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邊簡站起身，背對着裘憶安，怕被他看到自己過於平靜的臉，一面安慰自己，起碼沒有忘詞不是嗎…………
他走到廊下，伸出手，用掌心接住屋檐外飄落的雪花，輕聲道：“鄔山的雪我是見不到了，記得小時候我一個人跑到山裏玩，那麼厚的雪，那麼矮的個子，摔進去就沒了影，怎麼都掙扎不出來，還好後來我養的一條獵犬跑出來找我，把我雪地里扒了出來，不然約莫現在也輪不到我來當這個質子了。”說到這他笑了一下，“現如今也一樣，我陷進了一個無法掙脫的雪堆里，但那條會將我挖出來的獵犬已經死了。”
邊簡在這時轉頭看向裘憶安，道：“奚族這麼做，就是放棄我這個質子了，我知道一個被棄的質子會是怎樣的下場。”
裘憶安也很清楚，他看着面前的人，丹岐的五官長得和中原人很像，只有眼睛帶着微微的藍色，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覺得這個人的眼睛挺好看的，平日裏他們偶有接觸，也曾一同喝過酒，狩過獵，但他從來都看不懂這雙眼睛裏透露的情緒，好像總是淡淡的，還有些遊離，就算是此時，他好像也是冷靜的好像看透一切。
裘憶安帶着幾分不確切：“那你是……？你若只是想保住性命的話，我也許可以幫你。”
咦，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戲啊，這個小王爺也並非對他毫不在意嘛，邊簡有點高興，心裏升起了一線希望，他為自己打了打氣，努力醞釀那一腔隱忍的深情，他說：“我這條命，在我成為質子以後便再也不屬於我自己了，其實本也沒什麼可留戀的，只是自從那一晚后……”他頓了一下，後面的話有些羞恥，酒後亂性懷孕什麼的，太難說出口了啊！
裘憶安不解道：“什麼？”
邊簡深深的看着裘憶安的眼睛，裘憶安還坐在那，微微抬着頭，皺着眉，眼中有着疑惑，或許是因為喝了酒，整個人顯得毫無防備。
邊簡忍不住想要是現在親上去，會不會收到意外的效果？但一想到裘憶安素日張揚妄為日天日地的畫風，這種衝動瞬間就被壓制下去了，什麼無防備，什麼無害，都是酒和暖色的火光帶來的錯覺而已，要是真的啃上去，說不定會被臉朝下按到爐子上去烤。
算了算了，還是先表白，表白完了再說孩子的事。
邊簡端正態度，上前一步，拿出了自認為最深情款款的眼神：“王爺方才問我冷不冷，自然是冷的，可只要看到你，我……”
滴滴滴。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警報似得急促聲響，邊簡恍了一下神，然後就感覺到一種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狂甩得暈眩感，他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
“沒事吧？”肩膀被人拍了拍。
邊簡轉頭，經紀人老汪，他趕忙往四周看了看，鋼筋水泥的寫字樓，陽光透過大片的落地窗灑落進來，成片成片的金黃色，哪來的簡陋院子，漫天飛雪，紅泥小爐子，新溫好的荔枝酒，和一臉疑惑的小王爺。
這是？
滴，新劇本開啟，現代戲。
一個機械的提示音，然後便是大量的劇本設定信息湧入他的腦海——邊簡，22歲，娛樂圈新人，演技爛，出道一年只演過兩部網劇男n號，無水花。任務：三年內拿下最佳男演員獎，並攻略久衡集團總裁駱椿。
邊簡：“……”不是，怎麼就突然開新劇本了？而且這是劇本嗎？這個名字這個人設不是他自己嗎？還有老汪也在這啊！
系統：【這是以你本人及現實世界為基礎所構造的劇本世界。】
哦，好吧，邊簡想了想，這也不錯，他的最大毛病是不入戲，現在演自己總能入戲了吧？
可上一個劇本是怎麼回事？剛才他還沒表白啊！裘憶安狠心成這樣？連把話說完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直接判死刑了？
系統：【程序bug掉線了而已。】
邊簡：【這麼坑？那我等於上一個劇白演了？】
系統：【對不起，為了補償，可贈送給您當前角色一個商務活動。】
腦海中出現一個屏幕，初級商務活動，點擊yes領取，no取消。不要白不要，邊簡點了yes。
老汪拿手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試圖召回他的魂：“發什麼呆呢你？”
邊簡收回自己胡亂飄散的思緒，道：“沒事，就是忽然想到早上出門好像忘了關空調，好費電！”
“那你就回去把它關了，反正呆在公司也沒事幹。”老汪一點不客氣的吐槽道，然後看了看手錶，“我一會兒還要帶江唯去試鏡，不跟你廢話了。”
江唯也在啊，這劇本真是完全copy了現實世界啊，江唯是他好基友，同期進的公司，也是網劇出身，但演技就比他好多了，很快就有了水花並進入了大眾的視線，現在也是小有名氣前途無量。
“試鏡？誰的戲啊？有沒有我的份兒？”邊簡順嘴問了句。
老汪給了他一個“請你有點自知之明”的眼神。
“行吧。”邊簡兩手插在口袋裏，轉個身準備回家去摳腳。
“哦，對了，我幫你接了個活動，明天中午，西城商場。”老汪忽然道。
這就是贈送的商務活動嗎？聽他這不重視的語氣，可想而知這活動肯定不怎麼樣，不過總比在家摳腳好，邊簡擺擺手：“明白。”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老汪搖搖頭：“真是浪費一張臉。”
