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逝去的生命 (1)
一旦叛變,人偶的力量就會成倍百倍地加大,就好像人的慾望會推動着人類做出很多原本他根本辦不到的事情一樣,人偶想要變成人類的念頭也會使得他更加強大起來,以至於他們的軀體無法承受這股力量。
朴佑澈無法阻攔他,夏蘿音伸手猛地推了一把柳之秋人:“快點逃,我去幫佑澈!”
只憑他一個人,是沒有辦法攔住君四郎的,而且……也許還會受傷!
夏蘿音手指一動,一支鋼筆就出現在了半空中,她一把握住筆桿,在空中畫出一個巨大的召喚陣。亞歷克斯的出現使得剛才戰鬥的局面終於有了扭轉,夏蘿音光速般的繪畫能力使得他手中不斷交替着各種武器。而且他們的配合可以說是奇迹一般的密切,亞歷克斯需要什麼,她就會在這一時刻畫出什麼,而亞歷克斯也完全感覺得到她會為他帶來什麼武器,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拿起武器就攻上去!
就在他們不斷打鬥的時候,忽然君四郎的手裏多了一把刀,人偶的武器是由主人創造的,如果說他手裏多了一把刀,那創造者就一定在附近!
視線在周圍不斷地搜索,忽然朴佑澈對着她這一邊大喊一聲:“蘿音,身後!”
她來不及轉身,站在她後面的方朔臣就已經舉起了殘斷的刀片,狠狠地刺向她的心口。說時遲那時快,忽然兩個身影飛速從旁邊躥出,一個緊緊地護在了夏蘿音面前,另一個手臂一揮召喚出無數的冰箭攻向了方朔臣。
夏蘿音愣在那裏,她獃獃地抬起頭:“你……韓唯?”
還有秋喜,那個曾經在尚德學院攻擊過她的女生,她飛快地揮動着手臂,召喚出無數的冰箭刺向方朔臣。兩個式神一出現,方朔臣原本仍舊保持着儒雅微笑的臉終於扭曲了,他憤怒地對着夏蘿音大喝道:“你這個礙事者!因為你的出現,我所有的計劃都亂了!”
“主人,我們能不能殺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旁邊的優澤已經舉起了他佩戴戒指的那隻手。
夏蘿音十分意外,她的式神居然都出現了……呃,可能還少了一個,原本的一對戒指變成了四份,那應該有四個式神才對。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先不殺他,將他捉起來交給尚洛司處理。亞歷克斯,把君四郎掐成碎片……”她現在看見那些掉落下來的腐爛器官就覺得噁心,恨不得直接一個炮彈就把君四郎給轟了。
因為沒有武器,君四郎力量再強大,也敵不過兩個人偶,他很快就被抓了起來,連同方朔臣一起。
天空降下一架直升飛機,尚洛司從裏面跨了出來。他看到那個全身破爛的人偶,還有方朔臣扭曲的臉,平靜得彷彿這一切發生的事情早就是他所預料到的。他修長的手指緩緩地伸到了方朔臣的脖頸處,說:“解除你的契約。”
“哈哈哈哈,讓我解除契約?尚洛司,我告訴你,不可能!我不可能解除契約!我還要讓他殺人,殺更多更多的人,殺掉全世界的人!”方朔臣幾乎像是發了瘋一樣,兩隻眼睛赤紅赤紅的。
人類,有時候特別脆弱,有時候又特彆強大。至少他們站在地球食物鏈的最頂端,所有的動物都被踩在腳下。尚洛司手指的力量漸漸加重,很快方朔臣就沒有了氣息,一絲血從嘴角溢出,他漲紅的臉終於不再扭動,發白的眼睛就那麼死死地盯着他,連遺言都沒有來得及說。
夏蘿音覺得全身一陣冰冷,她站在草地上,風吹過她的髮絲,柔軟的、細膩的。
“我去找柳之秋人回來。”她終於轉過了頭,不再看那具慢慢倒下的人。尚洛司從他的衣袋裏抽出了那支筆,筆端上的寶石掉落下來,墜到了地面。周圍有一圈暗紅色的血液佈滿了寶石的周邊,那是木匣子的鐵鏈,重新將人偶困鎖的鐵鏈。
只有當主人自動解除它,或者死了,契約才會停止。
只有契約停止了,人偶的遞交才可以被轉移。
所以當方朔臣拒絕解除契約的時候,尚洛司殺死了他。將這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同伴殺死……或許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們因為擁有相同的筆、相同的可以控制的人偶而竊喜。他們緊緊握着手在草地上奔跑,當其他人偶朝着他們攻擊時,他們背靠着背,一起作戰;或許他還記得,有好幾次生與死的戰鬥,他倒在地上血流成河,是方朔臣將他扶起來,並且保護在他的身邊;或許他還記得,曾經站在教學樓的屋頂,他們握住對方的手,向著天空,向著整片可以俯瞰到的城市發誓……
我,尚洛司!
我,方朔臣!
我們發誓,無論今後發生任何事情,無論今後我們的命運會怎樣,我們都不會背叛對方!永遠永遠不會背叛對方!
