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下午四點半,臨近下班時間,辦公室里一片鬧轟轟,大家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有性子急的已開始收拾桌面,穿上外套,只等五點一到,準時打卡走人。
窗外下着零星的小雨,浠浠瀝瀝的,斜飄到玻璃上,霧蒙蒙的一片模糊,高大的法國梧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闊大的樹葉漫天飛舞着,預示着冬天的腳步匆匆臨近。
“你說離別容易再見難,我說再見容易離別難……”突然響起的手機鈴音,拉回了秦斯顏恍惚的心神。
“顏顏,你到哪了?”朱秀琴尖銳的聲音在彼端響起。
“媽,我還在上班呢。”
“哎呀,我不是早告訴你了,今天下午請假嗎?那破編輯,累得要死,一個月才一千多塊,上着有什麼意思?”朱秀琴明顯不悅。
又來了,自從她畢業後到林楓雜誌社上班的第一天起,媽媽就沒給過她好臉色。
一天到晚在她耳邊念叨,誰誰誰的女兒進了跨國公司,做白領月入上萬;誰誰誰的女兒進外企做秘書,嫁了個有錢人,麻雀變鳳凰……
“酒會八點才開始,我下了班再去,來得及的。”不想跟她爭執,秦斯顏耐着性子解釋。
“你以為去酒會,就象在路邊攤吃碗面啊?說了你得先去做個SPA,再到美容院整個髮型,買身象樣的衣服。”朱秀琴極為不滿,絮絮的抱怨着:“你看看你,偏偏不聽!唉,你就是這個擰脾氣!要是早聽媽媽的話,當初畢業分配時找你安叔叔……”
“行了,媽!我知道了,馬上去做頭髮。”秦斯顏苦笑着,急急打斷她。
如果任她說下去,她肯定會從她呱呱墜地的那一天,一直到進出版社上班為止,巨細無遺,一直數落個沒完。
她不是不明白媽媽的意思,她希望她可以沾着可欣的光,在人老珠黃之前,釣到一個光鮮亮麗的金龜婿,替秦家光耀門楣。
事實上,這是安亦欣首場服裝秀成功的慶功宴,到會的都是本城的政商名流,誰又會注意到她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所以,媽媽的苦心,註定又是白費。
“算了,你現在馬上下班,到金剪刀去做頭髮。”朱秀琴退而求其次,嘆一口氣,再三叮囑:“對了,忘了告訴你,亦辰今天回國,你可千萬不能遲到……”
安亦辰回來了?
秦斯顏怔在當場,腦子裏轟轟作響,完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所佔據。接下來媽媽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安叔叔大名安遠揚,是本市主管城市規化建設的副市長。
三十年來,秦爸爸兢兢業業,一路跟着他從勤縣的縣長到濱海市的規化局局長再到主管城建的副市長,一直是他的司機,可謂忠心耿耿。
這麼多年的從屬關係,再加上,安氏兄妹跟她們兩兄妹的年齡也相差不遠,兩家不免多了些來往,表面看起來,倒也相處甚歡。
朱秀琴便搞不清楚狀況,常常以有這樣的關係而自豪,親朋好友聚會時,總是不自覺地拿出來炫耀一翻。
殊不知這樣的狐假虎威,看在外人的眼裏,其實相當可笑,而聽在秦斯顏的耳里,則倍感悲哀。
“……顏顏?你在聽嗎?”
“哦,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她回過神,匆匆掛了電話,腳底象踩了棉花,軟軟的使不上力。
安亦辰,去國四年,終於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