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女一雙入青峰
()馬車走得並不平穩,不時的左彎右避,有時甚至是圍着小山包也轉上幾個圈,就這樣不停的奔了一天一夜,黑衣人終於停下來打尖休息。
車子停穩后,丁香扶着綺羅下了車來,綺羅有意的瑟縮着身子躲在丁香背後,丁香心中明了,她故意哄孩子一般對着綺羅說:“小姐莫怕,奴婢會保護你的。”
黑衣人看着做戲的主僕二人,心中好笑,面上卻毫無表情的說:“你們的底細,我都打聽清楚了,不用在我面前演戲了。”
綺羅和丁香心中同時一驚,丁香不由自由的抓緊了綺羅的手,綺羅反手拍了拍丁香的手背,忍住心中的震驚,保持着正常的聲線問道:“既然把我們的底細查的清楚了,閣下可否實言相告,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我們?難道是商家的人?”
黑衣人聽着綺羅的問話,心中暗暗對這個女孩子豎起了大拇指,遭逢大變,能這麼快的冷靜下來,還迅速的猜到了部分的事實。不愧毫不知情的商子樹對這個十五年的睡兒這麼的大肆宣揚。但是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他穩了穩心神,依舊不帶任何感情的回答:“不錯,我是商家的商水,伍郡商家是商家的旁枝。你們可以叫我水叔。”
水叔簡短的幾個字已經回答了綺羅所有的問題,綺羅不動聲色的繼續追問:“我們這是要回商家嫡枝總部?”
“到了你就知道了,現在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水叔說完不再搭理綺羅,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
丁香衝著水叔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姐……”
綺羅伸手扯住丁香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阻住她即將衝口而出的抱怨,然後扯着她的衣袖也進了隔壁開給她們的房間。
丁香隨着綺羅走入房中,隨手關上房門,疑惑的開口問道:“小姐,這個商水明明有古怪,你為什麼不讓我說?”
綺羅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徒逞口舌之快有什麼用,還是說說我們自己才是正經。”
“呃?我們自己?”丁香還沉浸在對水叔不肯多說得的憤懣之中,猛聽綺羅這麼一說,腦子沒有轉過彎來,仰頭迷惑的問。
綺羅沒有回答丁香的問題,而是起身端起桌子上的茶壺到了半盞茶水,推到丁香面前,自己先抬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寫到,“昨夜母親分明有話沒有說完,家中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你統統告訴我。知己知彼,謀定而後動才好為家人報仇。”
丁香看着謹慎的小姐,想起這三天以來發生的種種,心中不由得對綺羅又多了幾分依賴,她壓下心中滿腹的疑問,也有樣學樣的蘸着茶水,把那夜商夫人在祠堂所述之事詳詳細細的寫給綺羅看。
綺羅也不時的插手詢問上一兩句,主僕兩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才把那夜商夫人交待的事情說清楚。
丁香寫完取下腰間湛藍色的軟劍遞給綺羅,綺羅接過來反覆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又把軟劍交給丁香,心思又轉向那個耀國皇宮和心思未明的商家嫡枝來。
沉默了很久,綺羅有些自責的緩緩開口,“看來是禍起耀國皇宮,是我連累了大家,這筆情,這筆債,我都會好好記下。”說到後來綺羅一掃哀怨,眼神犀利起來。
丁香想起自小在伍郡的種種,心中又翻騰起陣陣恨意,但是她幾次被綺羅提點,也明白此時不是意氣用事之時。她吸了吸鼻子,啞聲問道:“小姐,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綺羅想起之前父母關於商家的爭論,略一思索,壓低了聲線,說:“看商家來得這麼及時,估計也是知道點什麼的,他們既然救了我們,我們就必定對他們有用,只要有用就是資本,現在我們只能靜觀其變。”
丁香點點頭,心也沉靜了下來,“奴婢全聽小姐的,現在小姐上塌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說著丁香麻利的鋪好被褥,把綺羅拉到塌邊,服侍她躺好,掖好被角,熟練的彷彿她曾經做過很多遍一般。