而現在尚洛司的手上沾滿了方朔臣的血,如同曾經尚洛司被方朔臣扶起時,方朔臣的手上也沾滿了尚洛司的鮮血一樣。這一場戰役,就好像八音盒裏的齒輪,如果沒有人將它毀滅,它就會一直轉動下去,讓這些殺戮的旋律,鋪灑到世界各地每一個人偶身上。
所以,一定要停止啊……這一場永無止境的戰役,一定要將它停止啊。
夏蘿音重新走進了樹林裏,她看到柳之秋人就站在那裏,根本沒有離開過。所以剛才發生的一切,他也全部都看在眼裏!包括那些戰鬥,包括尚洛司……
“他被殺死了,是嗎?”如此平靜的聲音,平靜到夏蘿音都懷疑他剛才到底是不是親眼看見了那些事情。
“是的,他被殺死了。”
“為什麼。”
“因為他殺了很多人……”
“殺了很多人,那為什麼不交給警察處理……為什麼要殺死他?等以後,我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發瘋,然後被你們殺死……”柳之秋人終於抬起了眼帘,他緊緊地握住了小提琴的琴頸!
夏蘿音深吸了一口氣,她垂下眼帘:“有很多事情,警察是無法處理的。如果要停止這場戰役,就先踏進戰場吧。”
終於回到了聖德彼利亞學校,夏蘿音只覺得全身上下酸痛,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尚洛司把從方朔臣手裏奪來的筆和寶石交到了她的手裏:“等時機成熟了,你把這些交給他。”
“你要去什麼地方?”夏蘿音似乎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
“方朔臣的家裏,需要我去安慰一下,我會給他找一個好的理由。”尚洛司答道。
是嗎,找一個好的理由,至少要找一個讓他的家人接受的死因吧。不過話說回來,誰會接受自己的兒子忽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呢?方朔臣在學校里成績一直都是十分優異的,領導能力也很強,組織並且舉辦了好幾次活動,這樣出色的一個人,卻死了……
夏蘿音長嘆一口氣:“我會處理好的。不過柳之秋人見到了那一幕,他可能會很難接受吧。況且,他似乎只喜歡拉小提琴。”
“這些以後再說吧,總之叛變的人偶已經找到了,我們也不必太擔心了。”尚洛司眼神暗淡了下來,“如果那個時候朔臣肯解除契約……”
如果他願意解除契約,至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
我們發誓,無論今後發生任何事情,無論今後我們的命運會怎樣,我們都不會背叛對方!永遠永遠不會背叛對方!
尚洛司手上的拳頭一下子握緊了,他終於轉過頭去。“我可能會離開好幾日,班裏的事情先交給你處理了……”他剛打算打開教室門走出去,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轉過身來,“對了,還有一樣東西,是你的父親讓我交給你的,你走了之後,我有去拜訪過你的父親。他……呃,倒是一個很熱情的人。”
夏蘿音額頭冒出一個叉叉,她努力忍了忍,問:“什麼東西?”
尚洛司伸進衣袋,一條黑色鑲着白線的蕾絲髮帶就這麼被取了出來。夏蘿音當時就一怔,她覺得這個髮帶……好像有一點熟悉。
接過的時候她蹭了蹭上面的紗面,感覺到有一陣異樣,她低下頭,看到蕾絲髮帶上綉着幾個字:亞歷克斯。
等,等等!亞歷克斯?!她的父親把這個綉着亞歷克斯名字的髮帶給她幹什麼?!難道要讓她把這玩意兒送給亞歷克斯嗎?!亞歷克斯是男的好不好,一個男的會要用這種髮帶嗎?蒼天啊!老爸不會是對亞歷克斯有什麼特殊意思吧?呃……不對不對,這肯定不可能。這個髮帶看上去好像很舊了,難道……是母親編織給亞歷克斯的?
夏蘿音伸手把髮帶接過的一瞬間,忽然腦海里出現一個聲音!一個彷彿過去了幾十個世紀,卻依舊停留在腦海的聲音……
——哪,愛娃……這個髮帶要永遠戴在頭上,永遠不能摘下來。
——你這個廢物,你這個沒用的廢物!為什麼摘下它?!為什麼將它摘下來!別忘了,是誰賜予你力量!是誰讓你站在這個地方,是誰讓你可以開口說話的!是誰給了你愛麗絲匣子的寶石!該死的,說到底你就是一個人偶,就只是一個人偶!我要毀了你,我要毀了你!!
滴答,滴答,佈滿灰塵的窗戶上開始落下豆大的雨點,隨着清脆的擊打聲,整個閣樓都開始搖搖欲墜起來,包括那個破舊的櫥窗,裏面的人偶也開始不斷地晃動。忽然“咯吱”一聲,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個上身穿着白色阿比、下身是龐塔龍長褲的少年出現在了門口,他似乎很不屑地朝着閣樓里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個坐在藤椅上搖擺的老女人時,臉色更是難看了起來:“奶奶,母親說您為我做了一個人偶。”
“是的,洛克,我親愛的乖孫子。我為你做了一個獨一無二的人偶,她絕對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美麗的人偶。”藤椅上的老人緩緩站起了身。少年冷哼道:“哦,奶奶,您可不要忘記了,您的乖孫子我,也是一個人偶師,我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一個完整的人偶了,如今擺放在我柜子裏的人偶更是數不勝數呢。”
老人站起身來,她“咔嚓”一聲打開了玻璃櫃的門:“這個不一樣,洛克,親愛的乖孫子……這個人偶,與別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