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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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們一走,屋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雲錦帶着雲綃端來了的茶水、瓜果和點心,然後也悄悄退到了門外。

劉悅薇笑眯眯地看着鄭頌賢。

她覺得自己前兩日有時候的羞澀就是多此一舉,這是她的夫君,她上輩子和她連孩子都生過了,她還羞什麼呢。以後她再也不躲着他了,趁着還沒成親,多處一處,情分才能更厚。

鄭頌賢被她看的挪了下腳,“薇兒笑什麼?”

劉悅薇搖了搖團扇,“你頭上出汗了,是不是好熱?”

說完,她給他扇了兩下。

鄭頌賢感覺一陣清風吹來,帶走了一些涼爽。但劉悅薇只有一把扇子,給他扇了,她自己就沒有風了。

想了想之後,鄭頌賢把小圓凳挪到她身邊,和她並排坐,然後伸出來手,“你力氣小,我來扇吧。”

劉悅薇笑着搖頭,“你來是客,怎麼能讓你動手。我剛才一直坐在屋裏沒走動,不怎麼熱。”

鄭頌賢也不勉強,雙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薇兒這裙子真好看。”

劉悅薇仍舊笑看着他,繼續扇扇子,還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真的好看嗎?”

鄭頌賢把臉微微揚起來,方便她給自己擦汗,等劉悅薇拿走了帕子,他輕聲說道,“不光裙子好看,人也好看。”

他本來是炸着膽子說了這句有些孟浪的話,還擔心劉悅薇會臉紅生氣,哪知道她眼波流轉兩下后,忽然把臉湊了過來。

二人靠的非常近,雙目對視,鄭頌賢感覺自己可以聞到劉悅薇臉上胭脂的香氣,連她睫毛的輕輕顫動都能看得見。

他整個人忽然僵硬了起來。

劉悅薇看到他這樣羞澀,忍不住逗弄他一下,“那,三郎喜歡嗎?”

鄭頌賢頓時雙臉紅了,呆楞了兩息,一把抓住她沒有拿扇子的那隻手,“我喜歡,特別喜歡。”

誰知劉悅薇坐直了身子,扭過了臉,側身對着他,輕輕搖了搖團扇,“三郎來看過了,還不走嗎?”

鄭頌賢剛被她把心尖兒拋到了半天空,忽然聽她攆他走,頓時又從雲端跌了下來。

他像那回在二門口燈下一樣,把她的手握在手裏,仔細摩挲,“薇兒如何這般狠心。”

劉悅薇又看向他,見他眼神忽明忽暗,雙臉透紅,兩隻手把她的一隻手緊緊包裹着,似乎隨時要吃人的樣子。

劉悅薇頓時有些心虛了,她想起了上輩子剛成親時,他每天都像只吃不飽的小奶狗一樣,就知道嗷嗷叫要吃。

她剛開始害羞,經常拒絕他。等時日久了,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兩本書,忽然跟開了光一樣,手段越發了的,弄得她拒絕都不能了。

他現在的眼神,就跟他以前夜裏偷偷看過書之後,合上書本后的樣子沒兩樣。

劉悅薇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心裏有些後悔不該逗他,趕緊打岔,“你快放開我,我哪裏狠心了,明兒我跟林姐姐學,你來三趟,我就見你一回。”

鄭頌賢輕笑,“怪不得龐師兄總是垂頭喪氣,不說他們了,讓我好生看看薇兒。”

說完,他真上下認真打量她起來,仍舊像以前那樣摸摸她的耳垂,“這耳墜真好看。”

劉悅薇用團扇拍開他的手,“好生坐着,別動手動腳。”

她知道他又開始上頭了。

鄭頌賢可不就上頭了,他把她從頭看到腳,覺得她哪哪兒都美,這個想頭一出來,他頓時覺得心跳變快了。

他苦苦忍耐,額前又開始冒汗。

劉悅薇心疼他,一邊給他扇扇子,一邊繼續給他擦汗,“再熬一陣子,出伏了就好了。”

少女的幽香一陣陣竄入他的腦海,讓他感覺眼前全是她紅色裙子。

他深深出了口氣,抬起她的那隻手,放在嘴邊輕輕親了一口。

劉悅薇呆住了,她倒是不在意他親這一口,但如今鄭頌賢還是個少年郎,若是自己毫不反對,以後他會不會每天都想這樣?

