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援軍情勢瞬變 議方略矛盾突起

聞援軍情勢瞬變 議方略矛盾突起

秦王心中再無牽挂,當晚便領了人夜宿在京郊禁軍大營,只等第二日天蒙蒙亮,便點齊了十萬人馬,整軍向北踏上了征途;前方戰事愈發吃緊,每日的戰報像雪花一般飛來,朝廷自是敦促援軍星夜兼程,不得有片刻延誤。

開德府既為京城門戶,所距不過兩百餘里,經過二日急行軍,至第三日午後,秦王所率上四軍精銳便來到了黃河南岸,在此,與同樣應詔北援的武寧軍會合於一處,於是二路人馬就地安營,稍作休整預備明日渡河。

日頭西斜,到了晚膳時分,秦王在中軍帳內設下粗儉的酒菜,款待武寧軍節度使,他此次出征的排陣副將史佑之;這位史節帥驍勇善戰,武力過人,非但是大魏開國名將之子,更還有一重極為特殊的身份,乃是魏少泓的親姐夫,長姊興平郡主的夫君。

久未謀面的故人,竟在行軍大營中相見,自是感慨良多,可當下這情勢,卻也由不得他二人耗費太多時間共敘舊情,只坐到一處隨意同飲了幾杯,各自述了些家中之事,便撤去宴席,又掌起明燈懸起輿圖,叫來幾個主要的將校,共議起軍情。

“狄戎已圍開德府數十天,日夜攻城不下。”少泓抖開今日最近的一封急報,向眾人告知了一個難得的好消息:“黎將軍部得知援軍將至,士氣大振,昨日一早,大敗了狄戎的全力攻勢!”

丟下軍報,抬手指向輿圖,輕叩了兩下:“狄戎損兵折將,又懼我等到來后內外夾擊,至今日,已將主力撤了圍。”指尖在輿圖上劃出一道指向:“現在挪到了這個地方,往北回撤了一些,也已然紮下了營寨。”

然後收了手交搓於身前,環視眾人:“情勢有變,朝廷原先打算叫我等直援開德府,與黎將軍會師,內外包抄,現在看起來似是做不到了;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大王,狄戎狡詐多變,誰知他是不是假作退卻,好叫我軍懈怠。指不定明日又折回去再攻開德府,若我軍不能及時趕到,則開德府危矣。”一名禁軍都虞候率先開口建言,提醒秦王還是應按既定謀划,迅速與黎延興匯合一處。

“是么,張虞候?”秦王淡淡一笑,絲毫不以為然,而是直接反問道:“那明日若是狄戎不回圍,而是全力逼攻大名府呢?誰還能救?大名府若失守,朝廷的援軍此來,援在何處了?”

那張虞候啞口無言,的確,之前狄戎見魏軍勢弱,便不欲在大名府多做糾纏,想要從開德府突過黃河,直取京畿;但現在援軍已至,若彼想要稍作喘息,必會攻掠大名府以獲補給,而僅靠那五六萬守軍是決計抵擋不住的。

史佑之若有所思,又仔細觀察了一番輿圖上標繪的軍情,問道:“大王,可有軍報,天雄援軍今晚到哪兒了?”

“有。”少泓翻了翻那一摞急報,挑出一張又確認了一下,抬手比劃道:“已然西進到大名府以南,從前德清軍的位置。”然後嘆了一口氣,似是在緬懷已然化為焦土的德清軍,與其治下盡遭敵寇屠戮的數萬軍民。

“如此,末將倒覺得,不如改變明日渡河的位置。”史佑之返身向著眾人示意道:“不再馳援開德府,而改由此處渡河,從中路抵近狄戎大營,上可與天雄軍共防其北犯,下可以與黎將軍共護開德府。”

“節帥所言正合我意!”秦王雙手扶住姐夫的肩臂,哀愁的面上終透出一絲暢快的笑道:“如此,才是伺機應變之策!若其按兵不動,還可以二府聯掣,三路合圍,主動出擊將其驅至大名府以北,則朝廷之危急可暫緩!”

然後又向諸將校詳細地述了心中的謀划,在場眾人聽后頻頻點頭稱善,皆認為這確是相對萬全的打算,只有不懂軍務的□□如完全一臉茫然,什麼也不懂,獨獨卻聽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才離京三日,秦王就要改變朝廷既定的方略。

“大王、節帥!”□□如見眾人紛紛發表完了自己的主張,清了清嗓子,也開了口:“下官不知兵法,自是不敢貿然評述各位所議的精妙之處;但是,將從中御乃朝廷體制,大王若是想改變行軍方向,調換渡河之地,需得先上奏朝廷,待詔旨下達軍中,方可施行。”

“荒唐!”史佑之的眉毛立刻立了起來,身為武將,最厭惡的莫過於被監軍督視,節製得施展不開了:“黃相,行軍打仗,需得因機設變,觀釁制宜;如今軍情有變而詔旨未至,若還要先行奏請,一來一去又需得好幾日,如何等得了?”

