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新開始
看着手裏的兩個雞蛋,又想到這狗血的穿越,心裏甚是糾結!將雞蛋擺在了那張破桌子上,也再管不得被子是不是有異味,一頭扎了上去!
她的錢啊……存款啊……積蓄啊……省吃儉用了半輩子啊……!
如果她知道她會穿越,她肯定不會作死的省省省,一定先去馬爾代夫旅旅遊,再去法國享受享受浪漫格調,看一次雲海,直到把那點小積蓄花完,然後選擇去爬珠穆朗瑪峰,最後再從上面跳下來,來一場華麗麗的穿越。
實在不行,換個別的死法也成啊……想着自己那具冰清玉潔的身子,葉小言又是一陣傷心……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批那麼可愛的學生呢……捨不得捨不得!
如今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什麼也沒有……連起碼的溫飽都是問題……倒霉!人家穿越不都是穿越到大戶人家當千金大小姐么?為毛她就穿的這麼狗血?!
等等……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穿越過來,那她是不是睡一覺也就會穿越回去了?!
如此一想,葉小言心中打定主意,閉上眼睛又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就這般迷迷糊糊睡著了。
天色近黑,劉三兒瞧着主屋裏已有個把時辰沒了任何動靜,心裏一沉,邁開小腿便朝屋裏跑去。
當聽着趴在床上睡像不雅的葉小言發出輕聲的夢囈聲,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關上房門,轉身去了灶房,將已經冷透的煮土豆就着吃了兩小個,裹了裹腹,此時,天色已經黑透!
三兒怕葉小言再出個什麼事兒,乾脆的守在了門外。
夢中,葉小言微微蹙眉,夢境裏出現的是那些亂七八糟不屬於自己的事情。每個場景都有一個瘦弱的小女孩,長發紮成童髻,一張清秀乾燥的臉,如果那個小女孩能在胖些,與她小時候的模樣都極為相像。
天飄大雪,世間白茫一片,一大隊人踏雪而來,哀樂響徹整片小山,半空中,除了那一直未停的雪外,也飛漫了半空的冥錢。
走在最前頭的是三個披麻戴孝的小孩子,那個瘦弱六七歲的小女孩兒站中間,左手牽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娃,右手牽着一個同男娃同歲的小女娃。
見此,她腦中恍然三個三個人的名字,葉花兒、葉青鴻、葉藍兒。
身後跟着八個穿着黑衣臂膀繫着白布的粗漢,四前四后,共抬着兩口棺材!幾個大漢后又是一大行人,哭的、喊的、鬧的,這山河間似也染上了一層別意的凄涼。
葉小言獃獃的看着眼前這些景象!忽然眼前一黑,又出現了另一個畫面。
主角依舊是那個六七歲與自己小時相像的葉花兒,亦是冬天,她穿着的卻還是二八月時節的衣衫,蹲在河邊用那冷的刺骨的河水洗着盆里的一大堆臟衣服,雙手凍的通紅。
葉青鴻牽着葉藍兒的手從東面走來,朝洗衣服的葉花兒笑道,“姐,我幫你洗!”
“姐姐!我也幫你洗!”葉藍兒。
葉花兒蹙眉,看着弟弟妹妹一臉的緊張,輕聲喝道,“快點回去,別把手給凍傷了!”
“咱們洗完回去烤火就沒事了,姐姐!好嘛,你就讓我們幫你洗嘛,好姐姐…………”兩個小小孩拉着一個半大小孩的衣服撒嬌。
知道弟妹脾氣也倔,葉花兒也只得無奈,“那好吧,洗完就要回去好好烤火!”
“好好好!”兩個小孩連聲應了三聲好!蹲在葉花兒身邊洗起了臟衣服,才一入水,兩小孩兒小手便變得通紅。
如此,三個年齡加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孩,一起圍在結了薄冰的河邊洗衣衫,雖說天寒地凍,卻讓人感覺溫暖如初!
畫面又是一轉,一處農家院子,一位老婦人插着腰、墊着足,朝正在燒火的葉花兒謾罵,語氣凌冽,話語狠毒~臉上更是一副刻薄的模樣!
吃飯時,老婦人特意給她盛小半碗糙米飯……睡覺時,老婦人會讓她去上房連夜伺候,一夜睡不了幾個時辰……端來洗腳水讓老婦人洗腳時,婦人不是責怪水太熱,就是水太涼……總之,葉花兒的每件事,她都能雞蛋里挑出骨頭……
十歲,在這般酷日下活到了十歲,真不曉得是這葉花兒命大還是老婦人特意留了口氣來折磨她,總之她活到了十歲!
那日,老婦人與她說,家裏要置辦些東西,讓她隨行!葉花兒也沒多疑,家裏什麼雜活累活是她沒幹過的?能帶她去鎮上,想來也是什麼大傢伙!點點頭應了好!!
不想,未到鎮上倒先遇上了一行人,老婦人將葉花兒遣開與那行人竊竊私語了一番,片刻,那幾人朝她走了過來,還不等她問什麼,那幾人就將她綁了去!任她如何喊如何叫那老婦人,老婦人也只對她冷眼一撇,數着手中白晃晃的銀子,“以後你不再是葉家子女!好好去享福去吧!”
享福?葉花兒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被自己親奶給賣了!平日裏任由她指手畫腳,發號施令,她從未抱怨半句!而今、卻讓親奶給賣了!
再當她知道她親奶把她賣給一個七旬老翁之時,心已如死灰,享福?這就是享福?!為什麼她自己不享?她的年齡不比自己年齡更合適么?!爹、娘、為何你們要走的這般早?為何你們生下我與弟弟妹妹們又拋棄我們而去?!她恨!
