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喋血死亡
林州偏北,雲崖陡峭,澗淵霧靄,落日餘輝,風景秀麗,卻因為天氣越發寒冷,遊人幾不見蹤影。如此寒冷的天氣,卻有兩個年輕的女人來到此處。
為首的女子臉色憔悴蠟黃,身穿藍紋白條醫院病服,手拄着單拐,顫巍巍地來到了崖邊,冷風吹亂一頭枯黃的頭髮,彷彿風再大一點,就能把她從崖邊刮落。
“這裏風景如何?”另一個身穿綠色軍裝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同樣望向天邊炫麗的餘輝,眼角眉梢侵染着喜悅。
秦桑閉着眼睛,感受着冷風吹拂,貪婪的用力呼吸着山頂的新鮮空氣,她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樣清澈的天空,和如此清新的空氣了,她被關的太久了,已至於她都快忘記自己其實還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
每日陪伴她的除了消毒水,就是數不清的各種藥物,身體各處散發著的惡臭腐敗氣息,時常令她作嘔,卻無力掙脫。
許久,秦桑回頭,看着鳳姿一臉微笑的迎視目光,不由一嘆,好一個姿色絕艷的女子,她像冉冉升起的朝陽,時刻煥發著熱量和健康,不像她……
鳳姿沒有等她的回應,反而湊近了幾分,“眼前的景色很襯你,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秦桑苦笑,拿這美麗的夕陽比作她還真是委屈了。
不過她的未來和夕陽一樣,都將走向黑暗,殊途同歸罷了。
“你在他心裏再好,如今也只是一攤爛泥而已!”俏麗的五官微微扭曲着,展現出幾分猙獰。
秦桑嘆了口氣,像看一個發脾氣的孩子,“你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何必撕開平靜的偽裝,我們一起粉飾太平不好嗎?我的結局已經註定了,而你還有很多可能,何必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變得那麼不堪?我以為能給彼此一個好的念想,哪怕有些虛假!”
鳳姿厭惡她的雲淡風輕,和洞悉一切的目光,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她憑什麼還能擺出一副規勸自己的做派?
她恨過怨過,卻很無奈,她知道秦桑有這個能力,即使她現在宛若惡鬼,面目可憎,人見人厭,活着像死了一樣,可她卻活在歐建國的心尖上,是不能碰觸的存在,是她費盡心思都無法達到的存在。
鳳姿頹敗的垂下眼角,“我覺得,其實你根本不愛歐建國。”
“我不相信所謂的自己快死了,只想讓心愛的人幸福這樣的鬼話,偉大的把愛人推給別人,看着他幸福我就幸福,那是腦子有屎的人才會去做!”
“我無法忍受哪怕一秒鐘他心裏在想別人!”
秦桑神色並沒有多少起伏,平靜的像一潭死水:“這裏挺美的,選擇這裏給我做墓地,看得出來,你用心了,只是,如今我骯髒至此,有些委屈這麼好的地方了。”
秦桑認真打量着山下,在選擇哪一塊能安心長眠的地方。
鳳姿聞言蹲下大哭。
她都知道,知道她根本等不及她死的那一天,她已經無法忍受秦桑的存在了。
明明她贏了,但是在秦桑的注視下,她像個狼狽的失敗者,被不如自己的人無聲嘲笑,這是她無法接受的。
情緒崩潰的人,理智也徹底斷裂。
鳳姿收了淚水,“說來,我得好好謝謝你,那麼大方把他推到我身邊,我不像你那麼聖母,即使他不愛我,我也不會絕不允許他離開我。”
“既然你不在意他,我也就不隱瞞你了,其實我對他用了葯,那種葯,一旦用過,雖然他不愛我但是離不開我的身體。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秦桑猛的回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她。歐建國被下了葯?當時,為了不讓歐建國一根筋走到底,鳳姿和歐建國滾床單的事,她知道有貓膩,卻不想他竟是被下了葯。
“怎麼?心疼了?”不是雲淡風輕無所謂嗎?
“還有一件事情一併說給你吧,秦風是汽兵營的精銳,那場普通的交通意外就帶走了他一條命,你怎麼從不疑惑?”
秦桑猛然醒悟過來,是鳳姿動了手腳,但仍是不敢相信。
她們兩姐弟拿她當至親對待,她怎麼下得了手?
“若是沒有歐建國,可能我會嫁給秦風,一輩子和和美美……可惜,遇到了歐建國,我控制不住的愛上他,可他卻連眼角都懶得掃我一下!”
“我不甘心,我哪點比不上你,胸比你大,腰比你細,長得比你好,他憑什麼眼裏心裏只有你?”
