然什麼都沒有變,看在她眼裏,早已物是人非。
安藝看到窗外泛起昏色,才明白自己在這裏坐了很久了,她有些逃避似的,即使不想回家,不想面對自己出門時做下的決定,可時間在流走,生活在繼續。她也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一切,定格不動。
她起身結賬,有店員過來笑言,說今日店慶十五年,男士可獲得免單,女士可獲得一次最美的機會。
最美的機會。
安藝被兩名店員引到了店內休息室,髮絲被盤了起來,素顏臉面也被化上了精緻而完美的妝容,店員鬆了她一套全新的純白色小禮服,說她是最幸運的公主。
幸運……安藝起身,從鏡中看自己,她是幸運的嗎?
“安小姐,真漂亮。”店員讚歎着。
安藝道了謝,走了出去,獲得了一連串的尖叫和鼓掌聲,她抬頭,透過落地窗,看到整個城市早已掛上了夜幕,街上不似平時燈火輝煌,十分昏暗,行人也十分少。
果然今天,是個暗淡的日子。
安藝漫步走了出去,才打開門,就見門口站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她背着手,朝着安藝盈盈的笑,“姐姐,你好漂亮。”
“姐姐,有人告訴我說,要把這朵花送給最美的人。”
沒來得及道謝,小女孩已將一束裝扮精緻的花朵遞到了她的手上,安藝錯愕片刻,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花朝前走,當她正要朝停車位走時,看到牆邊角落裏,貼着純白色的便利貼,用黑色墨筆畫出了箭頭形狀。
她從以前就有這樣一個陋習,看到指示,總會下意識想走到盡頭,去探個究竟。
於是,她就隨着那箭頭指示走了過去——
一張接一張,每一張都有着提示。
離幸福,還有多遠呢?
八十米。
六十米。
三十米。
幸福,近在眼前了。
安藝捧着花走到終點,發現自己不自覺隨着箭頭走到了這城市的高處,從這裏看,城市十分昏暗,許多商店,商場,以及路燈都關閉着,昏暗的死氣沉沉,蕭索異常。
她俯視着夜空下的g室,抬頭,望天空,“幸福……”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昏暗的幸福?
她無聲笑了笑,笑自己竟然滿懷期待的想着,到底是什麼樣的幸福呢?
笑自己竟相信了這樣的惡作劇,幼稚的走了過來……
低頭看了眼手中花朵,想起夜然,眼角微酸,紅了一圈。
沒有光亮,沒有未來,沒有希望,就連訣別前的夜,都是這麼的昏暗無望……
我們,沒有幸福。
除非,出現奇迹。
奇迹。
安藝孩子氣的閉上眸,傻裏傻氣的低語,“真的會有奇迹嗎?”
話落,睜眸。
天空巨響。
烏黑的夜空中,懵然炸開了無比迷絢的煙火,將沒有一點光亮的天空染成了七彩璀璨顏色,滿天華彩。
安藝的小臉被染的極亮,水眸明亮,絢燦煙火照耀,波光流轉,顧盼神飛。
霎時間,整個城市同時亮起光來,由左至右,依次綻放,萬家燈火,奼紫嫣紅。
昏暗的城市被耀亮,煙火耀射,明如白晝。
每個角落,站滿了人群。
每條街道,排滿了花車。
方才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的城市,即刻變得繁華喧嘩,唯美唯幻,煙火仍在繼續,整個城市飄起了音樂,一排排花車由城市的那一頭開到這一頭,目標正是她所在的方向。
那立在最前方車前的男人,白衣着身,姿態迷人,一張俊逸至極的臉面仰首而望,輝光相映,目色溫柔。
“寶貝”,他舉起手中精緻的水晶盒,單膝而跪,“嫁我,好么?”
是夜然。
那鎖鏈對於他來說,畢竟是不算什麼的吧。
安藝望着那天空煙火璀璨,地下燈火絢麗,瞬間組成了兩個簡單的單詞,怔忪了一下。
所有人尖叫,歡呼!
marryme。
這是……奇迹嗎?
安藝握緊了花束,一遍遍問自己,我可以,任性的享受一次,這樣的奇迹嗎?
