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驟起】232

【前塵驟起】232

“罷了。”道靈一聲嘆息,向初一露出前所未有的嚴峻表情,正色道:“此事關乎天御宗仙祖清譽,未弄清真相之前絕對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記下了嗎?”

“是。”初一諾下。

道靈相信這樣的理由和命令口吻足以讓初一對此事守口如瓶,但其實那年湯沐冉與他所言卻並不只如此。他永遠忘不掉湯沐冉與他說過的那些駭人話語,尤其在這位年紀輕輕就已是東海奈羅國繼任大祭師的女孩面前,已過耄耋之年的道靈絲毫覺察不到她的青澀懵懂。那女孩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從容睿智,微帶笑意,淡定坦然,口中講述的卻是仙塵大亂之災,說起葉小舟墮落成魔的迷蹤,說起亂上仙霄魔君築的身份,甚至說起天御大神雖親手將魔君葉小舟斃於劍下,但卻不知為何本該神魂俱散的葉小舟竟得轉世重生再歸人間。

回想當時,儘管道靈對湯沐冉的話還將信將疑,卻早就被湯沐冉彷彿洞悉一切的強大氣場深深折服。他還記得自己思慮許久才與湯沐冉道:“湯氏一族承天意眷佑,有料察天機之力,少祭師此言老夫定當銘記在心并力求印證。只不過……”

湯沐冉聞言,淡然應道:“我知道老仙家想說什麼。察事吐實雖是我湯氏一族的使命,但天御宗風風雨雨屹立千年,除妖斬魔濟世蒼生的赫赫威名皆是代代天御宗弟子捨生忘死浴血而戰換回來的,我又怎會無端將貴宗仙祖的隱秘舊事往塵世間隨意亂說呢。”

道靈略略欠身,感謝道:“多謝少祭師體諒。”

湯沐冉卻是眉頭一揚,繼續道:“若不是大祭師十分篤定魔君築已轉世再生,我今日也不會與老仙家提起此事。天御宗藏有二十五件上古法器,其中歌風扇正是葉小舟的法寶。他日葉小舟魔魂復醒定會歸來重尋此物,到時必將又是場人間浩劫。”

道靈聞言,心生凜然,與湯沐冉道:“原來少祭師是要提醒天御宗早做準備,老夫詳備記下了。”

湯沐冉瞥了道靈一眼,見他面上內疚神色愈加嚴重,又若無其事的目視遠方道:“老仙家不必自責,天御宗遺失夜幽石恐引六界血光之災實屬無奈。可我湯家本已將魔君元魂封印,卻因一念之差未能將其扼殺。他日魔君重臨東海仙塵再亂,湯家恐怕才是難辭其咎的千古罪人。”

仙塵再亂……

不知為何,道靈的腦海中不停縈繞着當日湯沐冉的警告。湯氏預言千年未錯,依湯沐冉所說,大祭司湯銘既然敢斷定魔君已經轉世,便是有了確鑿的證據。如若不是,為何歌風扇一千三百年無人能動卻忽然尋了新主,定是扇中元魂與轉世魔君遙相呼應!而這個被它選中的新主,又在接近夜幽石后墜落夢魘窺得仙祖入魔之機。這種種機緣混在一起,莫非……

道靈將嚴厲的視線落在初一身上,審視許久,直看得初一莫名緊張陣陣發毛,這才嘆口氣道:“最近幾日你不要再去封魔殿凈化夜幽石了。”

“嗯?”初一一愣,沒想到道靈竟會這樣吩咐。

“這也是為了你好。”道靈拜拜手,示意初一下塔,邊走邊道:“你雖登了塗明首徒之位,可深究起來不過才在天御宗修習了三四年而已。終有其他天縱之才凌於人上,但要論起持明根基卻還遠不及其他四人,甚至尚不如那些修習了十年二十年的高階弟子深穩。此時夜幽石剛離魔窟不久,沾染了太多太多血腥邪氣,一旦在凈化與轉化間稍有拿捏不當,你便會反受其害走火入魔。方才你自己也說過,心中從未知曉卻目睹了夢中的一切,那不正說明夜幽石已經對你產生了不良影響嗎。”