“秦風發現我對歐建國下藥,我求他別告訴你,那個蠢貨居然答應了,本來想讓你們兩個死於車禍,卻被秦風發覺,秦風臨死還不忘拉我一起下地獄,可他沒想到,你拼了命會救我,老天有眼,讓我有機會把毒藥灑你身上,哈哈……”
笑着笑着,鳳姿眼裏升騰起霧氣。
“你怎麼敢?”秦桑是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秦風的死和鳳姿有關。
現在想想秦風對鳳姿那麼好,有她的錯,因為她總和鳳姿那麼要好,無形中影響了秦風。
她知道鳳姿愛歐建國,只是沒想到,為了得到他,可以不擇手段的害死秦風!
“我愛他,一定要得到他!”
“你也配說愛?!”鳳姿的話一落,一道凜冽的冷聲低沉響起。
隨着走來一個高大英俊6的男子,眉目冷硬,厭惡的目光銳利的直射鳳姿。
秦桑看到歐建國的瞬間,模糊了視線。
“你跟蹤我?”鳳姿沒想到歐建國會跟來。
“若不是為了拿到解藥,你以為你還能活到今天?”他等得太久了,才等到這個機會,拿到秦桑的解藥。也忍了太久,多少次忍住沒將她剝皮抽筋!
鳳姿習慣了他的絕情和冷酷,知道他恨她,卻看到那猶如實質的殺人目光時,仍承受不住的心痛萬分。
在她看來,即便是用了藥物,她強迫了他,可總歸那麼多個日夜的抵死纏綿,身體交融,抵不過一個醜陋噁心的秦桑。
她所有的優越感,在歐建國出現后都蕩然無存,一句話否認了所有的一切。
鳳姿心痛的無法呼吸,為了愛他,她不擇手段,所有人恨她罵她,他都無所謂,可這所有人里不包括歐建國。
“她現在變成這個鬼樣子,我不相信你還下得去口!”
歐建國可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一邊緩步而堅定的走到秦桑身邊,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倒出棕色的藥丸,放入秦桑口中。
動作一氣呵成,等秦桑咽下,他才重重的吁出了口氣。然後緊緊的抱住分開太久的秦桑,好像抱着失而復得的珍寶。
秦桑同樣緊緊的抱住了他,她以為這輩子將孤獨終老,和他分離,沒想到,峰迴路轉,他一直都在,一直在守護她。
驕傲如他,為了拿到解藥強迫自己和鳳姿虛與委蛇!
他的愛從不曾減少半分,反而與日俱增,直接用行動告訴鳳姿,不管秦桑現在多麼醜陋和惡臭,在他眼裏心裏都是寶,而她再美,在他心裏是不如秦桑。
解藥服下后,秦桑就能感覺到一股暖洋洋的舒爽蔓延到身體四肢百骸,時不時的隱痛在緩緩減輕,整個人好像是活了過來。
鳳姿輸得一敗塗地,她的悲傷逆流成河,她飛蛾撲火的愛情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個笑話,是見證別人恩愛的踏腳石!
她不甘心把他拱手讓人,想讓她假裝無所謂的祝他幸福,和秦桑恩愛,那是騙鬼的話,她才不幹,“秦桑,你覺得他和我的那麼多個日夜,沒有感覺你相信嗎?你相信我在他心裏從沒有波瀾嗎?”
秦桑只輕輕搖頭就制止了暴怒的歐建國,眉目柔和冷冽的瞟向鳳姿,“若是他把你放在心上哪怕一丁點的位置,他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你我都明白。”
不得不說,秦桑柔和的嗓音卻比任何刀刃都鋒利和有穿透力,給了鳳姿最慘痛的一擊。
“那又如何?多恩愛的一對呀!真讓人羨慕,可惜,離開我,他就會死,你確定要和他一起嗎?要枉顧他的性命在一起?”鳳姿開始破罐子破摔,收起了她的悲傷,既然她不幸福,那麼,他憑什麼幸福?
“我本不想走到這一步,可沒辦法,我做不到你離開我。”鳳姿痴纏的望着歐建國,嘴角帶着邪惡的微笑,緩緩的轉向秦桑,“我給他不止用了葯,還在他身體裏安裝了微型炸彈,只要我不高興,他的心臟就會嘭——”
“你瘋了!”愛而不得,就毀了。秦桑還沒來慶幸獲得新生的喜悅,就要面臨失去最愛的痛楚,這是如何殘忍的一件事情。
“那又如何?”歐建國臉色如常,濃眉一挑,輕蔑的看着鳳姿,“你覺得這樣就能威脅到我了?這麼下三濫的招數,你不覺得噁心嗎?”
