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宜二十三年三月,懷胎十月的麗妃終於臨盆,為皇帝生下了一個公主,也是天宜年間最後一名皇嗣。天子似乎略感失望,過了些日子才賜名洛秋融。
先前進貢茯苓的知府已經不在人世,據說是省親回來的途中遭遇賊匪,不幸遇害。但淇碧調查發現,早在一年多前,當地官府已經半買半強迫地從鄉農手中收沒了那顆五六百年份的茯苓,知府大人還喜孜孜地告訴心腹師爺,自己有門路,會將好東西獻給太子。但為何隔了大半年才送出,而且是貢到了宮裏,師爺也說不清原委。
至於那名進獻藥方的御醫,玄霜暗中查找他與韓貴妃的關聯,雖然不乏往來效命的痕迹,但關鍵的線索卻斷在了已經死去的張成珏身上。
或許比較能說明問題的證據,還是從死去知府家中找到的一封書信,內容隱晦地要求知府見信后立即調派人手,將藥材護送入京,供奉內廷,不得閃失耽擱。寫信的人名叫王恭,是安遠侯家中的一名管事,看語氣已經不是頭一次與知府通信了。前面的書信應是已被毀去,而這一封沒有來得及。再核對信尾日期與茯苓入供的時間,確能兩相吻合。
安遠侯府已不復存在,王恭被流放雲南服苦役,目前生死不明。
情報匯總到宗主面前,靜王未置一詞,而是直接吩咐封存文卷,到此為止。他已然心中有數,繼續追查下去,反而容易引起注意,旁生枝節。
“五殿下來了。”清明高高興興地進來稟報,“今天還帶了水晶肘子和桂花酥!”
洛憑淵是府中常客,相對空閑的時候,會跑來蹭一頓飯,若是忙碌,就只是坐一會兒,閑談片刻,但最多間隔一兩天,必然會到靜王府。最近,清賬田畝遇到一些阻礙,工部又提請加固河防,為汛期做準備,皇帝似乎有意將事情交給五皇子,寧王上門的次數於是就更多了。
“讓憑淵直接去書房好了,再沏一壺新茶。”靜王說道,唇邊有柔和的笑意。等秦霜和謝峰一同告退,他起身披上一件外衣,舉步出了內室,穀雨捧着一碗剛煮好的山藥燕窩粥追在後面,“主上,奚谷主交代了,春夏之交容易郁燥,要您每天都記得喝的!”
光陰流轉,洛城繁華依舊,明月樓清歌曼舞,謝記茶樓生意通達,昔日的東宮太子府已然人去樓空,苔痕爬上石階,野草從青石縫隙中探頭,肆意生長;熱鬧喧嚷的街市上,再也見不到一身大紅錦衣,帶領護衛疾馳而過的安王。
曾經匯聚了朝野無數目光的靜王府,也隨着三司會審落幕,重新歸於沉寂,逐漸淡出了臣民的視野。最初的時候,人們還偶爾能看到青蓬車行過朱雀大街,停在皇覺寺前,出現在丹陽公主的碧籮園外,或是穿過充滿煙火氣的城南街道,在小小的豆腐店門口停留,下車入內喝一碗豆漿。也曾有人於城門不遠處見到琅環宗主的行蹤,濛濛細雨里,身着青衣的靜王佇立在洛水側畔,久久凝望青藍的江流。
每到月中十五,短則兩三天,長則五六日,靜王府必然門戶緊閉,裏面安靜無聲,訪客也不會選在這種時候上門打擾;再然後,就如之前許多年中一樣,府邸的主人因身體虛弱謝絕外客,卧病休養,除了時常探病的寧王,隔段日子來一趟的雲王,以及有限幾名琅環下屬,靜王洛湮華不再出現於人前。
