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逝去的生命 (3)
“到底要說他偉大呢?還是要說他殘忍呢?”夏蘿音轉過了頭,“哪,你現在心裏也是這樣猶豫的,是嗎?對了,或許你不知道,在你之前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被挑選的繼承者,在我們去尋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被水溺死了。知道這是誰做的嗎?就是方朔臣的人偶啊!”
所以,縱然不想要加入這場戰役,縱然想要脫離出去,可是在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經浮現在了我們周圍。那些盤旋的飛鷹,還有地面蔓延而起的藤蔓,都將我們牢牢地禁錮着,無法掙脫,無法動彈。
——你放下了你的筆,而其他人……你覺得他們會放下嗎?
正如當初尚洛司對她說的這句話,那個時候……她不是也與柳之秋人一樣嗎?排斥他,厭惡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可最後,她還是捲入了這場戰爭之中。
那支筆,柳之秋人還是沒有接下。圍在下面的學生自始至終也沒有聽到夏蘿音和他到底在講什麼,只是隱約聽到似乎和方朔臣有關。說到方朔臣,他們的臉上又沮喪了起來,聽說就在不久前,他出了意外,已經去世了。
在他們眼裏,方朔臣一直是一個面帶微笑、說話客客氣氣的會長。他掌管着聖德彼利亞學校里所有雜碎的事務,很多社團活動的開展都要先通過他的審核,而他也很認真,每一個社團都會親自去看一看,如果覺得不適合開辦活動,他也會盡其所能地去幫助他們。有幾個社團的人知道方朔臣去世了之後,竟然集體停課連社團活動都不開展了。
在學校的每一個學生眼裏,他都是光鮮亮麗的,可是又有誰知道真正背後的方朔臣,會露出怎樣扭曲的面孔!
人心啊,真是在不斷地變化。
拿着柳之秋人沒有接受的那支筆回到家裏,門還沒有開,就聽見裏面的說話聲。夏蘿音皺起眉頭掏出鑰匙將門打開,看見一個耳朵上戴着逆鷹耳釘、身上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子坐在沙發上,他正捧着茶杯坐在沙發上夸夸其談,聽到開門聲,立刻轉過頭來:“蘿音回來啦?”
夏蘿音嘴角抽搐了兩下:“蘿音是你叫的嗎?”
丫的,這個叫迦河的怎麼又出現在她家裏了?他怎麼三天兩頭就過來?就算和爸爸是在同一個俱樂部的同事,也不用來得這麼頻繁吧?!
“呀,音音你回來了?爸爸等你很久了!”坐在沙發另一邊的夏祿聽到聲音,立刻激動地站了起來,以光速衝到夏蘿音面前就要抱住她,她直接一個側身躲過,夏祿抱在了門板上。
夏蘿音委屈地掛着兩行眼淚,轉過身,從書包里的黑色蕾絲髮帶取了出來:“這是爸爸讓尚洛司給我的,是嗎?”
“嗯嗯,因為聽說你要去日本,那裏的風水好像不怎麼好,三天兩頭的都有地震,最近好像還有核輻射啥的。我怕你出事,就給你求了一個護身符。”夏祿好像想要得到表揚似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夏蘿音。夏蘿音的臉擰成了一團:“你說這條東西是護身符……就算你說謊……也要找一個好一點的借口啊,暈,這世界上哪個寺廟的護身符會長這副模樣?!”
夏祿吸着鼻子:“好啦好啦,我說實話。那是你媽媽的髮帶,我今天在整理書房的時候在書架上找到的。知道你從小就在埋怨我沒有給你找一個媽媽,嗚嗚嗚嗚,所以我就讓你們班的那個帥同學把髮帶給你送去……你也馬上就要過生日了。”
誰埋怨你沒有給我找一個媽媽了?!看到夏祿此時眼淚汪汪,完全偏離父親形象的模樣,夏蘿音真是想一把掐死他。
低頭看了一眼髮帶上繡的字,她眼瞳微微閃爍:“那這上面的名字,是媽媽繡的……是送給人偶的東西?”
“我不清楚,從認識你媽媽的時候開始,這條髮帶就帶在她身上了。”夏祿想了想說道。然後他揚起一個笑臉:“乖女兒,這次你從日本回來,有沒有給爸爸帶禮物啊?爸爸很期待哦。”
夏蘿音:“沒。”
夏祿:“&@%@#&……”
“亞歷克斯。”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夏蘿音看着微微發黃的枱燈,手裏的筆不停地旋轉着。忽然,她停了下來,握住筆桿在紙上畫出一個召喚陣,連着召喚陣的線,在旁邊寫下了一行字:“這條蕾絲髮帶,是母親送給你的?”
隔了幾秒鐘,握在手裏的筆忽然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後它自己升騰了起來,落到旁邊另一張紙上,緩緩地在上面勾勒出兩個字:不是。
夏蘿音挑了挑眉毛,她把筆拿過來又在自己紙上寫了一句:“那麼為什麼蕾絲髮帶上有你的名字?”
“因為這條髮帶,是我送給她的。”
看到另一邊的紙上寫出了這幾個字,夏蘿音還真的是愣了一下。人偶送給主人?還有人偶會送東西給主人?因為是他送的,所以那髮帶上刻着他的名字嗎?夏蘿音沉默了片刻,之後又把筆拿了過來:“那麼,這條蕾絲髮帶是誰送給你的,這個名字也是送你的人幫你繡的嗎?”