城市裏所有人鼓起掌來,齊聲高喊——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安藝眸中掀起了一層水霧,她望着他,剋制着陣陣上涌至心頭的酸意。
“我可以,嫁給你嗎?”
可以嗎?
四目對視,深切凝望,他的眸光似乎在訴說著一萬遍可以,安藝胸口痛的手指都發顫了,可以嗎?
她向前走了一步,望着立在下方的夜然,伸開了雙臂,靜靜道:“夜然,我要跳了。”
“我接住你。”夜然微笑而言。
她閉着眼,就那樣從高處跳了下去,白色禮服偏飛,花束隨風散開,夜風鼓吹着面頰,吹乾了她的眼角淚痕,將她送到了他的懷中……
他抱住她旋轉了一圈,一個深情而熱烈的吻壓了上來,兩人相擁的那麼緊,誰都不說話,在煙火下擁吻,在眾人尖叫中坐上了婚車,朝着光亮處紛開而去。
開到婚房前,夜然抱着她入了卧室,抱着她瘦弱的身子低語,“你願意嗎?”
安藝看着他的眼睛,心口滯了半晌,點頭,“我願意。”
就讓我任性一回,最後一回。
夜然拿出戒指,緩緩套在了她的手上,吻着她的額笑語,“寶貝,你終於是我老婆了。”
她抬手撫着他面上疤痕,隨之微笑,“其實,從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在想,我以後會不會嫁給這個男人呢?”
“得償所願的感覺怎麼樣?”
“你才是得償所願好么!”她嗔了一聲,拿出對戒中另一隻,抓住了他的掌心,套上了他的指,低道,“我們真的是最不正式的婚禮。”
“我只想給你最浪漫。”他吻着她的脖頸,“還有最幸福。”
安藝捧着他的臉,“我們會幸福么?”
“會的。”
他溫柔解開她的禮服,愛惜的點吻着她的唇與肌膚,“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
是啊,世間最幸福的,有什麼,能比此刻更幸福的,她多少次幻想,多少次期盼的景象,終於發生了。
她曾很多次偷偷到婚紗店去試婚紗,去關注結婚場地,甚至熱心佈置他們這間新房,如果沒有那些事變,也許,她和夜然已如同兩人所做的約定,有了孩子,生下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就好像灰姑娘實現了最華美的夢。
夜然除去了她身上衣裳,她沒有反抗,靠着他體溫略顯冰涼的身軀,輕輕發問:“夜然,你冷嗎?”
他還沒回答,她便抱住了他,“如果冷,你就像以前一樣抱住我好不好?”
他微微發怔,“可以么?”
安藝嗯一聲,滿目羞澀,“我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
他喟嘆一聲,抑制不住貼緊她的身軀,含住她的唇瓣,灼熱而迫切的吻着,冰涼的手指在她白皙肌膚上輾轉,激起她一次次輕顫。
安藝認真抱住他,回應他的吻。
他有些捨不得的鬆開她的唇,埋首在她脖頸上落下綿密的吻,狠狠抱着她,似要將她蹂到骨中,一次次深吻不停,不願停歇。
窗外歌舞盛世,煙火不停,絢爛至極,歡呼聲響不休不止。
當兩人裸裎相對時,安藝不自覺臉紅了,她垂着眸不敢看他,低道:“我想……想關燈。”
“不行”,他低啞拒絕,“我要好好看看你。”
安藝微微別臉,“有什麼好看的!”
他被她臉紅的模樣撩的慾望如鐵,難忍之下俯身含住了她胸前粉紅,笑道:“看這裏。”
安藝驚呼一聲,他便向下移動,順着她的肌膚向下噬吻,聲音淡淡的,“還有這裏,這裏……”
“你……”安藝被她渾身泛起粉色,氣道,“你還是這麼色,一點都沒變!”