“竟是這樣。”初一黯然點頭,嘀咕道:“還以為我終於可以為凈化夜幽石出份力,沒想到卻還是抵不過它的侵襲。”

道靈道:“隨我出去吧,切記你我塔中所言萬不可與他人提起,便是門外那兩人也要暫時保密。還有歌風扇,如非必要也別再與它血魂共映。歸去后你要勤修持明,什麼時候能夠連續三月無夢,再來問天塔找我。得了我的允許后,方可再去封魔殿嘗試封印夜幽石。”

“三個月無夢?太師尊,這太難了呀。”初一隻覺夢乃人入睡后自然而生控制不得。道靈要她連續三個月不能做夢才能再進封魔殿,着實是為難人。

道靈卻意味深長的搖頭道:“夢中事,夢中解。倘若入不得夢,那還不如無夢。你且聽我的便是。”

“哦。”初一不敢質疑道靈的決定,只好不太情願的應下。本以為看見歌風扇上的字跡是自己修為高升的結果,誰料到卻無端牽扯到仙祖成魔的秘密過往,還累得自己不能再與凌非焉一起凈化夜幽石。而且不能去封魔殿便罷了,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說出去,豈不更顯的自己這個新晉首徒徒有其名而無其能了?初一隻覺這次自己可真是虧大了。

兩人出了問天塔外,明陸和凌非焉皆對道靈拱手相迎。道靈向初一點點頭,初一便垂着頭走到了凌非焉身邊。

凌非焉見狀不明所以,怎的方才還興沖衝進去,現在卻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垂頭喪氣的回來,道靈太師尊究竟在塔中與她說了什麼?

明陸也注意到初一情緒變得十分低落,正要與道靈詢問,道靈捋捋鬍鬚,與明陸道:“非一入門未久持明根基尚淺,夜幽石至邪,不知不覺間已侵襲了她的心神擾了她的修行。你且回去在塗明宮另擇一心性沉穩的弟子接替非一,暫行凈化之事。至於非一何時能夠再進封魔殿由我來決定。雪頂天寒地凍,不宜久留,你們下去吧。”

“……是。”看得出來明陸心中還有疑慮,但見明陸態度堅決且並無多言之意,也不好多問下去,只得帶着初一與凌非焉下山去了。

路上明陸問起塔中情形,初一想起道靈囑咐,只好說是自己修為不精,夢也好,扇也好,都是受夜幽石影響心念動蕩的產物,要修到三月無夢才能再進封魔殿。

明陸聽了,也察覺不出什麼異樣,畢竟問天塔乃是天御宗歷代青玄真人飛升九霄的聖地,在塔中成魔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可能真的就是一場無來由的睡夢而已。況且歌風扇乃是仙祖葉小舟的法寶,又怎麼會在上面題一首那麼露骨的情詩呢。而且早晨初一來時他還檢查過,扇上並無字跡。定是初一小徒連日凈化夜幽石耗了太多心神,將夢境混作了現實。最重要的是,師尊道靈也認為是初一受夜幽石侵襲亂了心念,那這一切看似巧合,其實不過是虛驚一場吧。至於暫代初一行凈化之事的人選不消說,定是在首徒之戰中一招惜敗的高階弟子非玉了。

忽然不必再去封魔殿,初一霎時悠閑許多。但她還是會每日在封魔殿前目送各位首徒進殿,中午也會像非玉那般為大家備好茶點。美其名曰諸宮首徒來塗明地界行事,她作為塗明首徒自然是要盡好地主之誼。這話一出,其他幾人不知內情,只道初一可真逗趣,七峰五宮千年來都同屬西嶺紫麓,到她當了首徒還給分出賓主來了,唯有凌非茗暗知原因笑而不語。而凌非焉則是默默的飲茶吃糕,時而漫不經心的瞥看瞥看初一,要是被初一發現,便就若無其事的望向別處去了。