外間自然會有猜測、有感嘆,靜王殿下應該是病重了,不知還餘下多少日子。然而京城每天都發生着許多大小事件,既然皇長子的命運已然無可更改,嘆息過後,注意力也就轉去了其他地方。
至於皇帝,倒是一直未曾放棄對靜王府的關注,隔幾個月,就會關懷地下旨命御醫前來請脈。可想而知,府里即使不給閉門羹吃,也不會有多歡迎,御醫們總是笑容滿面地登門,等候許久,最後灰溜溜地帶着壞消息回去。
寒來暑往,季節更替,時令匆匆而過,轉眼間,已是天宜二十四年秋天。
黃昏日暮時分,洛憑淵暫時放下手中政務,揉了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走出紫宸東偏殿,先是習慣性地朝清涼殿的方向望去,隨即又轉向正南方的宮門。
兩名內侍跟隨身後,見他有些心事重重,都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聲息。如今的五殿下,已不再是昔日的寧王,而是禹周的監國太子,代替日漸病重的皇帝掌理國事。
年初的時候,群臣以東宮空懸,國祚不安,奏請聖上早日立儲。這已經是以輔政李輔仁為首,朝中臣子們第三次啟奏了。之所以三促四請不敢放鬆,是因為眼看着,皇帝從秋天起就常常抱恙,肉眼可見地消瘦委頓,健康狀況明顯堪憂。天宜帝也感到欲振乏力,日漸無以為繼,環顧身周,雲王早已擺明無心政務,請旨前往北境巡視邊關守備,並不在京城,皇六子還不滿八歲;唯有寧王清田畝、治水患、賑災荒,日復一日做着繁冗不討好卻必須有人主持的公務,展現出卓然的才幹與韌性,而且,也已在不久前順利成婚。他終於鬆口,於三月祭告天地,冊立五皇子洛憑淵為儲,位居東宮。
新太子並未另闢府邸,而只是簡單地更換了寧王府的匾額。事實上,他連繼續住在這座府邸中的日子都很有限。
皇帝雖然貪權,卻也明白一旦命沒了,再多權勢都是枉然。立儲后就盡量將國事壓給洛憑淵,自己在宮中專心養病。然而,許是兩年來長期服食大補藥材,動輒幾百年人蔘首烏靈芝,年份越來越久,收效卻趨於微弱,他終日咳喘乏力,再珍貴難得的靈藥下肚,也難以恢復體力、提振精神,尋常藥物更如石沉大海一般。勉強維持到五月,已然不能起身。
天宜二十四年的整個夏天,重華宮都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氣氛里。眾御醫對聖上病情束手無策,總不能直說,陛下您為了逞強瘋狂進補,現在報應來了,唯有推到早年傷病、積勞成疾上,開些無關痛癢、調節時氣的太平方劑應景。眼看着病勢如山,一日重於一日,漸漸地,食不下咽,連葯湯、米粥都灌不進去。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了不祥之兆:五旬未到的天宜皇帝,怕是挨不過這次劫數,要賓天了!