“我色的可只有你,寶貝。”他回語,由后抱住了安藝的腰,“好久沒這樣了。”
安藝背對着他,自己捂住了發紅的臉面,支支吾吾說了一句,“輕一點,我明早還要早起開會。”
他笑出了聲,腰身一動,沖入了她的身子,“抱歉寶貝,今夜,我難得放縱。”
安藝握住了他的手,嗔了一句什麼,就埋沒在了情--欲中,只剩下了輕薄的喘息聲。
一夜旖旎。
歡愉的味道充斥在整個房間,安藝被他累的倒頭便睡,將臉放在枕上,睡的十分沉。
夜然從后抱着她,將臉埋到她的背中,閉上了眼。
安藝感覺到他將臉面貼住了自己的背脊,雙手緊緊握住枕,咬住唇,淌下了一行淚來……
番外:夜然の場合
安藝睜開眼,陽光直投向瞳孔,有些刺目,她抬手覆住眸子,默語不言,直到適應了這強烈日光后,才從床上坐起身來,清醒的意識也回歸到了腦中。
天氣正好,陽光明媚,透過窗帘灑照而出,曬在了她的身上,一時疲憊與疼痛感便同時襲來,她低頭,看到自己身上被男人印上的痕迹和歡愛過的痕迹,臉色漸漸暗淡了,
她走到浴室去洗澡,換衣,照鏡子時,停了一會兒,不自覺綁成了短短的馬尾。
出浴室后,她看着對面早已空了的位置,再看這整潔如一的房間,最終咬住了唇,拿下了手上戒指,伸手去摸索床頭櫃中的冰冷武器。
卻驚異的頓住了。
不見了。
再三尋找,竟然都沒有找到那短槍!
安藝想到什麼似的,臉色蒼白而慌張的跑了出去,她什麼都沒想,直衝到樓下尋找!
客廳沒有!廚房沒有!
書房沒有!客房更是空無一人!
她快速跑到地下室,撞開地下室房門,愣在了那裏。
地下室悠悠揚揚飄着歌曲,夜然躺在地下室的床上,閉着眼,一動不動。
安藝走進地下室,坐到了床邊,將手探入棉被中,臉上沒有血色,亦然沒有表情,她就那麼靜靜看着夜然,好半晌,才將手拿了出來。
多了一把槍,正是她的短槍。
安藝掀開棉被,望着乾乾淨淨躺在床上,閉目不語的夜然,扯出微笑,推了他一把,“起來了,吃早餐了。”
夜然沒有動。
“夜然”,她叫他的名字,“你昨晚說以後為我準備晚餐的,才第一天,不要食言啊。”
她晃動他的身軀,“夜然?夜然?”
沒有溫度。
可他的身體本就是沒有溫度啊……
安藝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說要給我最幸福么,起來啊,夜然,夜然……”
“夜然……夜然……夜然……”
她就那麼叫着他的名字,晃着他的身軀。
他不動,也不答。
閉目沉睡,就像是真的在閉目沉睡一樣……
安藝叫了很多聲,最後終於連夜然兩字都顫的發不出,變成了哽咽,變成了哭泣……
豆大的淚水砸到他的面上,打濕了他的睫,他的頰,他的唇……
他的臉色蒼白中泛着沉灰,沒有半點血色,淚水打在他的面上便死氣沉沉滑下,沒有激起半點生機……
安藝跪坐在地上,目如死灰注視着夜然安靜的面容,只覺一時間,世界,轟然倒塌。
沒了希望,沒了幸福,沒了奇迹,沒了一切。
一片黑暗。
什麼掙扎,什麼復仇,什麼選擇……此刻,全都被無止盡的哀傷覆蓋,變的那麼微不足道。
她只是一直不明白,原來她和他一樣,把彼此當做最重要的一切。
夜然沒了。
可沒了夜然,她還剩下什麼?
安藝起身,盯着他的遺體,抬起槍,對準了自己的額——
手指搭扳機,閉上眸,手指正欲施力。
手臂懵然挨了一記重擊。
槍支落地,她回頭,看到安言站在身後,望着她一臉怒色,“安藝!你這是要做什麼!”