劉家人,除了劉三兒與劉老爺子外,自是沒人待見她,明裡暗裏給她使陰絆子,但她卻如活死人一般,毫無感覺!
劉老爺子心疼劉三兒,這讓她來了精神,每次當著劉老爺子的面對劉三兒既打既罵,她以為,傷害了老爺子最疼愛的么兒,老爺子就會打死她或者一怒之下休棄她。
死!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但一想到還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她只懇求老爺子留她一命,休了她,卻不料劉老爺子根本不將此事當做一回事!
為何會如此?葉家老太不正是因為她最愛的小兒子(葉花兒她爹)死了,罵她克爹罵娘克夫,娘經不住她狠毒的話才隨爹去了,娘雖隨爹去,葉老太卻仍不解氣,是以才對她越發折磨!難道是她不打的不夠狠?罵的不夠毒?!
如此想來,她打劉三兒之時又加了幾分力氣,罵他之時又將話語說狠了些!但這劉老爺子就如聾啞了般,愣是當沒看見、沒聽見!
熬到老爺子去了,她心更無所戀,休書沒拿到,回不了娘家,見不了弟妹,此生……或許日子便是永無天日了!由此整日消消沉沉,最終,那一夜,她睡着,便再也沒有醒來了!
整整十歲的記憶,在腦內安靜的整齊的展映了一遍。
天色蒙蒙亮,葉小言輕輕眨動了眼睛,悠悠醒了過來!一入眼的是那頂青黑色的床幔,又眨了眨眼睛,不僅沒有穿回去!還夢見了葉花兒的平身!唉,真是個可憐的娃兒……
話說人有三急,葉小言還沒來得及嘆息,就趕緊跳下床趿上鞋子往外走,就在打開門時,她的心不免被以前景象給觸動了!
一個年僅八歲的渾身髒兮兮的小孩正坐在門口,背靠着門牆,似是有些冷,身子縮成一團!見着大門開了,這才抬起頭看葉小言,一雙大眸充滿了疲憊,語氣也有些懨懨,“小娘!”
“你一直在這裏?”葉小言抿了抿唇道,心中不知為何,似是觸動了一下。
劉三兒垂了垂眼,沒承認也沒否認,只道,“小娘,你打我罵我吧!”
“啊?!”葉小言一愣,懵了,什麼意思?
他又道,“只要小娘好好活着就好!”
不知是因為當老師的原因還是自己心裏年齡到了母性時期,看着三兒這副模樣,又聽着這些話,心裏軟化了一大塊,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內急的事兒,蹲下身子看着三兒眼睛,緩緩道,“好,我會好好活着,你先去床上睡會可好?”
三兒只聽了前面的話,沒在意後面的話,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眸子裏泛起漣漪,“那小娘……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像之前那般,一睡很多天了?”
葉小言怔了怔,隨後很肯定的點頭,柔笑道,“嗯,我答應小三兒,以後不會一睡很多天了!”
三兒這才放心的笑了笑,忽又想到這是第一次小娘沒有罵他,沒有打他!也是第一次與小娘這般近,這般和氣的講話!還對他說了如此溫和!總覺得,這樣子的小娘,有些不真實!
“啊!”見三兒笑了,她這才想起自己內急的事兒,立時站了起來,“茅房在哪兒?”
三兒怔了怔,指着右側旁那條繞道去后小院的小道,道,“後院!”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休息吧!”葉小言說完話,小跑着去了後院。
從茅房出來又到了前院,劉三兒並未如葉小言交代的那般去床上睡覺,而是坐在了院裏的小木凳上,一雙大眸盯着那條去後院的小道,見着葉小言的身影,似是受了驚般的垂了下去。
葉小言微微嘆氣,自己既然有緣來到了這個世上,回去的機會又如此渺茫,不如就着這日子過下去好了。
在現代二十五歲的她愣是沒結婚,這也不是她不想結婚,只是一直沒找到對的人!雖沒結婚卻也期盼有個孩子,儘管現在這身子年齡是十歲,可心裏年齡那着實不小了!既三兒肯叫小娘,不妨就接受這個便宜兒子!接受這個世界!
況且這兒子也怪漂亮的,她不虧。她適應能力本便強,就算對這個世界毫無所知,一步一步融入,一步一步接受,也不難的吧?
至於現代,少了她這個老師,也會有別的更好的老師補上,就是不知道那群平日相處和睦的調皮學生們,對於她的死,會不會默哀默哀!
家裏也好,從小與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自打爺爺奶奶去世了后,便也沒有什麼值得他特別牽挂的人了!爺爺奶奶去世的那一年,哥哥恰巧如意的考上了公務員,從小與自己交集甚少的父母接她去了城裏,但……對於這些家人來說,她是陌生的,從小到大,她與他們說過的話很少,能呆在一起的時間更少!
從小,她被爸媽丟在鄉里跟着爺爺奶奶過鄉里生活,而哥哥,父母帶着在城裏上學,親自照顧!一年到頭難得去鄉下一次,那個哥哥更是回的少!她只記得自己有一個親生哥哥,卻沒有哥哥的寵溺。
與父母間的相處,似乎有一種隔閡,擱在中間尷尬又不舒服,所以葉小言出去租了間小單間,過完了學生時代,拿到教師證后,她更是去了鄰市教書!除了過年回去一起吃個過年飯,也很少有交集,平日裏連電話也頗為少打!
當別家的孩子都有父母嘮叨時,她似乎已經忘記,她還有個生父生母!
最牽挂的兩人已埋入黃土,還有什麼執念?
如此一想,她忽然覺得回不回現代似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或許,她應該在這裏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