洛憑淵已在宮裏持續守了兩個多月,白天在紫宸偏殿處理政事,晚上又得前往清涼殿侍疾,饒是內力深厚,也熬得甚是辛苦。隨着皇帝病情加重,從前殿到後宮,偌大的宮城到處瀰漫著惶惶不安的氛圍,然而他能感覺到,臣子、侍衛、內侍、宮女,周圍所有的人,他們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在悄然改變,如果說從前是十分的恭謹,而今就是十二分,甚至二十分、三十分,滿含敬畏。那不是在看太子,看儲君,而是仰望即將繼位的新帝,禹周江山未來的主宰。死水般的沉寂中,彷彿醞釀著某種不可遏制的生機與企盼,在等待動蕩過後,一個全新時代的來臨。
七八天前,在外巡邊的雲王趕回京城,多少緩和了洛憑淵肩上的壓力。御醫已經隱約暗示,秋日百草凋敝,聖上殘餘的時間不多了,很可能就是進幾天內的事。
天宜帝自身應該也明白大限將至,在兩位貴妃的幫助下,先是召集太子、雲王和幾名重臣,掙扎着立下遺照;而後陸續見了幾位宗親。
兩天前的晚上,御林衛奉旨前往安王府,圈禁多時的三皇子洛君平被帶入宮中,在清涼殿寢宮內待了約莫半個時辰。皇帝已經幾乎說不出連貫的字句,洛憑淵不確定他們是否有過對話,但他知道,天宜帝認為安王得到的教訓還不夠,所以並不准備在臨終前給予寬赦。事實也是如此,洛君平出來時眼睛通紅,卻面無表情,目光並不與他或雲王相接,一言不發就被原樣押送回去了。
而今天下午,清涼殿又一次傳出聖諭,內容很短::宣,靜王洛湮華入宮進見。
父皇已經無力再倒行逆施,做任何傷害皇兄的事了。洛憑淵不清楚病榻上的天宜帝在想什麼,心裏是否有着悔愧和虧欠;就像他同樣不確定,皇兄是否願意走近久未踏足一步的重華宮闕,來見皇帝最後一面。
由於事務纏身,他已經好些日子沒能去靜王府了,但是從天宜帝開始身體違和,由兩三天就能好的小病發展到沉珂沉痾不起,洛湮華的態度一直是淡然處之,如同面對必然發生的尋常事,無喜亦無悲。如果說有什麼變化,或許就是,指點教導自己的時候更加精心,不惜耗費心血體力,有時直到燈燭燃盡、東方既白方才罷歇。
他站在紫宸殿高高的台階上,忍不住又再次朝宮門張望,略待疲倦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神采——不知何時,一輛樸素的青蓬車從西南門緩緩駛入宮城,早已等候在那裏的步輦已迎上前去。
天宜帝幾日來一直時昏時醒,寢殿裏永遠帷幔低垂,將外間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代之以昏黃的燭火。濃重苦澀的葯氣就像已浸透了四壁,充塞房內空間,周圍總有人影幢幢,輕手輕腳地走動着,卻更令人感到沉悶和窒息。但他已沒有能力表達不滿,連關注的精力都提不起來。當所有的力氣都離開身體而去,生命即將消逝時,禹周的天子與貧苦百姓也無甚區別,一樣地凄涼、脆弱,無法掌控自身命運,甚至更為孤獨。
從昏沉中醒轉時,皇帝聽到了水的聲音。他感到喉嚨像燒灼一樣乾渴,體內仍是那種明明空無一物,卻仍然不斷被抽空的感覺,只是由前些天的痙攣變成了麻木。他勉強撐起眼皮,好一會兒才分辨出,距床榻幾步外,有一道人影正在案几旁倒茶,從側面看去,身材修長,着一身宮裏少見的青衣。茶水汩汩注入盞中,執壺的手白皙穩定,莫名地,空氣里就多了一種從容而靜謐的氛圍。
天宜帝費力地蠕動着嘴唇,想出聲要水,但他發出的只是幾聲悶悶的喘息。
那人緩緩回身,暈黃的燭焰微微跳動,映出清麗眉目,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相比從前,卻隱隱多了一層自內而外的瑩潤光彩,如同月華,又仿若玉屏里透出的珠光,神情沉靜似水。
皇帝的目光瞬間凝滯,從天宜二十二年十月十五起,他已將近兩年未曾見到洛湮華。今日宣召,不管靜王因病重而不能入宮,或是已被寒毒摧折得形銷骨立,都不會令他驚訝,然而此情此景,卻遠遠超出了預想。
天宜帝的胸膛里發出呼哧呼哧的急促喘氣聲,如同用力扯動風箱,卻仍是說不出話。
洛湮華將茶水遞給一旁的宮女,示意去服飾陛下,他沒有錯過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愕和嫉妒。
等到宮女喂完水,低頭退出,他才一步到床榻前。昔日威風凜凜的帝王,而今就像被抽幹了一般枯槁,整個人都似縮小了一圈,蠟黃的臉上褶皺層疊,頭髮灰白蕭疏。
迎着病人驚疑而難以置信的眼神,他淡淡說道:“陛下不必奇怪,碧海澄心之毒,憑淵兩年前就幫我解了。”
天宜帝的呼吸有片刻停滯,瞳孔急速收縮又放大,這一刻的感覺無以言述,他幾乎懷疑又是一場幻覺。當年的一幕幕場景在腦中如飛掠過。為了尋找靈藥雪蔓青果,還是寧王的五皇子曾發佈懸賞令,不惜觸怒自己。萬萬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找到了,真的為靜王解去寒毒,而且幫助琅環隱瞞實情,平反了舊案!
