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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毓騎了一夜的馬,第二天進入雍京南門的時候,正好是辰時。

雍京就是雍京。

大鄭千年都城,無論歲月如何流逝,只有它在,繁華依舊。

尹宅在北城,這裏都是權貴豪族的宅院。尹家的宅子雖然地段好,但是不大,只有三進的院落,十幾間屋子,好在尹家沒有亂七八糟的小老婆們,原來一家大小住在這裏還算合適。

門房一看趙毓在門前下馬,連忙迎出去。

“姑爺來了。”

門房結果趙毓手中的韁繩,看了看他。他們家的姑爺獨一份,跟別人家的女婿都不一樣。這位可以騎着一匹價值千金的西域良駒卻穿着一身半舊布袍子。

趙毓,“大少爺在家?”

門房,“在,大少爺的朋友來了,就在花廳吃早飯呢!”

趙毓問,“對了,老爺知道大少爺在這裏嗎?”

門房,“知道,還發了火。飛鴿傳過來的信上寫的都是罵大少爺的話,還想讓大少爺即刻回雲中,只是,……”門房頓了頓,看着趙毓。

而趙毓則說,“只是夫人管着,老爺和夫人伉儷情深,不能太駁夫人面子。”

“啊?姑爺,什麼也瞞不過您!”

趙毓問完,擺擺手,那個門房牽走他的馬。

尹府的花廳就種了一圈刺玫子,好養活。

但是因為刺多並且尹家又遷回了雲中,這裏留人不足,也就沒有仔細修剪,現在長的奇形怪狀的。

趙毓繞過這些,就看見尹桂寶兒並着兩個紈絝正在吃棗泥包子喝粳米粥。

雖然他說過不讓桂寶兒交友,安靜在家中獃著,可是這麼大的孩子玩心正足,他知道自己約束也約束不了那麼死板。

這兩位像是尹桂寶兒在雍京新交的朋友,看着眼生。

雍京城的紈絝換了一茬又一茬。

趙毓想自己二十年前,十五六歲的時候,也曾經鬥雞下注、走馬章台。

那兩個紈絝都是尹桂寶兒在茶樓聽戲的時候認識的。

他們也沒有胡鬧,就是一起玩的晚了一些又看尹桂寶兒這裏沒有門禁,就他一個人並着那伙子下人住,他們也就沒回去,在尹家過夜。

他們一件趙毓過來,年紀明顯比他們大,知道是人家的大人來了,吃完飯連忙告辭出來。

花廳就趙毓和尹桂寶兒兩個人。

“桂寶兒,和我說實話,你這次來雍京,是不是你娘讓你來的?”

“姐夫!你是妖嗎?你怎麼知道的?”尹桂寶兒莫名驚詫,“我爹這次是嚴令不讓我摻和,但是我娘背後偷偷給了我盤纏還有人手,讓我帶着花骨朵兒的首飾就追了上來。據說我爹知道之後氣的把他那把花梨木的椅子都砸了。我娘讓我最近別回去,就在雍京獃著。她說,你會管我。姐夫,您在冉庄,怎麼會管我在雍京?”

趙毓聽着,手指點點桌面,“桂寶兒,你娘這次,可能做了一件錯事。”

“什麼?”

“那口箱子,還有寧淮侯的事情,如果讓你爹處理,也許就安靜的過去了,但是讓你這麼一折騰,我就怕。……,不過也沒什麼,該來的避不開。桂寶兒,你自己在雍京城踏實的住着,別出么蛾子,這些事都是大人的事,你管不了。”

“行了。”趙毓說著起身,“既然確定怎麼回事了,我就回冉庄了。”

“姐夫別走!”尹桂寶兒拉他,“我這裏認識了幾個新朋友,今天夜裏有局,一起去玩玩?”

