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府同病相憐 延和殿故人恩斷

汝南府同病相憐 延和殿故人恩斷

“你若一定要去,也需得先去請了旨罷”安平王沉思了片刻,問如意道:“可曾覲見新皇?先帝遺詔武安王繼承大統。”

“還沒有,但聽說了。”如意淡淡地答道:“武安王靈前登基,他可也是夠急的!”

安平王聽得這話刺耳,忙制止道:“如意,此話怎可亂講!”

“大王此言差矣,武安王連個親王都不是,自然是要早日登基為上,人之常情罷了。”如意卻毫不以為意,頓了一頓,卻又開口提了些往事:“當年,我父皇崩后,先帝擁高祖舉兵入宮,逼我兄長一個三歲小兒禪讓;三年之前,你父皇病重,先帝搶入宮闈,終是兄終弟及。幾代之間,莫不如是,又有什麼稀奇的!”

“陳年舊事,何必再提!”安平王蹙了眉頭,他早知她心有怨念,講話必不中聽,故一開始便拉了她到背人之處,此時仍好言相勸到:“如今,新皇的品性如何,你當比我等都清楚,更何況是昭仁皇后親自撫養,名至正,言至順。”

原來,梁滅以後,少帝改封梁王與如意的生母梁太后一同遷往僻遠的房州;而梁如意,則襲了梁公主的封號,留在了京中,從小便由當時還是晉王的先帝,撫養在王府中,晉王妃也就是後來的昭仁皇后,本就是梁太后的親姐姐,更對如意視如己出萬千寵愛,有求必應。

而如今的新皇魏元齊,是晉王的庶子,年紀又小,一向不受晉王重視,母親是晉王眾多姬妾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早年亡故,亦是由王妃撫養。

故此,如意與元齊二人年紀相近,又從小一處長大,嬉鬧玩耍,本是最為親厚熟識的。

“是啊,名正言順。”如意喃喃念到,心裏卻覺得煞是諷刺,突然岔開話題,問安平王:“大王,你知道嗎?如今外頭都說我是不詳之人了,只怕這新皇都不敢見我了。”

安平王一時並未答話,他的心中也是極痛的,他知道所謂的不詳之說是在指如意曾與兩位太子定親之事。

愍太子是自己的長兄,高祖的嫡長子,少年老成,高大英武,終日不苟言笑,本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遂與梁帝的公主早早便訂了親,三年前魏宮疑影之後,先帝封他為太子,結果不出半年,便在一日朝後懸樑自盡了。

之後,如意便又與先帝的嫡長子定了親,只等高祖三年喪后成禮。

半年之前,先帝病重,疑心自己的兄弟也想仿效自己當年,心腹臣子崔濤、施慶松等人就勢參劾秦王圖謀不軌,最終秦王被逼自盡。

懷太子容止端雅,溫良恭讓,目睹這一出兄弟相殘的慘劇,皆由自己而起,不免氣急而狂,一把火把自己連同所居的殿宇化為了灰燼。

誰料想,那場禍事遠不止於此,失了愛子的昭仁皇后悲痛欲絕,一病不起,不久也崩了;而秦王那本與眾人交好的嫡長子魏少泓,也被貶去了汝南,無詔不得進京。

一時間,死的死,發的發,京中宗室人丁凋零,食己盡、鳥四散,只落的白茫茫一片大地,卻不幹凈。

魏伯儉思及往事,緘言多時,才又開了口:“市井流言,何必往心裏去!如意,我知你心思,只是世事多變本就身不由己,我也是失了父皇又失了皇兄的人,掛在心上只有自苦!”

“大王,你真的不怨嗎?”如意抬眼望向伯儉。

“生在帝王家,本不是一般百姓慈父嬌兒可比,做好自己臣子的本分便是,你切莫想太多!”伯儉鄭重答道。

“我卻做不得大王這般洒脫!”如意恨恨道:“汝南我是必要去,先帝之時,我自然是去不得的;如今新皇登基,我若還去不得,只怕此生就再也見不到少泓了!”

梁如意七歲那年,梁王暴斃,梁太后也哀傷過度走了,如意去房州弔孝之時便聽到些閑言碎語,之後漸漸年長,更是明白了奪位、弒兄、逼母,她與魏氏本當不共戴天,可彼時面對撫育鍾愛自己的昭仁皇后,卻終是無力,只當隨波逐流,隱忍不發。

直到眼睜睜地看着兩位太子和姨母一個個都飲恨而亡,她的新仇舊恨才一併爆發,只是一切,為時已晚!如今,她再不想為自己留下半分遺憾了。

安平王見她如此決絕,心知無可阻攔,只得黯然道:“如意,我攔不住你,可此一去,如此兇險之舉,只怕你不但自身難保,還要連累汝南王。”

“大王,先帝已經崩了,你也說了,陳年舊事,無需再提。新皇素來與我和少泓交好,亦知道秦王案是冤獄,我自然信他!”如意吞了一口唾沫:“就算是真的有什麼禍事,不過早晚的事情,躲得過一時,又能躲得了一世么?”