“不知道是誰送的,從我待在木匣子裏開始,它就在我身邊。而上面的名字,是主人您的母親繡的。”
原來是這樣。髮帶,是從亞歷克斯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帶在身上了,而之後他將髮帶送給了她的母親,母親為了表示感謝,在髮帶上綉了亞歷克斯的名字。那麼,無論怎麼說,這條髮帶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在她出生之後母親就去世了,腦海里對母親是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亞歷克斯,也是最近才開始接觸的。
可是卻偏偏那麼奇怪,這條髮帶對於她來說,就好像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熟悉感。
就連上面的每一條花紋,每一處瑕疵,她都這樣熟悉,就算閉上眼睛,它的模樣也能完完全全地在腦海中勾勒出來。
——哪,愛娃……這個髮帶要永遠戴在頭上,永遠不能摘下來。
忽然耳畔一下子響起什麼聲音,她被嚇了一跳,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手臂不自主地顫抖着……愛娃,愛娃,這個呼喚聲就好像籠罩着一片巨大的黑暗,從天空降落下來,緊緊地禁錮住她的身體。
夏蘿音猛地拉開了窗帘,讓外面僅存的夕陽照射進來……粉粉、暖暖的,在她的臉上劃開一絲光亮。
這條蕾絲髮帶……
“音音,”就在她發怔的時候房間門被敲開了,夏祿從外頭探進頭來,“音音,有一位叫朴佑澈的同學打電話過來哦。”
“佑澈?”夏蘿音收回了桌上的筆走到客廳接電話,才拿起來放到耳邊,聽到電話里的內容馬上說道,“我立刻就來!”
她丟下電話就沖了出去,夏祿一頭霧水地站在後面喊着:“音音,音音你要去哪裏?”
“新的繼承者出事了,我要去救他!”夏蘿音只回了這一句,就立刻消失在了轉角處。
客廳里,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子緩緩地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揚起一個笑臉:“哎,她總是這樣慌慌張張的。”
夏祿轉過了身叫道:“迦河。”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先跟上去了,放心吧,我會護在她身邊的。”語音落罷,那男子也一併消失了,只流下星星點點的光亮墜落到地面。
夏蘿音有些着急,因為朴佑澈在電話里告訴她,柳之秋人被一幫黑衣人抓走了。在她的印象當中,黑衣人,而且還要抓筆的持有者的,只有逆鷹組織了!只是現在柳之秋人還沒有與筆簽訂契約,他們為什麼還要抓他?
本來以為至少現在他還是安全的,誰知道居然又會莫名其妙冒出人來捉他!
這樣想着她的腳步越跑越快了,生怕自己慢一步就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當夏蘿音趕到朴佑澈所說的那個廣場上時,除了一群閑逛的遊客之外根本就看不見他們的影子!該死的,人去哪裏了?
她焦急地在廣場上奔跑着尋找,忽然看到不遠處廣場對面的小巷子裏傳來一片光亮……那是召喚陣的光芒!
她伸手一把按在廣場的欄杆上,從三米高的平台上跳落下來,直直地朝着小巷子裏跑去,跑到的時候幾個黑衣人已經倒在地上了,朴佑澈臉上似乎被打了一拳,擦着嘴角血漬,然後飛快地拉住夏蘿音的手臂:“去機場!”
“呃……去機場?”夏蘿音一愣。
當他們趕到機場的時候裏面的大廳里已經是一片混亂了,十幾個機場工作人員把一群穿着黑色西裝的人圍在中央,裏面一個個頭很高、頭髮是栗色的年輕男子皺着眉頭,手裏狠狠地抓着柳之秋人纖細的胳膊叫道:“跟我回日本,父親在找你!”
“我不回去!”柳之秋人拚命地掙扎着,他手裏還死死地抱着那把小提琴。
這下事情的始末終於明了了,原來是柳之家的人追到中國來了。看來不經過大人的同意就把他們的孩子拐走,也是一件極不安全的事情呢。
夏蘿音急急忙忙地衝上去翻出證件遞給那些工作人員,並且解釋說這些人只是在中國讀書的一個日本孩子的家人,因為家庭背景特殊的關係,所以才會帶那麼多的保鏢,絕對不會做任何破壞律法、破壞祖國和平的壞事。
工作人員查看了證件之後才猶猶豫豫地散開了,但是仍舊有兩個人守在原地死死地瞪着那些黑衣人。
處理好外面的糾紛之後夏蘿音就跨進了那群黑衣人的正中間,她禮貌地對着栗發男子一鞠躬,然後開口道:“我叫夏蘿音,是柳之秋人的同班同學,你好。”
“對不起,我要將我的弟弟帶回日本去。”栗發男子連看都沒有看夏蘿音一眼,仍舊緊緊地拉着柳之秋人的手要把他帶上飛機。誰知柳之秋人居然劇烈反抗起來:“我不回去!告訴父親,我不會再做他的傀儡,我有我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有我自己喜歡的事業!”
“事業?什麼事業?你的事業就是在父親的企業里工作,你以為拉拉小提琴就可以賺錢了嗎?!”那個男子氣得臉色發青,他忽然伸手一把奪過了抱在他胸口的小提琴“黑雪”,然後猛地舉到空中,重重地砸在地面。
隨着“嘩”的一聲巨響,整個機場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小提琴的碎片濺滿了一地,有什麼殘破的記憶好像伸展開來的膠捲一樣一層一層泛進了腦海之中,如同這砸碎的小提琴一樣。
——以後,你就只可以喜歡我,知道嗎?愛娃,你只可以喜歡我……哪,你乖乖留在我身邊,我就把最後一顆寶石,也給你。
——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