“節帥息怒!”□□如雖面上陪着笑,言語間卻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我也知道軍機稍縱即逝,可在下既然奉旨監軍,如此重大的變更,如何能夠坐視不理?不然,若朝廷怪罪起來,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啊,還請節帥莫要為難在下。”

魏少泓見他二人針鋒相對,不覺咬緊了牙,握緊了拳,面色也不好看起來,正想要發作,身後緊跟的心腹內侍呂憲進到秦王與史佑之中間,暗聲提醒道:“大王,黃相乃天子心腹,大王歸朝不久,難得獲此大任,還當謹慎行事。”

少泓聞言一怔,默了一會兒,緩緩鬆開雙拳,從陰鬱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多謝黃相提醒,小王險些壞了規矩,那就煩勞黃相即刻撰寫軍報,奏請朝廷重製方略。”轉臉又道:“呂憲,你送黃相回帳罷?好好侍奉監軍筆墨,寫完后連夜加急發往京城。”

史佑之見□□如消失在了帳外,立時狠狠往地下啐了一口“呸!”,接着怒罵道:“我素來聽聞這廝慣於諂媚奉上,今日一見,果然是狗仗人勢的貨色!朝廷竟重用這般奸佞之徒,真真叫人氣煞。”

秦王微皺眉頭,環視了一圈眼前眾人,幸好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不會胡亂搬弄是非的可靠之人,方暗舒了一口氣,轉頭正色告誡道:“朝廷自有用人其道,節帥還是不要妄議了。”

“大王斯文人,抹不開面子,我可不講究!”史佑之又朝監軍帳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他素來秉性耿直、脾氣火爆,但因其父是大梁宮變的首功之將,縱是當年岳父秦悼王出事之時,亦未受過多少牽連,此時自然不會把□□如放在眼中。

一捋絡腮鬍,轉頭向秦王請戰道:“末將不像大王這般懂得深思熟慮,也沒有什麼可多顧忌的,明日我便領武寧軍的將士們換此處過河,若是朝廷真是怪罪下來,我自一力承擔便是!”

少泓心中一驚,隨之卻是一動,指尖來回擦划著袍子上的綉紋,邊腦中飛速思考着今日這事,邊冷臉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別胡鬧!”

“這如何是胡鬧?”史佑之愣了一下,滿臉委屈:“大王,武寧軍的兄弟們日夜兼程,大老遠的急趕過來,不就是為了能斬敵祛虜,盡忠朝廷么!可現在倒好,狄戎近在眼前,卻叫我們原地按兵不動等詔書,我看這才是胡鬧!”

史佑之的話雖難聽,卻字字敲在秦王的心上,在場的武寧軍將校則立刻跟着節帥紛紛拍起胸脯,大聲請願表明自己殺敵的決心,從京城來的上四軍將校雖一時無人貿然表態,但也皆頗為觸動,大帳內的氣氛陡然一變。

“如此……”秦王展開雙臂,安撫下群情激憤的眾人,決意道:“也好!監軍既已草擬軍報奏請朝廷,我們不必原地苦等。明日,照舊按方才所議定的,從中路渡河,當面抵近回撤的狄戎大營!”

眾人齊聲叫好,只有那個極為謹慎的張虞候略有顧慮:“大王,可監軍大人必不會贊同如此行事,若明日又橫加阻攔,當如何是好?”

“爾等不必過慮,監軍那邊我自有處置,絕不會因其一人而誤我戰機!”少泓回身從兵器架上撤出一支箭,執於胸前一折兩半,以示不可動搖之意:“各位將軍且放心,我即為主帥,一切皆由我而起,朝廷但有責讓,定不會叫諸位牽連到半分!”

言罷,將斷箭一丟,朝着史佑之慷慨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只要有自己在,他同樣不必考慮擔什麼責;便散了今晚的議事,教眾人各自回帳,早些預備明日的出征去了。

北轅門外,正對着便是已凍如平地的黃河,黑黢黢的夜色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孤零零立在河灘上,獨自面對着這冰天雪地,彎腰撿起一枚卵石,奮力向河中擲去,那石子奮力跳了兩跳,卻只在冰面上砸出兩個淺淺的坑,什麼也沒有撼動。

少泓的目光無奈地從那石子上挪開,仰天長嘆了一聲,心中的憋悶無以言表,他如何不知,他這兵權來得突然,卻拿得也煞是燙手,那□□如分明就是魏元齊派下監視他的心腹。

可這才出發三日,連個狄戎的影子都還沒瞧見,便已矛盾叢生,交惡如此,自己這一趟征程還能順利么?前有窮凶極惡的狄戎,后又如芒在背的猜忌,往後,只怕自己每往前踏出一步,都會無比艱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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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青宮女要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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