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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
殷忘川在什葉鎮與趙毓聯手擊退霍圖部骨力裴羅,趙毓有一個月的空閑,在等待征西主帥李鈞麒主力那段時日,他與殷忘川相約,從天山到敦煌遊歷四方同時繪製戰時地圖。
莫高窟。
一個佛洞正在開鑿。
這裏有一些工匠,幾間草屋,還住着一個大和尚。
趙毓和殷忘川就在這裏借住。作為旅人,他們不用付銀子或者絲綢,卻需要動手做一些事情抵房錢飯錢。
殷忘川握刀的手藝不錯,所以,砍瓜切菜挖土豆的活兒都是他的,當然,平時無事,順帶還要幫助工匠們為佛像鑿開最外面的一層粗糲的巨石。趙毓手無縛雞之力,連飯都不會做,所以,大家只要覺得他不再一旁裹亂就是萬幸。於是,每當眾人做工做的熱火朝天,他就端着一個瓦罐給大家端水,不忙的時候,則是手中捧着一個紅柳條的小筐,放着蜜餞,安靜的坐一旁,看着佛像的臉一點一點從山體中被雕刻出來。
“這是大秦的馬隊帶來的棗椰,波斯產的,比涼坡那邊的棗子大,也甜,特別貴!小殷,你不嘗嘗?”
殷忘川用布條扎着頭髮,因為沒有用心梳理,落下來一縷,垂着眼旁,他沒理睬他,只是低頭認真鑿着石塊。
趙毓,“等以後西疆太平了,絲路通了,我要把這種棗子賣遍全江南!”
殷忘川,“你不回雍京了?”
趙毓,“江南熱鬧,人多,貨物多,銀子多。”
殷忘川連頭也沒有抬,“你以後都不回雍京了嗎?”
等了好久,趙毓吃完了三顆棗椰,把籃子放在一旁,拍了拍手,才說,“路斷了。人這一輩子,想要過的去,就得向前走。”
……
趙毓在看到殷忘川的第一眼,下意識退到馬車旁邊,從裏面抽出大鄭軍方使用的警示煙花,以火折點燃。
登時,晃眼的火珠子直衝夜空。
整個雍京城的守軍都被照亮,禁衛軍似荒原上的野火一樣,迅速向這裏蔓延!
可惜。
來不及了。
殷忘川是崑崙教王,曾經是一千人亂斗的修羅場中爬出的唯一勝利者。他的武力沒有任何花拳繡腿,甚至沒有‘守護’的靈魂,那就是六道輪迴中的地獄道,除了殘殺就是吞噬。
這是一場屠|殺。
殷忘川僅憑藉一人之力,在半炷香之內,徒手已經將趙毓今天帶來的人擊殺過半!
……
敦煌的夜晚猶如寒冬。
風吹過。
黃沙揚起,飄散,而山巔之上,佛像的臉在塵埃中逐漸顯現,頗有普度眾生之莊嚴寶相。
趙毓仰頭,“哎,小殷,沒藏大師說,你終究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殷忘川則是飛起,落在山巔上,平視着這尊佛像,“那個大和尚還說什麼?”
趙毓,“沒準你還能開宗立派。”
殷忘川,“他沒有說過,讓我給他多削幾個土豆,正午吃飽,方好持齋?”
趙毓點頭,“嗯,也順帶着說了一句。”
殷忘川從山巔跳了下來,“說來說去,還不是讓我給他多做幾餐齋飯?”
趙毓疑惑,“小殷你這手藝從哪裏學來的?”
殷忘川,“我是修行者。那個大和尚開壇講經頭頭是道,卻連飯都不會做,實在當不起修行者。”
趙毓,“修行者都會做飯?”
殷忘川,“修行,修的是自身,也修的身外。不會做飯的就去做飯,一根青菜,一粒大米,一顆土豆都有自己的生命,既然將它們吃掉,吞噬了它們的生命,那麼就要有更寬廣的肚腹,不然,青菜土豆豈不是白白死去?”
趙毓,“呃,……”
殷忘川,“那個大和尚說你什麼?”
趙毓,“他說我是孔門弟子,不入釋門。”
殷忘川,“好話。”
趙毓,“沒藏大師和我說了別的事。”
殷忘川,“什麼?”
趙毓,“西疆六百多年的戰亂,因為我們都錯了。”
殷忘川,“對的是什麼?”
趙毓,“沒藏大師說,我大鄭聖賢無數,教化萬千,為什麼不試試?”
……大和尚還說,這是比兵戈更柔和,卻是更加強悍的征服。
……
殷忘川以手指為利劍,直刺趙毓左心!
卻。
被一柄長劍割開攻勢。
趙毓就感覺身體一輕,被拎起來推到馬車上,而他的身前則擋着一個人。
文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