二人不再多言,就此別過,如意上了車,伯儉上了馬,交錯相行之時,安平王又忍不住低下了身子,向車內之人再次囑咐了一句:“如意,前路艱險,你一定自己多保重!”

汝南離京城不遠,不過兩日路程,梁如意便到了汝南王府。

“如意,你怎麼來了?這可是先帝喪儀期間!”少泓見如意,先是一驚,卻擋不住眼中見到故人的喜色。

“我行外命婦之禮,不入宮守靈,好久沒見少泓哥哥,甚是想念!我原以為你會進京的,你既不來,那我就來找你?”說話間,彷彿如意還是那個嬌憨無慮的小女孩。

“如意,你太任性了!你難道忘了?我無詔不得進京的。”少泓苦笑。

“新皇靈前登基,太忙亂,許是忘了這茬?少泓哥哥你別多想。”如意也知道自己多半是胡說,顯得有些尷尬,但到底覺得新皇是故交舊友,怎麼的也不至於如此絕情。

“忘了最好,我可樂得清閑。”汝南王卻滿不在乎,有些出乎了如意的意料,頓了一頓,隨口又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父王屍骨未寒,我去了也多是討嫌。”

“那日一別,不想已快半年,你走時一言不發,我真的怕你有什麼想不開的。我梁如意雖是孤女,大王待我卻更勝親兄,你這一走,我怎能安心。”如意岔開話題,憶起離別時的情形。

“如意,你放心!我不是懷太子,不會想不開的,我只是再不想與魏元齊說話而已!”少泓決絕道。

廳中的氣氛陡然嚴肅了起來,魏少泓直呼新皇的名諱,實為大不敬。只是既然敢說出口,自然是不怕梁如意聽了去的。

如意卻也不再說話,低下頭,專心地喝完手中的杏仁茶。

放下茶碗,緩緩解下髮髻上的白麻帕首,幽幽地說:“這東西真是纏得我頭疼。”

兩人相視淺然一笑,再無需多言。

這邊兩人惺惺相惜卻不意那邊京中卻早有人蠢蠢欲動。

有臣下借如意去汝南之機,向新陛下密折參了一本,其實,一個孤女哪裏值得這麼興師動眾。不過就是意指汝南王,順帶也把梁如意寫上了罷了:汝南王專橫驕恣,顧望咒詛,大逆不道,趁先帝新喪,圖謀不軌;梁公主私自勾聯藩王,泄禁中機要於外,合謀不軌。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如此論斷趨同的奏摺,短短半年不到竟出現了兩次,只是這次,輪到的是汝南王和梁公主,“斬草要除根”,古人誠不欺也。

待梁如意回到京中,新皇魏元齊便即刻派身邊的新任內侍監王浩,親自前往公主府,急詔梁如意進宮面聖。

這是新皇登基后兩人第一次見面,內朝,延和殿,如意緩緩上殿,向熟識已久的元齊行君臣大禮:“臣妾梁氏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萬歲。”心中卻默默念了一句:元齊哥哥……

面無表情的元齊並無他話,劈頭問到:“你去汝南了?你為何未經上奏,私自去汝南!還在國喪守靈之時!”

如意心中不免黯然,只這一句,便知,那個在晉王府中相伴嬉戲,時不時被她欺負的老實怯懦的小王子,再也回不來了……

不禁鼻子一酸,緩了一緩,軟軟答到:“是,我許久未見少泓,只是想去見見他。”

“你胡說!”元齊厲聲道,心下不悅,擺明了的撒謊,張口就來。

如意似是受了驚嚇,也不說話,只是抬了頭望向元齊。

元齊見狀,便又放平了語氣,問到:“你可知,你此去,便有人蔘你和汝南王合謀不軌?”

“陛下明鑒”如意早有準備,鎮定自若:“臣妾此番去汝南,見汝南王在藩,時時謹記先帝教誨,傾竭自效,盡忠朝廷,並無半點不軌之心……”

“夠了,朕問的是你,不是他!”元齊顯然不想聽這套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陛下問我?臣妾也沒有啊……”

“你自己看罷!”元齊從面前桌上一大堆奏摺文書中拿起一本,置於地下。

如意卻沒有去撿,只是又深深施了一禮,道:“臣妾無從狡辯,陛下自有明斷,但望陛下勿忘懷太子之禍。”

元齊一怔,梁如意啊梁如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是何等罪名,你難道不知?朕給你宗卷,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也不辯解,難道真的像這密折上所奏,要與朕決斷嗎?

半晌,終不語,揮手示意如意先下去。

如意款款提裙起身,告退之時,忍不住偷偷掃了一眼翻落在地的奏摺,卻依稀看到幾個字:“宜行誅滅,以正刑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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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青宮女要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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