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債

儘管緣一這麼說,紅閻魔依舊將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在專心跟進門的搭建,然而終究有不順利之處，負責這方面工作的麻雀告知他，他們通過門所到達的時間，可能是童磨掉落的數年之後。

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算是善於在多個世界間穿梭的閻魔亭，有時候也會遇到這種無奈。

紅閻魔心態還好，他對童磨很有信心，唯一比較擔憂的大概就是……童磨在那個缺乏果味洗潔精和盡情洗盤子的世界裏,恐怕會過得非常艱辛。

白蘭啾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為童磨流淚了。

他不拖地之後，被迫靠眼罩和盲杖度日，童磨沒有洗潔精也沒有洗盤子的工作，可怎麼是好。

童磨的日子確實過得很苦，他費盡周折回到萬世極樂教之後，還沒等癱兩天,就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裏的琴葉居然還活着。

他對琴葉這位女性的記憶難得的很深刻,他記得他原本非常喜歡琴葉的，對方抱着孩子來到萬世極樂教的時候,渾身是傷,一隻眼睛還被丈夫打失明了。童磨向來憐愛女性，於是收留了對方,並在琴葉的歌聲和溫柔里,度過了一段很愉快的日子,可惜琴葉終於發現了他是吃人的鬼,於是帶著兒子拚命逃跑。

然而一個弱女子,怎麼跑得過鬼呢？

看來這個世界的童磨，一時沒有忍心吃掉琴葉，不過從童磨找到的一些隻言片語來看，這個世界的自己也在逐漸喪失耐心，準備將琴葉吃掉。

萬世極樂教本部的地下牢房中，黑髮綠眸的女性靜靜跪坐着，童磨則坐在牢獄外面，托腮看她。

童磨現在不想吃人，他更想吃紅老闆親手做的烏冬面。

“琴葉，你想離開嗎？”童磨眨動七彩琉璃的眼瞳問道，牢房內卻沒有答覆傳來，琴葉甚至緩緩閉上了眼睛，她認定這是鬼的欺騙，也無懼即將到來的死亡。

只希望伊之助能夠好好活着，她真是個不合格的母親……

因為平常沒人理他，堅強的童磨在閻魔亭已經錘鍊出了單口相聲的本領，他毫不在意的繼續自言自語。

“但是外面到處都是鬼，就算離開萬世極樂教，也很難保證安全呢，這個時代對女性又不怎麼友好……”他自己在那裏嘀嘀咕咕，末了，眼睛一亮，想到一個絕好的主意。

“我們來創業吧！”

琴葉：“……”

她懷疑這隻鬼得了什麼精神疾病。

產業轉型畢竟是很難的事情，童磨在紅閻魔的言傳身教之下熏陶多年，很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還需要暫時保證一下原產業的順利運行，這樣也可以應付屑老闆的日常查崗。

哦對了，還有屑老闆的任務，找什麼青色彼岸花。

那玩意是閻魔亭指定經濟作物，白天開放，可入葯，微毒，太宰治曾經吃它找死。

童磨坐在高座上，耐心聽下方的信徒說話，絕大多數都是傾訴生活的煩惱。童磨聽到一名信徒向他哭訴，她的丈夫每天都讓她洗盤子，童磨頓時流下了嫉妒的淚水。

透明眼淚從七彩琉璃的眼睛裏流淌出來，配上神聖的白橡色發，簡直如同悲憫塵世苦難的神佛。信徒立刻就被治癒了，顫抖着，哭泣着，伏在地上大放悲聲。

“感謝您……感謝您能夠理解我……”

童磨哭得更痛了，有盤子要洗，給他啊！

“你家住在哪裏？”他擦乾眼淚，溫柔的詢問道。信徒對他信賴不已，毫不遲疑的告知自己家的位置，如果是以往，童磨心情好的時候就會踏夜色前去，殺死家裏的男人，吃掉女人，然後在黎明到來前回到自己的教派中，繼續聆聽新的苦難。