想了想之後,劉悅薇抽出了手,起身去旁邊的茶几上倒了杯茶水遞給他。

鄭頌賢以為她害羞,接過了茶水,一邊喝茶一邊偷看她的表情。

劉悅薇輕輕晃着團扇,頭髮被吹起,輕輕飄揚,鄭頌賢感覺自己的心掛在了頭髮絲上,跟着它一起上下飄蕩。

過了半晌,她忽然開口,“三郎。”

鄭頌賢趕緊放下茶棧,“好薇兒,你別生氣,都是我孟浪了。”

劉悅薇看着他,低眉回道,“我沒有生氣。”

鄭頌賢頓時笑了,“沒有生氣就好。”

劉悅薇看着他說道,“三郎,如今你們家裏來下了聘,但婚事,還要再等一等呢。”

鄭頌賢點頭,“我知道,我爹說了,不中秀才,不成婚。”

劉悅薇算了算時間,頓時放心了,“還是伯父高見。”

說完,她又忍不住看着他,他也目不轉睛地盯着她,過了好久,劉悅薇敗下陣來。

“三郎,既然成婚的時間還早,咱們,咱們有些地方還是要守禮。”

鄭頌賢嗯了一聲,“我知道,薇兒別怕。好薇兒,我來的少,就想好好和你坐一起,哪怕不說話也行,讓我好好看看你,你別不理我。”

來了,他又這樣,委屈巴巴的樣子。上輩子他就是靠着這種手段,每每讓她就範。

可劉悅薇聽見他這略帶委屈的話音,又忍不住心疼他,忙拉着他的手,“我給你做了個荷包,你等我去拿給你。”

鄭頌賢卻一起起身了,然後繼續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開,要跟她一起去房裏。

劉悅薇猶豫了片刻,鄭頌賢拉着她的手,輕輕晃了晃,“咱們去看荷包吧。”

她只得作罷,二人手拉手一起進了卧室。

外面的雲錦聽見了,連忙進來了,守在東屋門口,豎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要是二姑娘喊一聲,她就得衝進去了。

進了屋裏之後,劉悅薇掙脫開鄭頌賢的手,從針線筐里拿出一隻荷包。

這荷包與往常的不同,以前她給他做的荷包,上面不是修得松樹就是竹子,這回,她偷偷綉了兩朵並蒂蓮。

兩口子上輩子恩愛的很,劉悅薇不光綉過並蒂蓮,更羞人的東西都有,不過那都是房裏用的,從來不拿出去。

她看着鄭頌賢有些泛紅的臉,把荷包遞了過去,“給你玩的,別讓人看見了。”

鄭頌賢接過荷包,看到那兩朵並蒂蓮,頓時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他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好喜歡這個荷包。”

劉悅薇撇開眼看別的地方。

鄭頌賢把荷包打開,見裏面空空的,悄聲問她,“薇兒,荷包里能放些東西嗎?”

劉悅薇笑,“你想放什麼?要不我給你放個金稞子?”

鄭頌賢搖頭,然後湊了過來,低頭再她耳邊小聲說道,“薇兒的秀髮,能不能給我一縷。”

他的呼吸聲都噴在她耳朵上,劉悅薇耳朵尖也紅了,“你想要,給你就是。”

鄭頌賢聽見她答應了,雙手挑出她一縷頭髮,放在手裏仔細把玩,還拿到鼻子下聞一聞。

聞完了,他還一本正經地問,“薇兒用的什麼洗髮膏子,怪香的。”

他就站在她附近,撫弄着她的頭髮,劉悅薇感覺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的恩愛時光。

她沒有動,她也有些貪戀這種感覺。

“都是我姐姐家鋪子裏的,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

鄭頌賢不滿足於那一縷,把她全部頭髮都捧在手裏,感受像緞子一樣的絲滑觸覺。

劉悅薇一動不動站在那裏。

過了好久,鄭頌賢道,“薇兒頭髮亂了,我給你梳一梳。”

劉悅薇抿嘴笑,“你會嗎?”

鄭頌賢拉着她到了窗前,讓她坐在梳妝枱邊的椅子上,自己拿起妝匣子旁邊的一把密齒桃木梳,“薇兒放心,保證不會掉一根頭髮。”

劉悅薇願意和他玩這些小遊戲,增進情分,也不會違了規矩,畢竟二人自小一起長大的,如今定了親,她是板上釘釘的鄭家婦。

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玩,別說梳頭了,過家家時她還做過新娘子呢,小鄭頌賢有模有樣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當時鄭太太等人笑了半天。

話轉回來,鄭頌賢拿着桃木梳輕輕給她通頭髮,一邊梳頭一邊誇讚,“薇兒的頭髮真好。”

外頭,雲錦聽見動靜,忍不住從帘子縫裏偷偷看了一眼,然後忍不住捂住了嘴。

二姑爺居然在給姑娘梳頭,老天爺,我要不要進去?我進去了,姑娘會不會生氣?我不進去,太太知道了會不會罰我?

雲錦再次從帘子縫裏往裏看,誰知鄭頌賢忽然抬頭,往帘子這邊看了一眼。

雲錦心裏一驚,立刻縮回了頭,老老實實站在帘子外頭。

鄭頌賢捨不得放下手裏的梳子,這樣梳了半天,他低頭問劉悅薇,“薇兒能給我一縷嗎?”