邊簡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因為這一帶房租太貴，他就只租了個一室廳的小公寓，反正一個人嘛，夠住就行。因為難得有個活動，邊簡決定給自己好好護個膚——敷面膜，並且九點鐘就上床睡覺，以保證明天可以用最好的狀態出現在鏡頭前。
可計劃不如變化快，十點半，在床上翻滾了無數圈的他好不容易逼迫自己進入了淺眠狀態，一個電話就把他從這個狀態中扯了出來，看着屏幕上江唯的名字，邊簡暗暗道，這傢伙最好是有什麼急事找他。
“哈嘍，聽說你今天早上出門忘了關空調？”江唯有一把好嗓子，曾經被網絡票選為‘最男友的聲音’，可見憑聲音不知就俘獲多少少女的心，可此刻在邊簡聽來，這個聲音和噪音沒什麼區別。
“大哥，你是打電話來和我扯淡的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啊。”邊簡哀嘆。
那邊沉默了兩秒，可能是去看了眼時間，然後就是溢出手機的疑惑：“這是什麼老年人作息，難道你明天有什麼重要活動？還是要去試哪位大導的戲？”
邊簡把明天的西城商場的“重要”活動告訴了他，江唯一聽就毫不客氣的開了嘲諷：“這麼個小破活動你還這麼重視，估計媒體都去不了兩家，何必呢，過來一起喝酒啊！”
“喝什麼酒……”邊簡嘀咕了一句，反應過來，“你這是通過今天的試鏡了？”
“嗯！”江唯笑起來，滿滿的喜悅，“谷導的新電影。”
原來是谷其遠的戲，這可是拿過國際獎項的新銳導演，多少大小演員擠破頭想上他的戲，邊簡感嘆：“牛逼啊你！老汪說的沒錯，你果然前途無量，哎呀，大腿，讓我抱一抱！”
“腿就在這，你過來想怎麼抱都行！”江唯笑道。
“我都躺床上了，真懶得爬起來。”邊簡懶懶的翻了個身，“怎麼樣？是男主角嗎？”
“你比我想得還美，這次的主演是岑清這種大咖，我連人家褲腳都夠不着好吧。”
“能的能的，等對上戲，別說褲腳，衣領都能夠得着。”邊簡把臉埋進柔軟蓬鬆的枕頭裏，含糊道。
江唯那頭突然響起節奏感極強的音樂，估計那邊開始嗨起來了，他扯着嗓子沖電話喊了一句：“等我進組幫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角色可以讓你來打個醬油，谷導的片即便只是露個臉那也算是鍍了個金啊。”
“好的好的。”邊簡心領他的好意，嘴裏胡亂應着，但心裏清楚，這位大導演可是在媒體上抨擊過現在娛樂圈新人憑臉吃飯毫無業務能力的亂象，就這怎麼可能看上他。
兩人又瞎扯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活動是下午兩點，助理錢靈靈在十二點的時候按響了鄒南青家的門鈴，邊簡咬着煎餃開了門：“是你啊。”以他的咖位當然不可能有專屬助理，每次有需要就看誰有空而已。
錢靈靈撅撅嘴：“怎麼感覺你很失望的樣子。”
“老汪能給我配個助理，沒讓我一個人去參加活動我都要感激涕零了，怎麼可能失望。”邊簡忙哄道，“快進來，吃飯了嗎？我叫了煎餃，你要不要來一點？”
“我想吃。”錢靈靈還沒說話，門外又蹦進來一個人，化妝師小卡。
看到他邊簡是真的很意外：“你這是……”
小卡用力擁抱了他一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是江唯讓他來的。”錢靈靈解釋道，“江唯說你很重視今天的活動，所以讓小卡過來給你好好弄造型。”
小卡是公司的金牌化妝師，平日裏根本輪不到邊簡這個咖位的小演員來用他，“江唯對你可真好啊，今晚他還有一個節目要錄呢，結果他讓我先來給你做了造型再過去找他。”小卡感嘆道，“真愛啊。”說著還做出少女捧心的姿態。
戲精，邊簡把裝着煎餃的盒子塞過去：“給你。”
小卡趕緊往一邊躲：“我開玩笑的，我減肥呢，話說你身為藝人對身材的管理還沒有我自覺嗎？竟然敢吃煎餃。”
“吃不胖，你嫉妒嗎？”邊簡挑眉一笑。
小卡‘嘖’了兩聲，上前來拿手往邊簡腰上一圈，又繼續咂舌：“嘖嘖嘖，上天不公啊。”
邊簡不動聲色的掙開他的手：“幹活了啊。”
化妝時小卡毫不吝嗇的吹着彩虹屁：“你的皮膚真好啊，不用擦粉底都沒問題，哇，睫毛也很長……”
“……”
錢靈靈在旁邊偷笑，小卡的毛病就是看到帥哥就忍不住那一顆花痴的心。
“你的發質真好啊。”小卡的手指從邊簡的發間穿過，“絲般順滑指得就是這樣了。”一面說，手指一面下滑，在後頸細白的皮肉上輕撫了幾下。
邊簡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他從鏡子看到了後面的錢靈靈，兩人對視了一眼，錢靈靈顯然也發現小卡的舉動，她抿了抿唇，表情有些為難的朝邊簡搖了搖頭。
小卡這種在圈子裏叫得上名字的化妝師幫邊簡這種三百八十線的連正經演員都稱不上的小咖化妝，已經是十分給面子了，摸兩下又能怎麼樣？這也算是一種默認的潛規則了。
邊簡垂下眼，沒什麼表情，只是伸手阻止了小卡在他後頸處曖昧的動作，小卡和錢靈靈同時愣了一下，邊簡淡淡道：“我怕癢。”
小卡沉默了兩秒，突然笑起來：“難怪江唯提醒我別動你，明白了明白了。”他有些遺憾的收回手，忍不住又道，“不過在這個圈子裏，潔身自好說說也就罷了，真這麼做了可帶不來任何好處，除非你有通天的背景和資源，不然只能就此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