原本是這樣……

原本。

夜幕降臨，一道身影閑庭信步般離開了萬世極樂教本部，他的行動速度很快，緊緊一刻鐘，就抵達了幾座城之外的信徒的住址。童磨鬼鬼祟祟往裏窺探了一眼，裏面的人都睡了，他就輕手輕腳的溜進廚房，廚房的水池和大盆之中，果然如信徒所言，堆滿了需要她洗乾淨的鍋碗瓢盆。

童磨流出了淚水。

這裏是天堂嗎！

他憋太久了，痛痛快快的洗了所有盤子，做賊心虛，還把廚房都打掃了一遍以示歉意。可惜這裏沒有果味魔法洗潔精，他多花了一些時間才把盤子洗乾淨，然後又鬼鬼祟祟趁着夜色溜走了。

滿足了洗盤子的慾望之後，他又去看琴葉。琴葉依舊不同他說話，但是這並不影響童磨的單口相聲。

“琴葉！你聞到沒有！”他激動道，“空氣中的這股味道！”

琴葉側了側眸，是血腥味嗎？這隻殘忍的鬼又出去禍害女子了嗎？正這麼想着，一股格外清潔的味道突然湧入她鼻端，琴葉愣了一愣，仔細嗅了嗅。

這不是用來廚房洗刷的……

“是的！沒錯！多棒啊！”童磨陶醉道，把自己的雙手高高舉過眼前，“這氣味，這乾淨的感覺，這勞動的證明！”

“可惜沒有洗潔精！太遺憾了！我要用冰做一個洗潔精手辦！”

琴葉：“……”

不要用有毒的冰做奇怪的東西啊！

***

歷時數日，門終於搭建好了，紅閻魔深吸一口氣，帶着啾啾們走出去。

這個世界正處於一個奇妙的時代，一切都在革新，卻又保留着一些傳統的因素。開在這裏的工藝品分店因為新潮的產品，前衛的眼光，吸引了大量的客人消費。當然，除了工藝品之外，這家分店還提供少量飾品加工製作一類的業務，主要目的是為了供應花街那邊的店鋪。

是的沒錯！紅老闆在這裏不只有一家分店！紅老闆在這裏是很知名的大企業家！

大企業家紅老闆一到店裏，就受到了店員們的熱情招待。

“紅先生！”一名店員驚喜道，“您終於到了！全店上下都盼着您來呢！”

這些店員都是從本世界雇傭的，並不知道世界以外的事情，只知道老闆是位深居簡出的富豪，輕易不到店裏，做出的決策卻總是英明而果斷。紅閻魔在店員們敬仰的目光中，微微點頭致意，店員們更加激動，不過就算這樣，也沒有影響他們為客人提供服務，或者做手上的別的工作。

紅閻魔簡直不要更滿意！這才是閻魔亭分店該有的樣子！客人至上！生機勃勃！

“這次紅過來，帶了一批稀罕的新貨啾。”紅閻魔沒有過多寒暄，直入正題，他揮揮手，就有使用紙式神偽裝成送貨員的麻雀們挨個放下沉重的箱子。

箱子裏除了緣一同款的花札耳飾，還有一些新鮮的首飾打算輸送花街，外加幾件鎮店級別的工藝品，走馬燈若干，最後這個屬於紅閻魔近期打算開發的新業務。

對！紅老闆還要開發一下走馬燈業務！

接着，紅閻魔以一種天涼王破的口氣說道。

“換季了，該由閻魔亭引領新的時尚風潮了啾。”

“鋪貨三萬件！紅要讓每個愛美的人都有一對花札耳飾啾！”

