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
鑒於這是間能把他都嚇到的地獄旅店,鶴丸國永原本以為掌控這裏的會是一名極為兇殘可怖的溯行軍,可能是時之政府未曾發現過的新的種類,不然這些強大的槍兵和大太刀,不可能如此俯首帖耳。
但是等他見到上座上的此地主人,他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好像是錯誤的。
對方的身型可以稱得上嬌小,身披一件寬大的黑斗篷,完全遮蓋了自身的面貌。鶴丸國永猜測,要麼對方形貌猙獰,要麼就是這外表能夠透露出一些個人信息,故而遮掩。前面的猜測很快被推翻了,因為對方向他遙遙抬手,露出指尖和一些似是紅羽毛的袖端,客客氣氣請他入座。
“十分抱歉啾。”對方歉意道,聲線也與溯行軍那種空茫感全然不同,顯得生機勃勃。
“我的夥計誤抓了您,所造成的您的一切損失,紅都願意承擔。”
“請入座,吃些東西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明日紅會親自送您前往您的目的地啾。”
對方很好說話的坐下來,或者說,這種態度更近乎一種已然失去一切的毫無畏懼。這名黑髮金眸的付喪神坐下來,捧起碗吃了一口裏面的燉菜。
“這可真是……難得的好味道。”
鶴丸國永垂下眼,如果本丸里的其他人也能吃到就好了。
本屆時之政府的冷處理,固然不傷及他們的性命,但是缺乏物資和靈力的情況下,再強大的付喪神也難以長久支持。他們不得不放棄對時之政府的希望,轉而在兇險戰場上尋覓物資,有時運氣好,會遇上性情溫和又身負靈力的人,姑且可以讓他們緩一口氣。
斗篷之下,紅閻魔微微皺眉。
“十分抱歉啾,請問閣下是暗……”
“暗墮的刀劍付喪神。”鶴丸國永主動接過話,神情里到時看不出多少勉強,臉上甚至還帶着些許漫不經心的笑意,“嘛,都暗墮這麼長時間了,再談起這個問題也不會有多少情緒起伏,不用在意。我的話……暗墮之前的名為‘鶴丸國永’,暗墮之後也沿用了,不過時之政府那邊,恐怕不會承認。”
他露出了點自嘲的笑,不過就如他自己所說的,也許是暗墮的時日過久,最初的悲傷和遺憾已經全部感受不到了。鶴丸國永略抬眼看向上座位置,等待對方的回應,藉此判斷對方的立場。
這麼客氣,他都懷疑對方是時之政府某位同情心泛濫的審神者了。
然而對方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聽斗篷底下窸窸窣窣動了一會兒,鶴丸國永就聽到了不掩艷羨的聲音。
“鶴……呀,大型鳥真好啾。”
鶴丸國永:“……?”
“腿又長,翅膀又有力量……啾啾,令啾羨慕。”
鶴丸國永:“……”
紅老闆發自內心的羨慕了一會兒,再次正色起來。
“既然您不介意,紅就正面談了啾。按照規定,暗墮的刀劍付喪神不應該孤身一騎出現在這樣危險的戰場上,而是應該處在時之政府和巫女的看顧之下,身上也沒有帶御守,萬一發生事故……”
鶴丸國永聽得都愣了,好半晌他反應過來,當即大笑。
“真是嚇到我了,這是哪個年月的規定?那麼多資源和人力,要誰來支付?現在暗墮的刀劍付喪神的數量已經相當可怕,時之政府冷處理已經讓我們謝天謝地了,橫豎都是等死,總比死在未暗墮的同伴的刀下要好。”
他笑個不停,忽然覺得上座這個溯行軍頭目怕不真的是一名靈力者,這樣天真可愛的想法,一看就從未見識過什麼真正的醜惡。
紅老闆聽着他笑,已經驚呆了。
“不……資源和人力……有的啾……”他滿臉都是大寫的震驚,“閻魔亭每年撥給時之政府一大筆錢款和物資,這些東西去哪裏了啾?!”
