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議和宰執親往 誓雪仇群祭節帥

決議和宰執親往 誓雪仇群祭節帥

梁如意失望地走到沙盤前,又細觀一回當下的戰局,用手指道:“陛下,我軍士氣衝天,狄戎後繼無力,不趁此千載難逢之機徹底敗之,教其再無興兵之能,反打算留其軍力,再用金帛餵飽那狼子野心么?”

隨後用手指纏起頭上的髮帶,舉到天子的眼前,嘆道:“妾要是早知道捐入陛下內帑的金帛首飾,原來都要送給蠻人的,真還不如自己留着用!”

元齊被戳中了痛處,噎了一下,用手左右捻了捻訾須,儘力掩飾內心的窘迫,討好地笑道:“令白何出此言,朝廷每年為禦敵花費軍資甚多,關南亦因戰禍由富庶之地變作赤地;若此番議和,真能換得長久的太平,往後還怕沒有好東西用么?”

如意見他說辭一套接着一套,這是早已深思熟慮多時了罷?不禁想到自他登基以來,從最早為盧踏雪求情,到前些日子勸阻他莫要遷都,幾乎沒有一樁事二人心中所想是一致的,自己雖每每苦求,但只要是他拿定主意的,全皆是白費,今日也只怕是一樣多說無益。

“陛下說的是,妾也不懂這些,只是該議和還是該再戰,陛下應先過朝議罷?”自己的話是沒用了,如意唯一想到還能勸諫他的便是前朝的主戰派了:“不知蘇相等人又會有何見解?妾倒聽說相國一直都是力主掃平狄戎的。”

“已然朝議過了。”元齊面帶得色地破滅了她最後的念想:“蘇確是向來主戰,但戰不過手段,和才是所求。況且你別忘了,他終究不過是臣,朕才是君!這天下是魏氏的天下,他蘇確再受倚重,也還左右不了朕。”

是,這天下是他魏氏的天下,已然不是梁帝灑下熱血換來的天下了。如意背對着他暗舒了一口氣,心中默念了三遍:他的江山便由他自己做主罷!方才轉過身去,淺淺一拜:“那妾恭喜陛下了,願如聖心所想,從此社稷安泰,再無戰禍。”

元齊明白那不是什麼好話,偏就只當做善言去聽,重新伸手將她拉近到自己身前,咧嘴開懷道:“令白這般善解人意,娶妻如此,朕何幸也!借令白的吉言,必能得以達成盟約!”

“妾怎敢當,若成大功,那也是陛下聖明。”如意見自己一句揶揄的話都能被當做好兆頭,他這是想求和想得着了魔罷!愈發覺得既尷尬又無奈,用手搔了搔頭,正經問道:“不過狄戎狡詐,不知陛下打算怎麼和談?”

“狄戎如今退到了大名府以北,打算選一處兩軍陣間的交界地帶築談判大營,雙方互派使臣和談。”元齊遙指了下輿圖上的大約位置:“只是,狄戎打算派出的使者是鄒懷敏,不好對付,秦王或是黎延興都不合適與他相較,朕需得從朝中另派使臣。”

“啊?”如意這回沒忍住驚得失了聲,自忖從小亂七八糟的書也看了不少了,正史也好話本也罷,叛去敵國的奸佞還能作為使臣返來和談這種事真是聞所未聞!不知該如何評說,只愕然道:“原來是鄒衙內他爹呀,那是陛下的熟人了,是該派個得力的使臣。”

“朕打算叫蘇確去,再急令秦王先選一處易守難攻的所在安營,就地休整,暫緩繼續反攻。”元齊早已有了決意,順着她的話便告知了她:“如你所想,相國好強主戰,他去議和,當不會出紕漏,被鄒懷敏算計,入了狄戎的圈套。”

如意淺淺笑了笑,聖意既然如此堅決,又想得如此周全,自是無從反覆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走上前替他揉了揉肩,柔婉地囑咐了幾句莫要太過操勞,便推說自己乏了想要回宮午憩,先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屋中,同去的梨花也已然從王浩那邊探得些消息,邊服侍她躺下,邊好奇問道:“尚宮今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聽督監說陛下打算議和,倒不需多勸幾句?”

“能勸當然勸,不能勸費那口舌作甚?”如意脫了外衣,迅速扯了被子嚴嚴實實地把自己裹了起來,呼出一口白氣:“這天氣怎麼還這麼冷,等下你有事去尚宮局的話,順道多取點碳來罷。”並不想多談今日之事,只想找點事把她打發了去。

“是,那我一會就去。”梨花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挪動步子,頗為好奇地問道:“尚宮的話陛下最聽得進,何來不能勸一說?上一回南遷陛下不就聽了勸么?難不成尚宮也覺得議和是上策?”