趙格非的腳踏出去他爹臨走時候畫的那個圈圈,一步兩步,……,似乎還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一旦她踏出雅間的小院就會有個青衣小斯過來,堆了滿臉的笑,恭敬的請她回到院子中。

“令尊大人臨走的時候吩咐過,讓小照顧好趙姑娘,但是請您務必留在飲水齋的雅園裏。如果您有任何要求,儘管吩咐小的就好。”

趙格非雖然感覺到奇詭,但是沒有反抗。

她要了一碗米酒圓子,晚上來了一份鴨粥,隨後是一桶熱水。

兩個梳着小包子頭的小丫頭送熱水進來,還帶來兩個用海南黃花梨雕刻的薄木盒子上面鑲嵌着貝母,其中一個裏面是三套衣裙,另外一個裏面是幾本珍貴稀少的書籍,是前朝帝師的手稿。

於是,在吃飽喝足泡了熱水澡並且有書之後,趙格非開始樂不思蜀了。

趙毓本來不想跟着尹桂寶兒出去晃動。

他問清楚事情,又交代清楚之後就想回冉庄,他在雍京多有不便。只是後來又一想,尹桂寶兒第一次晚上出去玩耍,他怕這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舅子被人套住,於是也就跟着他去了。

這次攢局的人是宗政文辯,他娘是敬和郡主,楚王最小的閨女,因為嫁給三等忠勇伯小兒子而從荊州搬到雍京生活。

這位宗政為人厚道,他第一眼看到趙毓的時候就感覺這個人像是誰家的窮親戚過來蹭吃蹭喝的,但是仔細再看了一眼,感覺又不太像。但是具體是個什麼人,他也看不透。

於是,他就還算和善的與尹桂寶兒連同趙毓打了招呼。

他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比較隱蔽。

眾人紛紛登上馬車。

放下簾幕。

一眾馬車輕搖,一直向北行駛。

雍京北城有溫泉,王公顯貴們都爭相在這裏建別苑。

但是如今這裏最好的泉水最秀美的森林只屬於一個人,——雍王越箏。

宗政帶這群人去的地方,正是雍王的別苑。

越箏是當今皇上最年幼的弟弟,幾乎就是一母同胞,所以這位雍王年紀極輕,權位極高。

“姐夫,聽說這位雍王是儲君哩。”

尹桂寶兒同趙毓做一個馬車,這裏就他們兩個,尹桂寶兒迫不及待的把這幾天從新朋友那裏聽來的八卦要和冉庄來的姐夫分享一下。

“聽說聖上特別信任寵愛他。雍王比聖上小的多,所以一直是聖上親自調L教,就是按照儲君的模子養大的。”

趙毓聽着沒說話。

“姐夫,你說,以後會不會這位雍王會不會……”

趙毓,“去年皇上不是立了太子了嗎?”

“可是,……”尹桂寶兒說,“我聽說那位太子是當年東宮一個選侍生的,生母在他出生之後好像就給送進尼姑庵還是被賜死了,現在還生死不明。這樣的太子,總感覺不如雍王,……”

趙毓打斷他,“這樣的話以後跟誰都不能亂說。桂寶兒,既然聖上立了太子,東宮的位子就是太子的。”

“可是,大家都這樣說!”

“別人說是別人說的,你不能亂說。”一向溫和的趙毓此時看起來有些嚴厲,“你記住,太子是皇帝的親生兒子。親兒子就是親兒子,誰也比不了的親兒子。”

……

戌正二刻,他們才到達北城雍王別苑。

這個時辰,尋常人們的一家大小已經要準備睡覺了。

這裏不同,別樣的風華。

這裏有幽林山谷,溪水潺潺。所有的房屋具是紅牆黑色琉璃瓦,顯示着主人一等親王的尊榮。庭院中種滿了蘅蕪芬芳,有湖,上面還有人清歌妙舞,泛着小舟。

看樣子客人不止他們。

另外早有一些人已經到了,開始從曲水流觴中取出酒杯。

宗政文辯將他們帶到這裏自去找雍王,而剩下的這些紈絝們顯然沒有資格去見主人。好在這裏寬鬆,主人家秉承登門就是客人的準則,善意招待所有能進入別苑大門的人,包括這些別宗政帶進來的紈絝。

尹桂寶兒這些人都是一些官宦子弟,不是什麼雍京頂級權貴豪門。

他們平時出入的場合都是一些有些小情調的風雅之地,距離雍王別苑這樣的園林還差着幾階王爵。

這些孩子一到這裏既新鮮又感覺有些彷徨。

他們感覺這裏山好林好水好酒好果子好絲竹好舞好,總之樣樣都好。

“姐夫,你看這根柱子。”尹桂寶兒輕拍着長廊中的一根柱子,“咱們就得不到這種木料。這得多少錢啊!”

