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純白的玄冰玉案,潔白的珊瑚台上鵝卵石般大的夜明珠發出冷幽幽的光華,晶瑩剔透的天宮內,一身黑色長袍的天帝正斜倚在御座上閉目養神,無欲無情的仙宮內一片寂靜。

突然,七色華光爆起,瞬間七彩繽紛閃耀了全殿。

幾乎是同時,白須垂膝的太白金星匆匆跑了進來:“陛下,靈犀台現,穢雲漸去,祥瑞浮現,帝兮在凡間平安長大,生死劫已過!”

天帝瞬間睜開眼,坐直了身子,萬年不變、毫無表情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如釋重負,“好,紅塵情劫的歷劫女子可選出?”

太白托着長長的白鬍子,揉了揉眼睛,莫不是看錯了?天帝即將卸任,卻如此表情,難道做一任天帝還委屈了不成?

太白心中暗自誹謗,口中卻恭敬的答到:“靈犀盤指冥界痴殤渡。”

“什麼?!”天帝竟然驚訝得睜大了眼睛,身子前傾,馬上就要站起來。

太白眯了眯眼睛,白狐母女對天帝影響這麼大?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一聽到她們母女就忍不住了?太白心中明了,卻不肯點破:“陛下,有什麼不妥么?”

天帝知道自己表現得太急切了,很快恢復了面無表情,坐了回去,裝作漫不經心的說:“哦,我是擔心歷劫女子如此出身,帝兮歷劫會出什麼變數。”

能有什麼變數,當年的天帝你遇到狐女,鬧的天翻地覆的,最終還不是照樣一劍斬情緣,乖乖的斬情絲,歷情劫,就任天帝。太白心思轉了幾轉,主意已經拿定。朗聲說:“靈犀盤從未出過差錯,陛下放心。”

天帝也知道靈犀盤是歷屆天帝下凡歷劫留在天庭的靈引,自開天闢地以來從未出過差錯,他只能找找其他的理由,給那苦命的孩兒一些助力:“帝兮生時,妖界異動,沾惹上了戾氣,所以破例派幾個後備掌事跟着帝兮去照應了,這次歷劫女如此出身,就再派幾個女仙一起去照看下吧!”

“諾。”這次太白並沒有反駁。

“那你早去安排吧。”天帝說完,狀似隨意的揮了揮手,在太白轉身的瞬間,天帝指尖一道金光咻地沒入太白的發間。

冥界痴殤渡。

靜靜的綺羅岸邊,無垠的綺羅正值花期,奼紫嫣紅一片,每一株都有屬於自己的顏色,那是一個個曾經鮮活的凡間女子,為情所殤,死後精魄所化。仔細看還能看到小小的花瓣上演繹着的屬於她們前世的悲歡,讓人可以清清楚楚看見她們短暫得歡愉過後無盡的悲傷和深深的無奈。短短一刻鐘后,葉凋花零,化作腥臭的腐汁,一點點淹沒綺羅花根,直到下一年的花期,周而復始。

白狐默默地把綺羅花上滴落的花淚收入玉瓶之中,那是她苦命的女兒一年的吃食。她的女兒也如同這綺羅花一樣,每年初冬花期,清醒過來一天,吃了綺羅花淚,然後睡去,直到下一個花期。

一萬年前,白狐身懷六甲,被那人一劍穿心,成就了他無欲無情的試煉。為此她本有人世間十世榮華的補償,但是白狐放棄了享受人間富貴的機會,在冥界生出他們將將足月的女兒,在這綺羅岸邊看守綺羅草,母女萬年相伴。

一年才清醒一天的小綺羅,如今才堪堪十多歲的模樣,她每次醒來,都要清點這綺羅花,好像帶兵的幾個將軍檢閱自己的兵士一般:“娘,快來看,綺羅花又多了三百多株呢。”小綺羅不知母親的愁苦,仰着笑臉,甜甜的說。

聽到女兒的呼喚,白狐平日不見悲喜的眼中露出了慈祥的笑,“羅兒,慢些跑。”

綺羅花多了三百多株,那是凡世間又有三百多個不肯轉世的苦情女子來苦修了。凡間情苦,總有些痴情怨女,孟婆面前不肯喝那碗遺忘的苦湯,然後被送來這痴殤渡,化作綺羅草,一年年重複曾經的故事,直到心死,再入紅塵,偶有心堅者於苦澀中頓悟,也能直接升入天庭做女仙。