安藝木訥抬頭看他一眼,“哥,夜然自殺了。”
用的是當年殺死安家人的方法自殺,一刀割破喉管,以沙土填之,堵住血流,保屍體一身整潔。
“安藝,這是夜然自己的決定”,安言搖頭,“昨晚我接到夜然電話,他告訴我,會好好贖罪,要我照顧好你。”
“哥……”安藝緩緩蹲了下去,盯着那滑開的槍,只覺胃開始絞痛起來。
“夜然死了……”她重複着言語,“他一早就知道我是想殺他的,他明白今早我是想做個了斷的,所以他才送我一場全城婚禮,因為他知道,那是我曾經許了很多次的願望。他一早起來,偷走了我的槍,為了不讓我為難,自殺了。他為了不讓我看到血和屍體而崩潰,他對自己用了這麼痛苦又殘忍的死法……”
好痛。
安藝分不清是胃痛還是心痛,蹲在地上死死抓着胸口衣裳,“哥……我不想活了……”
“哥……對不起……我不想活了……”
安言望着痛楚至極的安藝,嘆道:“桌上有他留給你的東西,至少,去看一看吧。”
一張十分普通的便簽,普通的顏色,普通的字語,和她從前常常在家裏貼給他的愛心提醒便簽十分相像。
“寶貝,以後按時吃飯,照顧好自己。”
紙簽旁立着的是安藝最討厭的胃藥。
角落裏,還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不要自殺,不要想我,聽話。”
紙簽上,有淚痕。
◆qian◇mo◆mo◆◆◇原創首發◇◆
安言回本部彙報石頭身體的恢復狀況,安藝則獨自葬了夜然,坐在墓前一整天,不言也不語。
整整一周,她每天都去墓前坐着,掃墓,沉默,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那日夜裏,她照平常打掃完房間地下室時,走出去,突見院內多了一位不素之客。
白希。
“時間到了”,白希抱着阿翻,面色淡然,“十天,我該接你回去了。”
安藝沒有多語,點頭,隨白希上了私家飛機。
一路上,她望着窗外,什麼也不說,面無表情。
白希側首望她一眼,“不覺得作為我未來的王妃,我們之間的交談太少了么?”
“說什麼?”安藝漠然,面色沉如死灰。
“隨便。”白希逗弄阿翻,微微一笑,“也許你會有意外發現。”
安藝靠在椅背上,漫無目的開始了沒有營養的問答題。
“你喜歡什麼食物?”
“蛋包飯。”
“喜歡的城市。”
“g城。”
“喜歡的電影。”
“教父系列。”
“喜歡的書。”
“所有醫學著作。”
安藝頓了下,扭頭看他,“最難忘的場景。”
“躺在長椅上睡覺的女人。”
安藝真正的愣住了,“為什麼……”
白希猛然撐起身來,湊近安藝盯着她,笑道:“還有個問題,為什麼不問?”
十八歲的少年,眸光卻有着不屬於他年齡的睿智與成熟。
安藝喉間一澀,“最喜歡的人。”
“你。”
他出語,一個吻便落在她的唇上,輕柔的方式似曾相識。
安藝驚慌的睜着眸子,臉面全是不知所措。
為什麼……全部和夜然一模一樣?
少年的吻還在繼續。
飛機上響起了音樂聲,熟悉的音調,熟悉的歌詞。
wokeupthismorning,
今早醒來
justsatinmybed,
只是坐在床邊
8a。mfirstthinginmyhead,
早晨8點在我腦海里的第一件事
isacertainsomeone,
是確定的某一個人
who’salwaysonmymind,
那個總在我腦海的人
hetreatsmelikealadyineveryway,
任從那一方面來看,他對待我像對一位女士
hesmilesandwarmsmethroughuptheday,
他整天溫暖我對我微笑
shoulditellhimiloveyou,
我可以對他說“我愛你”嗎
wishiknewwhattosay!
真希望我知道該說些什麼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覺到的會是愛嗎
sostrong,sodeepandsoreal,
這樣強烈,這樣深刻,這樣真實
ifilostyouwouldieverheal,
如果我失去你我會永遠結束嗎?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輕吻還沒有結束,音樂持續不停的響,似乎沒有結束,又似乎是在宣誓着那場旖旎煙火下的延續……
如果,我失去你,我會永遠結束嗎,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