多少錢也買不到。

這是雲貴總督專門派人進山砍下的千年老樹,千山萬水運進雍京,裝在雍王別苑這條像巨大的游龍一般的迴廊裏面。

尹桂寶兒走下迴廊,就聽見臨湖那邊有一聲刺耳的叫聲,——啊!

隨後則是一個聲音帶着戲謔說,“跪下,跪下把它喝乾凈!”

尹桂寶兒不喜歡剛才那聲叫,顯得有些凄厲。

他連忙走到湖邊,發現這裏已經圍了很多人,大約就十七八位,所有人都是錦服輝煌,應該這今天別苑的客人們。

眾人面前是一套石頭做的桌椅,椅子上端坐一個人,而他的腳邊則放着一個狗食盆,裏面是一串葡萄,而他的靴子上放了一盞酒,像是等待什麼人去舔。葡萄是西疆貢品,從西疆千山萬水運到雍京城不必那些嶺南荔枝便宜,只是,這放在狗盆中的葡萄再精貴也就是狗食。

“怎麼回事?”尹桂寶兒輕聲問。

“噓~~~~~”

旁邊一位穿着月白緞子的小公子看着尹桂寶兒眼生,索性開始傳道受業解惑。

他說,“這是今天玩樂的項目。坐着的那個人是隨侯次子石愷,他是今天的射手,而跪着的那位就是一個什麼什麼的小兒子,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被誰帶進來蹭飯吃,結果被石愷的無頭箭射中,成為今天的獵物。獵物就是要滿足射手的一切要求,不然,他會被蒙上眼睛,捆綁雙手雙腳,脫光衣服扔出去。”

“這樣也行?”

尹桂寶兒常年在雲中,他們那群紈絝最離譜的娛樂就是摟着花娘在大街上賭馬,為此他們被自己家的大人罵成了人干。

他沒有想到這裏有人會這樣做。

“那個什麼什麼的兒子,不也是客人嗎?”

“他算什麼客人?沒有人知道他父親名字,也沒有人知道那家人是做什麼的。”月白緞子的小公子有些傲慢。

尹桂寶兒,“你以為你和他不一樣嗎?你只是暫時沒有被那個什麼箭射中而已。”

“什麼?”

月白緞子的小公子剛聽到尹桂寶兒說話,想要反駁,那邊又是一聲大叫。

“我不幹了!”跪地的那位忽然從地上起來,“我不幹了,士可殺不可辱!”

“咯咯!”坐着的石愷笑的涼薄,“這個時候想起來什麼士可殺不可辱了,早幹什麼去了?這麼點小玩笑就忍不下去,以後怎麼和我們結交?你以為就憑你,就憑你老子那芝麻綠豆大的前程能進的了別苑?小子,哥哥我教你一點東西,以後終生得益。”

石愷說著,慢慢站起來,抬起一腳就把那個’獵物’重新踢翻於地。

原本在石愷腳尖上的酒盞翻滾出來,酒灑了一地。

“一開始既然跪了,就繼續跪下去。剛才讓你喝酒你不喝,現在就把地上的酒漬舔乾淨。真是天生的賤種,敬酒不吃吃罰酒。”

尹桂寶兒站不住了,他下意識的向前邁了一步,然後,他又本能的站住了。他娘總是沒完沒了的嘮叨他: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他以為趙毓會攔着他,誰知道他看到趙毓的時候,發現這個姐夫根本沒有動。趙毓看着眼前的事情,一臉寡淡。

尹桂寶兒又向前走了一步,趙毓還是沒有攔他。

於是,他大膽的走到石愷面前,從地上撿起來酒盞,從旁邊的酒壺中倒了一盞新酒,雙手遞到石愷面前。

“這位大哥,您消消氣,我再給您倒杯水酒,您……”

石愷一把就將尹桂寶兒手中的酒盞踢翻,“哪來的兔崽子,你算什麼東西?”