被丁香木偶般安置了躺在塌上,綺羅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陷入沉睡了,她抬手撫了撫胸口,玉佩暖暖的貼身掛着。自從戴上了這玉佩,她的精神明顯的好了很多,這裏面又有什麼玄機呢?綺羅想不明白,也沒再多言,撫着胸口,閉眼假寐起來。
第二天天色未亮,他們又上路了,同樣是左突右躲顛簸前行,水叔更是一路寡言,不再開口。當天傍晚,水叔只是隨便找了家小館吃了晚飯,要了乾糧、帶足清水,在暮色中又上路了。
如此奔了三天三夜,天色微明之際,終於到了雲霧蒙蒙的青峰山,水叔停下馬車,輕叩車壁,“下來吧。”
綺羅和丁香稍微活動了下麻木的雙腿,相互攙扶着走下車來,抬眼望向天邊,一線霞光如墨染,飛快暈紅了淺青的天際,日頭鮮艷如火,跳出遠方的地平面,一點一點燃起,天光,越發的明亮起來。
晨曦中,眼前的大山,白霧瀰漫,更添一份神秘,隱隱的只見刀削一般的峰尖直聳天際。腳下,卻沒有一條入山的道路。
正是綺羅疑惑之際,水叔放開韁繩,在懷中摸索一番,取出一個尺長之物,甩手,空中騰起五色煙花,尖銳地哨聲驀地想起。哨聲剛歇,繚繞的白霧間竟顯出一條筆直的路來。
水叔棄車步行,綺羅和丁香對望一樣,綺羅輕輕點頭,丁香上前扶住綺羅的左臂,默默地跟在水叔身後也進入山中。
綺羅一路無言的跟隨着水叔,只見青峰山中處處透着古怪。腳下之路永遠只有一條,每每山路盡頭,再無去路之時,水叔甩出不同顏色的無聲煙花,山間就又顯出路來。間或路上遇到或打掃或持物穿行的僕從,對走在前面的水叔,匍匐行禮,看也不看綺羅主僕一眼,然後默然離去。僕從之間也多是目不斜視,偶有招呼也是手勢啞語,不見喧嘩。綺羅心中奇怪,在心中暗暗留意,面上卻不帶分毫。
水叔放出五色煙花入山之時,商家老族長商闕就已經知道他們來了,此刻他正負手站在一面巨大的石鏡前,整個青峰山上盡在鏡中。
“阿水回來了?事情可順利?”商闕望着山口處緩緩而行的三個人影,並沒有回頭,淡淡的問道。
老族長身後站着的是商土,他是和商水一起趕去伍郡的,一明一暗,他一路隱形護送,直到完全進入青峰山勢力範圍,他才提前趕回山中,此時聽到族長詢問,恭聲回答:“還算順利,耀宮中傳出消息,我和阿水先趕了過去,未免打草驚蛇、夜長夢多,只是悄悄地帶出了那兩個孩子,伍郡商家卻被毀了。”說到後來,商土語氣中帶出了一絲惋惜。
老族長聽出了商土語氣中的變化,也有一點感慨的說:“你們做的對。成大事必有所犧牲,我族身負重任,豈能因為顧及幾個族人生死而耽誤了大事。子樹一家老小和鳳鳴郡子風的一家老小一樣也記入商家中族譜,世代享受後人供奉。”
“謝族長體恤,子樹地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了。”商土擦了擦眼角,替商子樹拜謝族長。
商闕沒有再搭腔,而是撫着長須,皺着眉頭轉了話題:“這次鸞家如此瘋狂,恐怕這個孩子有些蹊蹺,難道真的不是子樹親生?”
聽到族長這麼說,商土也從剛才悲傷的的情緒中轉了過來,細細思量着一路上的經過,掂量着說:“難道是十五年前的柔妃……”
商闕緩緩點頭,“十有**啊。”
他想了一下,又繼續問到:“你們一路有沒有尾巴?”
商土本就是負責善後的,他猶豫了一下答到:“我們一路上很謹慎,布下八步移魂陣,甩開了尾巴。只是,後來我總感覺隱隱的有點不對頭,回頭細找又沒發現人影。”商土說著臉上疑惑之色也越來越重。
商闕看了一眼不太確定的商土,溫言說:“鸞家在耀國經營了數百年了,實力不容小覷,你們能平安把人帶回來,也是很不容易了。即使有人跟了上來,到了我青峰山地盤上,也不怕他們撒野。”
接着他語氣一轉,對着虛空,嚴肅揚聲地說:“吩咐下去,嚴守各個入山通道,任何人不得靠近山中,如有異動,速速稟報。”
商闕說完,轉眼再看已經行至半山腰的綺羅,綠裙黃襦,腰間墜同色如意絲絛,打着一個簡單卻別緻的結。外披純白輕紗披風,下擺處手綉一枝綠梅,枝幹倨傲色澤清冷。面上,眉間一點燦若寶石,自有一股貴氣天成。隨在水叔身後,既無唯唯諾諾,也不明顯的東張西望,彷彿逛自己後花園般自若。
商闕看着,臉上浮起惋惜之色,口中喃喃有語:“可惜了,非我商家之嗣。今後禍福,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商土一路上也一直在觀察着綺羅,越看越喜歡,看到族長這樣說,忍不住接口提議說:“留下來加以培養,為我所用?”
商闕收起心底的惋惜,眯了眯眼睛,掩住滿眼的精光,不置可否,“先看看鸞家出的價碼吧。”
“是。”商土應着,不再追問。
“傳下去吧,商子樹嫡女序齒商家族譜第二十六代第十一女,安排在東九峰,飲食起居讓阿水派人照應着。”
根本沒見到族長的面,綺羅就這麼被圈養在了青峰山。
至此傳於神州,商家有女,名喚綺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