“呸!”如意翻了個白眼:“我的性子你還不明白?若是我說了算,那這大好的形勢必定殺他個片甲不留!你可知,上回南遷陛下其實本就很是猶豫,又見禁軍軍心動搖,不得已才沒跑的;這回徹底不一樣了,陛下下了決心,是真勸不動。”

梨花大略明白了些,哦了一聲,無奈道:“哎,終是可惜了,其實我也是和尚宮想到一處呢!”將她換下的外衣一件件仔細懸上衣架,便打算出門取炭添炭:“尚宮,那你好生安歇,我先去了?”

“快去吧!”如意從被中伸出兩隻手指搖了搖,示意她只管出門:“軍國大事我都不該過問,你更別多想!陛下有陛下的考量,朝廷有朝廷的打算,戰或是和,究竟哪個更有利,不到多年之後恐怕沒有人能得知。你我只再別多議論便是了。”

如意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這麼做的,連向來力主決一死戰的蘇相,都能妥協為天子親往前線去議和,她還有什麼可多操心的!也不知是那蘇確審時度勢忽然改了主意,還是天子本事見漲,能得心應手地驅使起宰執來了。

此時的河北,禁軍已然按既定的計劃移防到了大名府郊野,就地紮下營寨,天雄援軍也已進駐城內,裡外一同築牢了堅不可摧的防線;休整兩日後,重傷中的秦王終於稍稍恢復了些,能夠起身行動自如,也能勉強持槍上馬了。

適逢史佑之頭七回魂之日,午後操練完了人馬,秦王便召集了黎延興、崔佺等一眾將校,全皆纏上白麻頭巾,來到武寧軍為節帥所設的靈台內祭奠亡魂;秦王率先點了三支香擒於手中,向眾人道:“今日,是節帥殉國七日之期,節帥的魂魄回來看到我等大敗了狄戎,九泉之下,亦當欣慰罷!”

愴然之語觸動人心,一時間賬內眾將皆悲慟不已,不少人更是紅了眼圈暗聲抽噎起來,秦王自更是唏噓,感傷了片刻,斂了斂心緒,轉身正正地立於拜墊前向史佑之的牌位上了香,然後一掀袍擺便想要拜祭。

正在此時,卻聽門外一聲急報,一名小校領着風塵僕僕的信使急沖沖入到賬內,躬身施完了禮,雙手奉出一份加急文書:“大王,這是朝廷發來的敇旨,請各位大人過目。”說罷,便將那文牒向□□如的方向遞去。

朝廷體制,凡回奏朝廷的軍報皆由監軍發出,朝廷下達的軍令亦皆由監軍接收,故今日雖眾人皆在場,那信使行禮時,口上只稱在場品級最高的秦王,報書卻是按規矩向著監軍遞去的。

□□如聽是敇旨,忙哦了一聲,伸着雙手緩緩挪着肥胖的身軀,臉上掛着不合時宜的媚笑,準備去接;秦王面色陰沉地看着他,突然趕上一步,搶在監軍之前,從信使手中拿過了敕旨:“今日既然眾將都在,就不必多煩勞監軍了,小王代為宣告便是。”

說罷,打發走了信使等閑雜人等,立到正中間,平舉那文牒恭敬地翻開,似是微微張了口卻沒有當眾宣讀,而是自己先看了起來,看罷多時,陰沉的面色似有所舒緩,將那文書折起收於自己的袖內。

然後清了清嗓子,竟也帶上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淺笑,向眾人道:“陛下隆恩,追贈史節帥為中書令,還有……”頓了一頓,環顧了下眾人,斂了笑容,高聲道:“朝廷嘉勉我軍作戰神勇,教我等再接再厲,趁勢一舉掃平狄戎!為史節帥報仇!”

言罷,轉身跪於拜墊之上,舉酒灑於底下,決然道:“節帥,你的家人朝廷已然恩封,你不必多挂念!至於戰事,我等必毫無所懼,誓死將狄戎殺出關外,不負節帥捨身之大義,也請節帥在天之靈庇佑魏軍!”

眾將校聞言自是群情激奮,紛紛上到史佑之靈前,跟着一起跪於秦王身後,表態自己死戰決心的高聲呼喊此起彼伏,靈堂之內,除了素來沉穩的黎延興一如既往地冷靜,唯有□□如轉着眼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近黃昏,祭禮已畢,秦王正要叫散眾人,□□如忽然站了出來:“大王且慢,卑職還有一事。”乾笑了兩聲,軟中帶硬道:“按規矩,卑職奉旨監軍,天子的敕旨、朝廷的軍報,都是卑職分內之事,還請大王將方才的文牒交由卑職收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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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青宮女要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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