被愚弄的怒火和挫敗在胸膛里翻騰,就像要炸裂開來,他幾乎背過氣去。五皇子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又蠢笨透頂,靜王才是中宮嫡長,如嬪又背叛了皇后,他兩人的立場和利益根本就是對立的。洛憑淵難道就沒想過,挽救了洛湮華的生命,往後還能有他自個什麼事?!
如果當時寧王選擇的不是偏幫而是阻撓,琅環舊案的結局說不準全然不同,自己也用不着背負昏君的罵名了!
靜王注視皇帝恨怒交加的扭曲面孔,不期然有一絲憐憫。以天宜帝浸透了權欲的思維,只怕想破頭也理解不了事態為何會這般發展。
“近幾年,從憑淵住進靜王府,我一直在從旁輔佐,儘力給他支持。”他從容說道,“並非世上每個人都如陛下所想般貪戀權位,或像二皇子一般,將奪嫡繼位看得比親情、良知更重要。禹周的未來,有憑淵擔當社稷、治理民生,有臨翩北征外虜,兒臣相信必然中興可期。”
他頓了頓:“至於天宜一朝,治世二十餘載,史書不會漏掉功績,也不會掩飾錯處,陛下可以放心,是非功過,就留於後人評說。”
“你…們……”天宜帝仰面朝天躺在病榻上,不要說嘶吼,連擠出幾個字都艱難無比。洛湮華清雅沉靜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入耳中,引起又一陣急促的咳喘。
他已不能不承認,靜王確實無心帝位,明明能夠一呼百應,卻安安靜靜地隨手讓給了洛憑淵。自己長久以來的提防猜忌,猶如荒謬的笑話。
兩年時光,靜王府每一絲風吹草動,都會牽扯敏感的神經,令他疑神疑鬼。到了今年,隨着身體不斷羸弱,也曾生出危機感,乃至暗暗狐疑,洛湮華身上的寒毒如何了,病情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莫非碧海澄心的毒性與宗室記載中不符?
御醫的回報總是中規中矩,不外乎大殿下脈象微弱,體內寒氣蔓延,是在勉強拖延時日。再讓李平瀾去查,御林衛也是同樣回復:靜王殿下在養病,琅環並無異動。
找不出破綻,卻也始終安不下心,回憶與挫敗時時伴隨着噩夢襲來,久而久之,沉寂的靜王府,無形中成了一塊心病。
他的確戀棧紫宸殿上的皇座,不甘心就此死去,還是死在生平最大的對手之前。正是抱着這一點執念,才要在臨終前召見洛湮華,確認一個答案。
現在看來,當初下旨命年輕的寧王入住靜王府,原是今日一切的開端,也是自己最大的失算。但錯在哪裏,他一時竟有些想不明白。就像方才,究竟為何怒發如狂、接受不了?是因為理應被錯冤而死的皇長子保住了性命,得以從病痛中緩過來;自己親手冊立的太子將兄長看得遠比大位重要,為了回護靜王一再欺君;還是連同雲王在內,他們都拒絕做同自己一樣的人?