店員紛紛大聲應諾，激情澎湃。紅閻魔示意清點貨物然後入倉庫，他自己放下幾隻啾啾，拿起了賬本。

有幾筆壞賬，他必定要清掉。

想了想，第一次上門還是不要嚇到對方，加上這個時代的政府好像不允許佩刀行走，好公民紅老闆從善如流，往腰間的日輪刀上拍了一張隱蔽符。

只要別人看不見紅的刀，紅就沒有帶刀。

紅老闆的麻（強）雀（盜）邏輯一向很可以。

接着，他一手拿賬本，一手搭在刀柄上，慢悠悠的前往第一個欠錢不還的傢伙的宅邸。

不提其他欠債人遭受了何等的精神摧殘，黃昏時分，紅閻魔出現在了最後一家宅邸前。幾隻昏鴉的黑影徘徊於火燒雲前，大都市的熱鬧夜晚降臨，然而這份燈紅酒綠並沒有驅散瀰漫在空氣中的寒意，黑暗中有什麼蠢動着，夜晚的狩獵即將開始。

紅閻魔有禮貌的按響了門鈴。

“叮咚——”

好半天沒人回應，紅閻魔卻分明感受到了屋子裏有人氣，還有一種奇怪的氣息。紅閻魔等了一會兒，充滿耐心的又按了一下門鈴。

人氣還在，還是沒人應。

紅閻魔深吸一口氣，他對對方縮頭烏龜的舉動稍微有些不滿。

稍微有些……

稍微……

算了，還是承認吧，他感到非常不滿！

第三聲門鈴過後，紅閻魔淡然抬腿，一腳擊穿了對方的門板，走進去。

這下，屋子裏的人不得不走出來。好像是一家三口，男主人黑髮紅瞳，穿着考究，女主人則抱着一個小女孩，神情有些惶恐。

“你、你是誰？為什麼破壞我們家的大門？我要報警了！”

“紅也要報警了。”紅閻魔面無表情，“紅按了很久的門鈴，家裏明明有人啾。”

女主人下意識的便看向那個頭戴白色帽子的男人，等待對方做主。男人的紅瞳之中閃過一道冷光，指甲開始緩慢生長，他被對方接二連三的打擾搞得有些煩。

“您有什麼事嗎？”

他聲音輕柔，如果有鬼在場，大概要立刻抖得不成樣子，因為現在化名“月彥”的鬼舞辻無慘明顯正在憤怒的邊緣。

“是月彥先生啾？”紅閻魔頭也不抬地翻起了賬本，“我是對面那條街工藝品店的店主，紅閻魔，發現您有一筆拖欠的款項，請問要什麼時候繳清啾？”

鬼舞辻無慘安撫的看了女人一眼，低聲安慰道。

“是生意上的事，別擔心。”

接着，他走向紅閻魔，紅瞳幽幽的發亮。

“幸會，紅老闆。關於那筆款項，能不能請你寬限一些時日？”

他還想留着這個身份，這女人很有錢，他目前還挺需要錢的。

“啾？”紅閻魔打量了他一眼，稍稍鬆口，“如果您手頭緊需要臨時調取資金的話，紅可以再等一天。”

“一天足夠了。”鬼舞辻無慘意味深長的笑了，等到明天夜裏，這個敢向他討債的紅髮少年必將不復存在。

“您願意還錢，那啾好。”紅閻魔向他點點頭，準備離開。突然，他像想起什麼一樣，重新轉身。

“紅有個建議想給您。”

對這筆爛賬和對方的態度心懷不滿，紅閻魔說話並不客氣，且一針見血。

“如果是吃軟飯過日子的話，還請您儘可能不要涉足商業，很容易賠錢啾。”

他研究過這個月彥，真的，能力好次，投啥賠啥，理財能力之爛，紅閻魔生平僅見！

“還有，個人衛生，您也要注意一下，不然您的金主也會不高興啾。”

紅閻魔的視線投向對方的手，引得女主人的視線也跟過去。

“指甲好長了啾。”

他說完，轉身就走，明天這個時候，他還會來討債。

鬼舞辻無慘：“……”

他要這店主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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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老闆（瘋狂叫囂）：死人是不會討債的！

紅老闆（淡然拔刀）：死人也不會欠債。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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