“娘,這株綺羅花上的姐姐好漂亮啊,可是她是為了什麼哭呢?也是因為她的夫君么?”小綺羅稚嫩的聲音傳來,女兒總是好奇,每每她清醒的時候,白狐總是看着綺羅花上的故事,給女兒講述她從未見過的紅塵種種。

“是啊,羅兒,情之一物害人非淺,你以後千萬不要去碰啊。”白狐感慨地說。

正在這時,帶着使命的太白金星徐徐的降落在這萬年無人來的痴殤渡,把白狐和小綺羅母女的對話聽了個正着。他笑眯眯的問:“綺羅如此好奇,可願意去紅塵中走一遭啊?”

白狐見到太白,收起了笑臉,冷冰冰的問:“上仙,怎麼有空想起了我們母女?”

太白一點也不惱,反問到:“綺羅機緣已到,難道你不希望她離開這痴殤渡,去過自由自在的正常給生活?”

白狐聞言一喜,聲音中終於有了點溫度,“羅兒現在可以離開了?”白狐說完,神色隨即一暗,馬上接著說:“當年不是你們幾個長老上仙把我們母女圈在這裏,羅兒才年年沉睡,見不得光?現在怎麼又能放羅兒離開了?”

“這個,這個,只需要綺羅完成一件事情即可。”太白有點訕訕的說。

“難道,新任天帝……,不行,絕對不行,我寧願羅兒在此孤寂,也不願意她受此紅塵情苦!”白狐堅定地說。

“此事已定,豈是你一隻小小的白狐可以置櫞的。”太白態度也強硬起來,說著就要動手。

白狐自知根本無法和太白抗衡,她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太白面前,垂着淚說:“既然上仙心意已決,總要我們母女知道,羅兒此去是個何樣的人家?”

太白本也不忍白狐母女同樣的命運,心中一軟,便順水推舟說:“你們且看來。”

說著他一揮浮塵,白狐母女面前出現了凡間一個富裕人家的院落,小巧的閨房內,一個粉嫩嫩的女嬰在沉睡着,身旁有另一個稍微大點的女嬰在牙牙學語,啃了沉睡着的女嬰滿臉的口水,這時閨房內進來一個少婦,給小女嬰們掖了腋被角,搖頭嘆息,然後默默坐下,一直垂淚到天明。畫面又轉,小女嬰到了四、五歲的模樣還在沉睡着,少婦端來稀粥,慢慢的掰開她的嘴巴,一點點餵了進去,另一個女孩乖巧的遞上手帕,少婦接帕子給沉睡的小女孩擦了擦嘴,然後伸手揉一揉另一個小女孩的頭髮,又嘆息着離去;畫面轉了幾轉,當年的小女嬰已經長成了漂亮的少女,還是依舊沉睡着,另一個小女嬰已經梳上了丫鬟雙髻,把小姐的閨房收拾得乾淨利落,少婦也到了中年,雙鬢白髮已生,眼中的悲苦更加明顯。

綺羅目不轉睛的盯着一幅幅畫面,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奇的問:“這個姐姐也和羅兒長得好像阿,她也和羅兒一樣,每年只醒一天么?可是羅兒沒看到她醒啊?”

太白轉身對着綺羅又換成笑咪咪的表情:“等你去了,她就醒了,她的人生你去替她走完,好不好?”

“好。”綺羅脆生生的回答。

“那就去吧。”太白說著抬手就要施法。

白狐見狀,馬上擲出盛着綺羅花淚的玉瓶,厲聲喝道:“羅兒,看遍綺羅世事,紅塵情苦,謹守汝心!”玉瓶正中小綺羅眉心,隨着白狐斷喝、玉瓶出手,太白金星發間的金絲也一同沒入綺羅的眉心。隨後太白一揮手,小綺羅順綺羅河漂去。

白狐望着越漂越遠得女兒,眼中血淚不斷,最終暈倒在綺羅岸邊。

太白金星攆須輕嘆:“哎,何苦傷情如斯,殊不知,綺羅此去,亂世救贖,也是機緣啊。天帝的小把戲真的能瞞得了我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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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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