最終,所有的憤怒不甘都如角落裏的浮塵,無根無由,陰暗見不得光。
不管洛憑淵還是洛臨翩,他們都太年輕了,不懂得食髓知味后再失去的痛苦,以及歲月的消磨。十年、二十年,再感天動地的情誼能維持多久?
自己又何嘗沒有過馳騁江山、美人在側的好日子呢?
皇帝眼裏的怒火漸轉幽暗,明滅不定地閃爍着,一點點暗淡下去。
白虹貫日,紫微再臨,佑我帝朝,中興有期。多麼值得期待的前景,足以令每一位帝王心馳神往,可惜,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了。再臨的紫微不是他,從一開始,暗星傾力輔佐的,也不是他。
靜王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待到他的氣喘聲平緩下來,才靜靜說道:“父皇,你我之間的恩怨清了,其餘的事,你到九泉下去同母后說吧。”儘管,母后多半早已放下,不會有興趣理會。
他要說的話已經說完,轉身欲待離去,然而,榻上的天宜帝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伸出一隻枯瘦的手,緊緊攥住了青色的衣襟下擺:“朕……還有話問!”
應該是迴光返照,短短几吸工夫,他的眼睛裏又燃起了光亮,頹敗的臉上竟現出不正常的紅暈,嘶聲質問:“朕的病,到底怎麼回事?是誰。是不是……”
面對洛湮華靜若幽潭又帶着憐憫的目光,終歸將最後一個“你”字咽了回去。
他不是傻子,補品靈藥越吃越多,身體卻一天天垮掉,怎會不起疑心?然而,察覺不對時已經晚了,一旦停止進補,渾身就像被抽去筋骨般癱軟無力,唯有飲鴆止渴地繼續服用下去。御醫編出種種病因說辭,但這些日子躺在寢宮裏,他內心卻愈發明白,必定是中了暗算。若是不能解開疑竇,簡直死不瞑目。
“陛下確實曾經中毒,應是在兩年前,五六月前後。”靜王在心底嘆了口氣,淡淡說道,“我和憑淵那時都在江南,父皇不妨自己想一想,深宮之中,誰最可能暗懷殺心,既有途徑拿到奇毒,又能夠直接或者間接地接近於你,覓機下手?以當時情勢,倘若父皇與我都在一兩年內身死,能從中獲得最大好處的,又將是哪一方勢力?”
靜王進入清涼殿,在寢宮中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前後約一刻多光景。洛憑淵將皇兄送出宮門,乘上車馬,返身回來時,見到天宜帝依舊仰面平躺,雙目直勾勾地盯着上方,喉頭格格作響,卻說什麼也發不出聲音,枯枝般的手指尤自痙攣着,在床單上抓出深深的印痕。
是夜,幾名御醫足足忙亂了半晚,寢宮內外人困馬乏,終於安靜下來。兩名當值內侍也迷迷糊糊靠着牆壁打盹。凌晨十分,其中一個突然醒轉,發覺龍床上的皇帝半張着眼睛,已經氣息全無,臉上是一片死亡的灰色。
他嚇得跳起來,下意識地一把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奔出內室,不敢驚擾才在西暖閣歇下的太子殿下,徑直去找守在外殿裏的御醫和總管吳庸。
痛哭呼叫聲很快傳遍了寢宮,從清涼殿向整個皇城擴展:“陛下駕崩了!”“陛下龍馭賓天!”
黎明將至,沉重莊嚴的鐘聲從重華宮的琉璃高牆內傳出,一聲接一聲穿透微涼的晨曦,在藍紫色的天空下久久回蕩,喚醒了尚在沉睡的洛城。
天宜二十四年八月十九,帝崩,年四十八。百官齊集,輔政李輔仁宣讀遺詔,太子洛憑淵名分早定,不日承統繼位。帝之平生,守成有餘而進取不足,功過皆有,今蓋棺而待定論也。唯嘆古往今來,王侯乞丐、善惡忠奸,莫不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