周圍有些竊竊私語,卻也沒有人出頭。

石愷的姐姐是吉王正妻,雖然老吉王今年已經五十了,石王妃是續弦,但是即使不是原配,王妃就是王妃。石愷既是隨侯小兒子又是親王的小舅子,在場的這些不過是一些年輕的官宦子弟,自然都不敢招惹他。

“你!”石愷指着尹桂寶兒,“你也跪下,把這片酒漬舔了。”

……

“你以為你和他不一樣嗎?你只是暫時沒有被那個什麼箭射中而已。”

……

尹桂寶兒剛才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人聽見了,當時他們不以為然。

他們認為自己不是那個被羞辱的人,自己的爹娘在雍京城還能被叫出名字,就算是那支無頭箭亂射,在自己面前也要拐彎。但是,現在他們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錯覺,——自己,似乎真的和那個什麼什麼的兒子沒什麼區別,至少在隨候小兒子石愷眼中。

又一隻手去撿那個酒盞。

趙毓把它從地上拿起來,拎着桌面上的酒壺倒滿了酒。

石愷一直以為今天在別苑的人都是一些子弟小公子,沒想到眼前還有這樣一位’長輩’。這位身上是灰色布衫,洗的已經掉了一些顏色。這人明顯就是被人帶進來的隨意辱玩的獵物。

只是這些人的眼光能不能挑剔一些,找一些有些出身的人玩起來才爽快,不然和外面雖然花錢找的玩物有什麼不一樣?這種遊戲的快樂不在於讓人去做什麼,而在於讓什麼人去做什麼。

趙毓過去,逕自拉石愷的手,石愷沒想到趙毓要這麼做,竟然被他得手,隨後,趙毓將酒盞放在石愷手中。

“自己拿着。”

“你干什……”

石愷有些惱怒,但是他看着眼前這個臨近卻居高臨下看着自己。

那個人抬手,他以為他要打他,沒想到趙毓的手指順着他的額頭臉頰最後到耳後,輕輕一滑,隨後就是耳垂,腮邊的骨,脖頸,最後,領子被扯開。仲春的夜清涼如水,他就感覺自己領口這邊一陣冰涼,但是緊接着全身似乎被狠狠抽打了一鞭,火一樣的觸覺以恐怖的速度蔓延。

石愷的手根本握不住酒盞,直接扣在自己身下,而被酒水臟到的地方,已經不能看了。

他趕忙彎腰擋住。

如果這件事被不遠處那些人看到,自己明天就成為整個雍京城的笑柄!

趙毓,“滾。”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石愷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連滾帶爬的逃了。

眾人面面相覷。

“詛咒?”

“下蠱?”

“威脅?”

“隨侯小兒子臨時想起來自己吃壞了拉肚子?”

……

尹桂寶兒在旁邊看了個通透。

他徹底被震驚到了。

自己平時自詡風流倜儻的那些紈絝手段在趙毓面前的確幼稚到連毛都沒有長全!

這個姐夫可以用手指滑動之間就控制了別人的欲I望與身體,近似於妖!

但是,這樣的事情讓人卻連一絲一毫的綺念都沒有。這只是控制,毫無任何人性的控制,冷硬到如同權力一般。

他們可以喝酒,可以遊園,甚至可以玩一些看似無傷大雅其實野蠻的遊戲,但是唯獨這件事情不能做。這裏不是外面的酒館昌窯,這裏是親王別苑。出了事,御史一頓彈劾雍王’聚眾yin亂’,到時這裏的主人有沒有事不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不會放過惹事的人。

不過那個石愷跑了就跑了吧,大家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在所有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個什麼什麼的兒子,就是被石愷親自射中的’獵物’爬上了湖面遠處的假山!

他站在高處,凄慘的喊了一聲——士可殺不可辱!

隨後,噗通一聲,直接栽進湖水。

“糟糕!”

“救人,救人,有人投湖啦!”

“救人,救人啊!!!”