待到晚上,明陸又邀初一到天樞宮聞聖院幫忙整理古籍,說是那日輕功輸了須要兌現。初一欣然應下,一來在浩瀚書海中整理頭緒的難事可助她磨練心性,二來枯燥的事做得多了夜裏豈不更好入眠。三來么……

初一從高高的書架上抽出幾卷典籍,透過書間空隙偷望殿中桌案后的人。書案邊,凌非焉正捧着本雜書看得入神。這半月來,任憑初一如何勤修持明卻最多也就三日無夢。遠離夜幽石后倒是不怎麼夢見問天塔、葉小舟、歌風扇那些事情了,沒想到凌非焉的身影倒成了入夢常客,每每讓她在夢中欣喜無比,醒來卻又無奈萬分。

看看手中的《息夢術》,初一本想與凌非焉討教一番,卻又不忍打擾那沉迷書中的人。加之此刻聞聖院中還有許多晚讀的弟子,初一更是心虛,生怕自己近了凌非焉的身一時忘情,被人發現什麼端倪。

正此間,忽然有人從殿外進來。凌非焉與初一同時望去,但見是一名傳訊弟子緊隨着凌非茗來到了聞聖院。不等傳訊弟子出聲,凌非茗揚了揚手中信函,與凌非焉大聲道:“非焉!看,是她的信!”

“噓……”眼間殿中讀書的弟子都被凌非茗吸引了注意,凌非焉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凌非茗不要在聞聖院中大聲呼喝。

凌非茗不好意思的笑笑,便將那信函上的三顆紅色珊瑚薄片指給凌非焉看。凌非焉見了,猛然站起身來,急步向凌非茗走去。

她?她是誰?初一將凌非焉急切的樣子看在眼中,心裏忽然不是滋味。也不知是誰的來信竟讓一向沉穩的凌非焉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向那個小小的信函。

“可是少祭師的信到了?”凌非焉的聲音有些微微沙啞,透露着緊張的情緒。

“三顆紅珊瑚,不是奈羅湯氏還有誰。”凌非茗故意捉弄凌非焉,將那信封往凌非焉面前遞去,又在凌非焉伸手來拿的瞬間把信抽了回去。

“呃……”傳訊弟子面露尷尬,不好打斷凌非茗逗弄凌非焉的“雅興”,只得小聲道:“非,非茗凌尊,能讓我……我親手把信傳給非焉凌尊嗎?”

凌非茗聞言,眉頭一挑,拍了拍那傳訊弟子的肩頭,大咧咧道:“嗨,你傳我傳不都一樣嘛。而且你現在也親眼看我把信傳給非焉了,總該放心了吧?”

傳訊弟子面露難色,支吾道:“若是普通信件,偶遇凌尊便由凌尊帶來也是無妨。可這是封藍螺封印的湯氏密信,若我不能親手將它交給非焉令尊,便是失職……”

“師姐,別為難她了。”凌非焉聞聽此信竟是藍螺封印,更是焦慮無比,再沒心思陪凌非茗玩笑,即刻站在了傳訊弟子這邊。

少祭師?紅珊瑚?奈羅湯氏?藍螺封印?

初一不知何時偷偷潛在了三人附近,將幾人的對話聽的清楚。雖然她並不清晰知曉三人對話的內容,但也大概猜到這是一封來自東海奈羅湯氏的重要信件。奈羅的大祭司是湯銘,少祭師不就是……湯沐冉?!

一想到這個名字,初一就莫名湧起陣陣混亂酸楚。凌非焉也好,凌非茗也好,甚至連她的親妹妹湯沐笙還有圖巴爾那個大老粗都對這個神秘的女子充滿仰慕之情。尤其一涉及到與湯沐冉相關的話題,凌非焉馬上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感覺,怎麼說呢,就像當初自己偷偷愛慕凌非焉又不敢表明時一模一樣。

難道!初一心中一震,非焉不能回應我的感情,不會是她早已心有所屬!而那個人就是湯沐冉吧?!