***
萬屋依舊人來人往,審神者大多身着巫女服或狩衣,刀劍付喪神更是各有不同。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名青年正撐着傘慢慢行走,忽然他止步,微微抬傘,露出橘紅的髮辮和冰藍眼眸。
“剛才那個是時之政府的傳令官?急匆匆的,好像發生了什麼。”
“什麼都好,快點走。”太宰治打了個哈欠,與嗑了一點河神丸子變為人身的神威不同,他依舊保持着啾啾的形態,並且第二十五次被神威丟到了地上。
“不要停在我肩膀上。”神威彈了彈肩膀處的衣服,嫌棄之情溢於言表,如果不是還要用到太宰治,他早就把對方找家店賣掉了,就像賣童磨一樣。
“哇神威君果然也賣過童磨,不愧是宇宙海盜。”太宰治對對方的沒有下限讚不絕口,“但是我這樣子很容易被踩到哦,萬一被踩到,神威君就只能自己想辦法避開人進去了。”
神威現在就想把這隻蹦蹦跳跳又煩人的啾踩扁。
太宰治又艱難的跳回他肩膀上,催促道:
“神威君,我們要加快速度了,白蘭他們談完應該很快,反正是談崩嘛,很快的。”
在談判開始前就能根據手頭的情報確定會談崩,太宰治的腦子確實很好用。想到這裏,神威的眼睛又眯了起來,選擇暫時跟對方繼續合作。
“你要潛入時之政府,獲取那筆錢款的走向嗎?”神威說著,已經翻過了院牆,戒備森嚴的時之政府本部到處有狐狸樣的生物在走動,這其實並不是生物,而是時之政府大規模製造的名為“狐之助”的裝置,用來轉達指令,以及匯總整理信息。
“神威君果然看到我翻賬本了啊。”太宰治好整以暇的笑道,“不過,我可不是來追查那筆錢的,那些交給白蘭去做就是了嘛。”
再說,自從上次周防尊提過之後,他好像稍稍有些了解了所謂的麻雀思維。無論這一屆時之政府如何,是背叛還是動手腳,以紅老闆的思維去思考的話……
不就是窩被捅了嗎,肯定要騎臉啾對方。
想清楚這一點,他對剛才那個人所說的紅老闆的過去,反而要更感興趣一些。
“……所謂的罪孽?”神威嗤笑一聲,他身為宇宙海盜,又是執迷戰鬥的夜兔,完全不在意這個。
“沒錯,我有點在意。”太宰治坦然道,“所以才用變成人的時間來雇傭神威君,也是神威君說,當啾的時候只有十之一二的實力吧?也許會跟時之政府正面對抗,我希望保險一點。”
神威的武力值與中也是一掛,但是完全沒有什麼慈悲心,作為盟友更是隨時可能反咬一口,如果在兩者中選,太宰治肯定選前者合作,可現在莫得選擇,身邊沒有比戰鬥種族夜兔更保險的雇傭兵了。
神威活動了一下手腕,手刀以迅雷之勢砍翻了旁邊經過的巡邏人員,灰色斗篷一揚,他打着傘,施施然走進深處。
***
地拖得不幹凈。
白蘭狀似隨意的掃視地面,得出了這個結論。幸好,他早上起來已經特意按照紅老闆之前提供的治療方式,拖足了兩個小時的地,現在儘管很難受,還在忍耐的範圍內。
尊啾蹲在他左肩,童磨啾和骸啾蹲在他右肩,白髮青年臉上帶着極為親和爛漫的微笑,看起來涉世未深,令前來接待的時之政府高層也稍稍放鬆了心弦。
“按照這個國家的禮儀,應該對您說……初次見面?我是閻魔亭的視察官,白蘭·傑索。”白蘭與對方寒暄,順手拖出一袋棉花糖,拈了一顆在手裏,很有禮貌的詢問道,“介意嗎?”