……

眾人亂叫。

別苑中山林掩蓋,雍王府兵分散,他們不可能那麼快趕過來,這些小公子們自己亂成一團。

所有人圍到湖邊。

趙毓四周瞄了瞄,他看見方才同尹桂寶兒說話的那個穿着月白緞子的小公子,於是二話不說,一抬腳,用力踢到那個小公子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踢進了湖!

噗通!!

趙毓,“救人去!”

可是,……

那個穿着月白緞子的小公子落水之後瘋狂拍水,狂叫着——“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會浮水啊,救命啊!!!~~~~~~~”

尹桂寶兒看着他姐夫,再看看湖水裏面的人,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

趙毓看着水中奮力撲騰的人,他無奈趴在湖邊,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個小公子已經散亂的頭髮,把他揪住,拉了回來,眾人七手八腳將他抬上岸邊。

“你,……,你你你!”

那個小公子憤怒的眼睛看着趙毓,一臉的血淚控訴。

趙毓無奈搖頭,“你真是東海水師的未來與榮光!盛執玉有你這樣的兒子,上輩子肯定燒了高香。”

他邊說邊扯衣服,把外衣脫了扔給尹桂寶兒,從湖邊一個猛子扎進去,不見蹤影。

穿着月白緞子的小公子驚魂未定,哆哆嗦嗦,他疑惑。

——這個人怎麼知道我是東海水師提督盛執玉的兒子?

他爹雖然是從一品的大員,位高權重,但是因為職責所在,常鎮東海,並不經常回雍京走動。

盛小公子可沒有認為他爹的那張臉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都認得出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雍王別苑遇到的陌生人可以一下子把自己連同盛執玉聯繫起來。

他,是誰呢?

趙毓幾下子遊了過去,他在那人落水的地方浮出來。他邊踩水邊看着他,等他叫的差不多沒力氣了,他游到那個人的後面,一個手刀劈在那人後脖子上,隨後抓住他的頭髮一拖拽,游到岸邊。

等他爬上岸,那個人躺在地上,已經沒氣了。

趙毓用力按住他的胸口,用力按壓,那個溺水的人一口水噴出,緩過氣來。

此時,雍王的府兵也趕到。

這個人是獵物還是客人,這些人不關心,只是如果今夜在雍王別苑出了人命,他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趙毓把自己的衣服擰了擰,扯着桂寶兒,“走,回家。”

“哦。”

這樣的地方也的確沒什麼可呆的。

尹桂寶兒,“姐夫,我去叫那些朋友一起走。”

趙毓點頭,並且在迴廊遠處的欄杆上坐好,擰乾衣服,等待尹桂寶兒。只是不一會兒,桂寶兒一個人回來了。

“怎麼了?”

“那些朋友結交了幾個貴重的新朋友,都是宗政文辯幫忙引薦的,他們正在聊詩詞歌賦,風雅到一塌糊塗,我就不破壞人家的機緣與雅興了。”尹桂寶兒脫下來自己的一件外袍給趙毓披上,“姐夫,夜裏冷,你全身濕透怕受寒,咱們趕緊回去吧。”

忽然,迴廊的盡頭有聲音,——“雍王,雍王,是王爺來了!”

那邊有個穿着淡色緙絲衣袍的年輕人,行色匆匆,他所到之處,一片跪拜。那些地位低下的侍女隨從不但跪下,還將頭顱壓到地面上,只剩下脖子在外面伸着,像是便宜坊的鴨。

尹桂寶兒見他們可能避不開,也要準備行禮,卻被趙毓一把拉住,從旁邊的半月門跳出去,直接從花木叢中溜之大吉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什麼人的視線,他在一棵玉蘭樹旁邊站住,扭了扭腳,回頭,發現那位極有可能是雍王的人正看着他。

此時,浮雲散開,皓月當空。

尹桂寶兒覺得這位雍王真是好相貌,一雙秀致的眉如同鴉翅一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還是他自己眼神也不好,他總感覺這位雍王的樣子同那天在他姐夫屋子裏面見到的男人極像,——六哥?

只是,年紀不對。

他們歲數差了幾歲,這位,今年也就二十幾歲吧。

那麼,雍王是誰。

六哥,……,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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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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