劉悅薇抿嘴,有些不好意思,“你別讓人看見了。”

鄭頌賢悄聲回答,“我藏在荷包里,誰也看不見。”

劉悅薇從旁邊拿出剪子,從頭髮里挑了一縷,沿着下面輕輕剪斷,從外面一點看不出來少了這幾十根頭髮。她又找了一根紅線,綁好了頭髮,紅着臉遞給他。

鄭頌賢接過頭髮,仔仔細細放到荷包里,又把荷包藏在懷裏,然後拉着她的手傻笑。

劉悅薇站起來,她見他如獲至寶一般把荷包藏了起來,心裏有些動容。

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她喜歡這種真實的觸感,眼前的少年眉眼如星辰一般燦爛耀眼,而不是夢裏那種遙遠而又虛妄的想像。

鄭頌賢見她眼神飄渺,彷彿又有了些悲傷之意,心裏一驚,不動聲色地觀察她。

劉悅薇不自主地在他臉上輕輕捏了兩下,然後眼裏的悲意才少了一些。

鄭頌賢看了看門帘子,伸手把劉悅薇摟進懷裏。

“薇兒,你別擔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劉悅薇嗯了一聲,“三郎,你要好好的,咱們都好好的。”

說完這話,她忽然又掉下了眼淚,這眼淚一出,越發不可收拾。她想起了上輩子的孤獨歲月,守寡她不怕,但一想到夫君死於非命,她就肝腸寸斷。

劉悅薇的眼淚越來越多,她怕門外的雲錦聽見,用帕子捂住嘴,嗚嗚哭了起來。

鄭頌賢鬆開她,立刻掏出自己的帕子,輕輕給她擦淚,“薇兒乖,別怕,我好好的呢。”

劉悅薇哽咽了許久,停止了哭泣,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三郎,我做了個惡夢,夢裏太嚇人了。”

鄭頌賢估摸着可能不是什麼好夢,也沒問,仍舊用雙臂輕輕抱着她,偶爾拍一拍她的後背,“夢裏都是反的,你看,現在不都好好的。你在家裏給嬸子幫忙看家,等我考上了秀才,我就來娶你。”

劉悅薇抬頭,用略微有些紅腫的眼睛看着他,“真的嗎?”

鄭頌賢忽然低頭,在她額前輕輕啄了一口,“如有違誓……”

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劉悅薇捂住了他的嘴,“三郎不要發誓,我相信你。”

鄭頌賢幫她把頭髮捋順,“薇兒別怕,有我在呢。”

劉悅薇又輕輕嗯了一聲,二人靜靜依偎在一起,雖然沒有了剛才的迤邐,卻多了一絲溫情。

過了好久,劉悅薇從他懷裏站直了身子,“咱們出去說話吧。”

鄭頌賢點頭,又輕聲囑咐她,“薇兒莫要多想,我有空就來看你。”

劉悅薇輕輕點頭,對這外頭喊了一聲,“雲錦。”

雲錦連忙進來了,低頭不去看她二人,“姑娘有什麼吩咐?”

劉悅薇往外頭,“你去打盆水來,我剛才不小心把東西打翻了,弄髒了臉。”

雲錦應聲去了,很快又回來了。

劉悅薇洗臉的時候,雲錦看出來她又哭過了,心裏有些驚奇,但什麼也沒說。

等劉悅薇收拾好了,她讓雲錦去把林檀姝等人請了進來。

劉悅蓁一進來,先問金子的事兒,“二姐姐,我聽說金價這幾日漲的厲害,什麼時候咱們去換回來?”

鄭頌賢笑,“你們都交給我吧,我去錢莊給你們換。”

劉悅蓁笑,“三哥,要是換成了銀子,可沉了,你一個人可拿不動呢。”

鄭頌賢笑眯眯的,“無妨,我讓毛豆去給我拉,保證不會少你們一兩銀子。錢莊的小夥計估計快來找我了,你們要是信得過我,今日就給我吧。”

劉悅薇有些猶豫,“三哥,會不會耽誤你讀書?”

鄭頌賢搖頭,“都是小事,我爹娘也讓我不能死讀書,若是連民生都不懂,以後中了舉人進士,還如何做官呢。”

林檀姝笑,“你們兩個在家裏悄沒生息就要發大財了。”

劉悅薇考慮到林檀姝家裏沒有長輩,她一個姑娘娘,在銀錢這方面,還是以保守為主,就沒有帶她一起。

“我們兩個不像姐姐會精打細算,這才壯着膽子準備掙點脂粉錢,下回一定帶上姐姐。”

眼見着天要黑了,林檀姝就要告辭,劉悅薇帶着她去給魏氏請安,鄭頌賢也跟去了,魏氏打發喜媽媽親自帶着僕人駕車送林檀姝回去,還給她帶了一些禮物。

等劉悅薇再回東小院的時候,鄭頌賢也要走了。

劉悅薇如往常一樣送他到二門那裏。

二人到了到屏門入口時,鄭頌賢轉身對着她笑,竹子掩蓋了他半邊身子,就像劉悅薇重生回來后第一天見到他時的樣子。

鄭頌賢低聲說道,“薇兒,我回家了,你,要記得想我。”

劉悅薇不再像上次那樣羞怯,而是笑着看向他,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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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今天來下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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