高層:“……”
搞得像是詢問是否可以抽煙一樣。
他當然不介意,請對方入座后,侍從送上清茶。出於對閻魔亭的重視,他忍痛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茶葉,帶着點志得意滿的心情,請對方品鑒。結果對面的白髮青年捏了捏手中的棉花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迅投入了茶杯里,這才滿面笑容的端起茶杯。
“哎呀,這樣就對了,剛才的茶完全沒有靈魂。”
“……”
他的好茶葉!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對方的這份不按常理出牌讓他感覺隱隱有些不祥,但是這幅彷彿不諳世事的外表有效麻痹了高層,高層漸漸放鬆下來,正想端起茶杯飲一口,白髮青年帶來的那隻白橡色七彩眼睛的啾啾從茶杯邊上跳開,看起來活潑又可愛。
高層多看了一眼,喝一口茶潤潤喉嚨,還沒等放下杯子,就聽對面的白髮青年說道。
“這次上門來打擾,是想詢問您一個問題。”修長的食指輕敲桌面,白蘭微笑,“有一筆閻魔亭每年撥出、專款專用的款項,能請貴方出示一下使用明細嗎?”
高層的手微微一顫,一點茶水潑到了地板上。
白蘭:“……”
好的,對方在他心中的好感度已經變負數了。
他肩膀上暗酒紅色的啾抬了抬眼帘,又緩緩閉合。六道骸一動不動的蹲着,但是周防尊知道,這隻不過是對方留下的幻術,真正的六道骸已經深入這座建築內部,試圖探尋一些被掩蓋的事情。早在他們剛被許可進來的時候,六道骸就稱這裏的能量場不對,充滿了一種令他討厭的氣息。
他是幻術師,也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人體實驗的受害者,現在這裏偶然泄露的感覺與當初實驗室里一樣,悲傷、怨憎、痛哭、仇恨……簡直是輪迴盡頭的光景。
六道骸攜帶他的鋼叉,有幻術遮掩,加上體型很小,他的行動幾乎沒受什麼阻攔。他注意到這裏有一些毛絨絨像是狐狸的生物在行動,這些生物甚至還能口吐人言,六道骸嘗試與其中一隻簽訂契約,很輕鬆就控制住了,對方完全沒有靈魂,只不過是被製造出來的裝置而已,難怪這麼多。
雖然能飛,但是啾啾飛得實在太慢了,六道骸就乘上了被自己操控的這隻狐之助,不時嫌棄對方速度慢,用鋼叉戳一下狐之助的屁股。
狐之助:“……”
有一萬句MMP要講。
除了進行日常工作的狐之助之外,還有一些狐之助出沒於特殊的地點,六道骸一路前行,期間避讓了許多審神者和官員,最後這隻被他駕馭的狐之助在一口枯井前停下腳步,探頭往裏看,搖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庫啾啾,這裏嗎?”
六道骸從狐之助頭上跳下來,枯井深不見底,站在井邊,只覺得有風從下方吹上來。六道骸想了想,看向旁邊的狐之助,舉起了鋼叉。
他逐漸愛上了這種運動。
狐之助慘遭一叉,吃痛跳進井中充當探路石,六道骸側耳聽聽聲音,又把鋼叉變長,向下戳了幾下,正戳到掉下去的狐之助的腦殼上。
狐之助:“……”
確認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六道骸把鋼叉背在背上,從容一跳,滿分落地舉起翅膀!
——在狐之助頭上。
狐之助:“……”
井下果然沒有一滴水,巨大空間裏空空蕩蕩,六道骸又乘着坐騎前行許久,鋼叉戳對方都快戳厭了,終於看到了一扇門。門是半敞開的,這裏顯然不是正規的進入路徑,相當於專門給狐之助們走的一扇後門。六道骸照舊先把探路石塞進去,這才自己進入——
無數紅色眼睛在黑暗中依次亮起,這偌大空間裏幾乎塞滿了狐之助,先前似乎在待機狀態,感知到有外人進入,那些緊閉的眼睛紛紛睜開!
這麼多,一個個契約或者幻術蠱惑非得把人給累死,看來需要拼體術了。
六道骸握緊手中的鋼叉,那隻紅色眼睛裏數字變動,為了最大程度提升自己的力量,他對自己施加了幻術,深藍天空中懸着一輪金黃的圓月,在他的感知中,周圍頃刻間變成了月下的瓜田。
刺猹開始了。
※※※※※※※※※※※※※※※※※※※※
刺狐之助×
刺猹√
這章短點,十二點前我再來一更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