只要秦桑好好的,他是怕死的人么?
隨即鬆開秦桑,一步步朝鳳姿走近。
他離得越近,鳳姿卻一點也不高興。看着他下意識的保護秦桑動作,令鳳姿心狠狠的抽痛着,鳳姿冷嘲,“是不是下三濫的招數,管用就行!威脅不了你我無所謂,只要能威脅到她就行了。”
轉頭,看向秦桑,“如果你愛他就跳下去,只要你死了,他能活的很好,一如往常。”
人性不能被考驗,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什麼感情道義都它母親的是扯淡!
歐建國並沒有讓事情發展下去,和任何時候執行任務一樣,掏槍射擊,子彈準確無誤的沒入鳳姿的心臟,毫不拖泥帶水。
鳳姿算計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她只來得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歐建國一眼,人就倒下去了。
“你——”怎麼就把她打死了,都沒有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他怎麼這麼莽撞!
秦桑急了。
“先別過來!”歐建國厲聲喝住奔向他的秦桑,“等會!”
他還要確認鳳姿是不是真的死了。作為一位優秀的軍人,他的謹慎是正確的,他的槍法很好,正常情況下,子彈沒入心臟,必死無疑。
然而,鳳姿並沒有死,她的心臟異於常人,生長在右邊,剛才那一槍使得她重傷,卻沒喪命,歐建國毫不猶豫開槍的決絕,打碎了她心底最後一絲奢望。
即便離開她,歐建國因為藥物的原因不能和秦桑進一步親密,可哪怕到了這種地步,鳳姿也不能忍受!
看着朝歐建國飛奔過來的秦桑,她笑了。
秦桑看到了鳳姿露出的笑容,不詳的感覺剛剛浮現心頭,就聽到一聲巨響,眼睜睜的看到歐建國整個人炸裂開來,巨大的血霧衝擊過來,本來就站在山崖邊的秦桑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出去,跌落山崖。
她能看到的無數血□□天飛舞!
“不——”
秦桑所有的意識都定格在那片漫天飛舞的血霧中,她的愛人,用生命保護着她,可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她只想都好好的,好好的……
“嗚——阿姐,你別死,你別死,小風害怕。”
長久黑暗中,秦桑被低低的哭泣聲音驚醒,她覺得眼皮沉重,渾身痛得打顫,彷彿被車碾壓過一般。不想醒來,卻被熟悉的哭泣聲攪得心神不寧。
是小風的聲音?
怎麼會?為何會聽到弟弟秦風小時候的聲音?
秦風見着姐姐的眼皮在動,他欣喜地轉身就跑,嘴裏喊着,“單爺爺,阿姐醒了,阿姐醒了。”單爺爺說過,只要阿姐醒了,那就沒事,否則,只能回天乏術。
單爺爺?秦桑倏地睜開了眼,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平房,再聽到外面傳來的嘈雜腳步聲,入目的一臉稚嫩焦急少年秦風,旁邊是面容清瘦的老者是單三七。
她立刻想起了很多年的一天。
她與秦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山坡跌落岩石塊,她為了救弟弟,身受重傷,是同村的單爺爺路過救了她。也是這一次,她才知道單爺爺是御醫之後,因為□□,再加上他受人陷害,被下放到秦家村。
下放之後,他再也沒有行過醫。救她,純粹是她父母對他曾有過一飯之恩,再加上她們只有姐弟兩個人,沒有其他親戚,住得又偏僻,他才敢救她,否則被人知道行醫救人,後果非常嚴重。
看到已故去多年的兩個人,秦桑突然找到依靠,所有的委屈瞬間湧現,哪裏還堅持得住,立刻嚎啕大哭。
哭得太嚇人了,秦風有些慌,着急的很,“單爺爺,你快給阿姐看看,是不是很痛?”
好在秦桑不是個真正的孩子,雖然還沒有理清楚眼前玄妙的事情,但知道自己這樣哭下去,會嚇到秦風,努力剋制住激動的心情,收了收哭聲,摸了摸秦風的頭,安慰道,“小風,姐姐沒事,別怕。”
抬頭紅着眼睛看向一旁的單三七,感激的道謝,“這是單爺爺啊,謝謝你救了我……”
單三七雖然時刻防備,面對這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倒沒多想,只覺得秦桑挺懂事機靈的丫頭,點點頭,“沒事,傷得有些重,好好養着,過段時間就好了。”
秦桑暗自鬆了口氣,還好沒露出破綻來,她可不想單三七對自己起疑。
單三七又重新給她把脈,開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