強烈的挫敗感忽然侵襲了初一的腦海,想想湯沐冉與凌非焉年少相識,朝夕相處了五載青梅時光,又是東海奈落的少祭司,精通各種咒術道術靈術鬼術,還有萬民尊崇的先察天機之力。雖然不知長相如何,但根據湯沐笙那伶俐可人的樣貌來看,定然也是個標緻的美人。而自己卻是個成日只顧沒出息的做着春夢,進封魔殿凈化夜幽石不幾日便被趕出來的天御宗史上最丟人首徒……換做自己是凌非焉,當然也選湯沐冉啊!

如此比較過後,初一哭喪着臉,恨不得把手中的《息夢術》撕成碎片全部吞下去,也好快速“消化”掉書中那些晦澀難懂的複雜道術。

“好好好,給你。”凌非茗也知藍螺封印的急切和重要,將那信函交還傳訊弟子。

傳訊弟子即刻鄭重的將那信函遞在凌非焉手中,嚴肅道:“非焉凌尊,今日戌時快馬送達一封東海奈羅湯氏的藍螺封印信函,請收訖。”

“辛苦你了。”凌非焉將信件緊緊拿在手中,與那本來不及放下的雜書捏在一起。空出右手來將真氣凝聚在食指指尖,在傳訊弟子的信函清單上留下印記。

待傳訊弟子放心離去,凌非焉立刻匆匆趕回桌案,小心以道法開啟信函上的藍螺封印。

藍螺封印是奈羅湯家的特殊封禁之術。此咒從外觀上看圈圈環繞,泛着藍色幽光,宛如一枚藍色的海螺,所以才被稱為藍螺封印。想要解開藍螺封印需得湯家親傳的施咒口訣才行,否則一旦行差就錯,藍螺封印就會將封禁之物盡數焚毀。而這口訣早在湯沐冉求學天御宗時便已私授給凌非焉了,所以凌非焉此刻只顧專心解咒,暫時無暇與凌非茗交談。

凌非茗四顧無聊,隨手拿起凌非焉方才在讀的雜書,但見那書的裝幀紙張稍顯古舊,但裏面書頁卻是十分整齊。聞聖閣藏書萬卷,總有些著就多年卻鮮有人問津的書。看來這本名為《大雪滿涼州》的雜書便是不幸淪為其中的一本。

“年妝,你總說那年冬月大雪落了滿園,皚皚銀裝,白的素潔。想不到今日滿園皆紅,艷得熾烈,卻是為你送嫁的風光。”凌非茗隨手翻了一頁,下意識讀出聲。

“師姐,你怎麼!”剛解開藍螺封印的凌非焉一聲驚呼,把書奪了回去。

“喲。”凌非茗面帶狡黠笑意,盯着凌非焉打趣道:“還以為師妹書不離手的在刻苦專研道法,原來竟是在看這並裙之好……”

“並,並,並什麼!我可沒看。”凌非焉白皙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匆匆將那書壓在一疊紙下,辯解道:“是昨日整理舊書偶然發現,隨手翻了幾下,正要放歸高閣。”

凌非茗一見凌非焉急着撇清的樣子,心中有數,既坐實了凌非焉就是在看這本閑書,她也不再取笑凌非焉,湊上前去詢問道:“這信上說些什麼?”

凌非焉聞言,臉色一沉,將那信件遞給凌非茗。凌非茗接過匆匆看了,亦是笑意漸消。兩人幾乎同時將視線投向初一,而初一正躲在不遠的書架旁偷偷向這邊看瞧。

如此一來,三人目光便毫無預兆的驟然相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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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ah~第七大章圓滿結束~

(等會兒,哪裏圓滿了?)

嘛,反正,結束~~

第八章,啟動!

謝謝大家的支持~

隆重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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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我們第八大章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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