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櫻櫻~”付軟軟拎着兩杯奶茶,踮着小碎步走進校美術社團,黏黏糊糊叫住芍櫻。

從大一開學以來,芍櫻同學向來是專業課選上,選修課不上。

代課老師想見芍櫻一面,比見美國總統更難。

唯獨美術社團的活動,她每周都會按時到場。

芍櫻聽見付軟軟叫喚,被她做作的調子噁心出滿身雞皮疙瘩,卻還是‘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目光依舊直勾勾盯着畫板。

她穿着寬鬆的長袖,挺直腰背坐在畫板前。

沾了水彩的衣袖被挽到手肘位置,露出女生白凈纖細的小臂。

勻亭的手指握住畫筆,目光專註,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比最美的畫更加漂亮。

付軟軟蹲在她旁邊,欣賞她筆下臨摹的作品。極盡浮誇的吹了好幾句彩虹屁,才把冰奶茶遞過去。

芍櫻放下畫筆,伸手接過溫熱的奶茶,“謝謝。”

“別謝我,不是我買的。”付軟軟晃了晃手裏那杯,“有人請你,我只是跟着沾沾光。”

芍櫻插吸管的動作停下,冷颼颼問,“誰?”

“之前追你那個,”付軟軟提醒,“法學院校草。”

芍櫻思考了足足十秒,才把‘法學院校草’對上號。

她叼着吸管,從口袋拿出手機,簡單粗暴的給付軟軟轉了一百塊錢過去。

芍櫻:“奶茶算我請你的,下回見面把錢給他。”

“啊?”付軟軟手裏的奶茶突然就不香了,緊張兮兮追問,“你連一杯奶茶都不收啊?那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可是你在酒吧打工的時候,明明受了很多花和禮物。”

“那不一樣。打工的時候,我從事正兒八經服務行業,按照酒吧規定收禮物合情合理。”芍櫻邏輯清晰的解釋道,“你說的那個人,我服務他什麼了?視奸服務嗎?”

“呃…”付軟軟噎得慌,投降般說道,“好吧,等會我把錢還給他。”

芍櫻沒再說話,心安理得喝奶茶。

“這事是我欠考慮,隨隨便便就答應了,不能讓你破費。而且兩杯奶茶也沒那麼貴…”付軟軟不好意思的說,“我把錢給你轉回去吧?”

“不用,餘下的再請你一杯,謝謝你昨天幫我答到。”

“哦…謝謝啊。”付軟軟清楚她的性格,沒有再堅持,心裏隱隱失落。

芍櫻永遠如此,做事滴水不漏,一點人情都不肯欠。

即使付軟軟自認為是她最好的朋友,兩個人界限也永遠涇渭分明。

付軟軟覺得有些彆扭,沒話找話問道,“芍櫻,你打算談戀愛嗎?”

“隨便吧。”芍櫻懶得考慮那種小女生才會糾結的煩惱。

談戀愛?

有賺錢重要嗎?

“如果你想要談戀愛的話,其實法學院校草條件挺不錯。他長得帥,聽說家境殷實,專業的發展前景還挺好,絕對是支潛力股。”

芍櫻重新拿起畫筆寫寫塗塗,漫不經心地說,“哦,等潛力股增值了再買吧。”

“到那時候,也許早就被別人買了呢?”

芍櫻冷笑一聲,“隨隨便便就能被別人買走的東西,我要他喂狗嗎?”

“也是哦……算了,跟你聊戀愛話題沒意思,你出生的時候把浪漫細胞忘在娘胎里了。”付軟軟換了個話題,邀請道,“周末一起逛街吧!”

“不去。”

“櫻櫻~~”付軟軟嗲嗲的央求她,“我特別想看新上映的電影,你就陪我去嘛~”

依照付軟軟跟她相處兩年的經驗,芍櫻的周末,多半留在家裏睡懶覺,沒啥要緊事。

芍大美女看起來難搞,實際上跟她軟磨硬泡撒個嬌,她大概率會同意。

果然,付軟軟拽住她袖子晃了晃,就聽到芍櫻受不了的妥協。

“我周末有事,忙完了聯繫你。如果有時間就跟你去。”

“好呀~櫻櫻你對我最好啦~愛你么么噠~”付軟軟激動的抱住她,使勁蹭了兩下,順嘴問道,“你周末有啥事?”

“開家長會。”

付軟軟懂了,“給你家小拖油瓶?”

芍櫻眼皮一撩翻她,糾正道,“他不是拖油瓶。”

“好好好,你弟弟,弟弟,行了吧?”付軟軟受不了的小聲嘀咕,“你就護着他吧。真就搞不懂了,你自己還沒畢業呢,好端端為什麼要養那麼大的碎鈔機?”

芍櫻耳尖,一字不漏聽到她吐槽,又斜了付軟軟幾眼。

她眼神太可怕,嚇得付軟軟做了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

為什麼呢?

所有了解情況的人,都弄不明白:

作為孤兒,芍櫻獨自生活已經很艱難了,為什麼要把晏棠止帶在身邊?

只有芍櫻自己知道。

那天,她坐在開往學校的車子裏,不經意瞥了眼窗外。

八歲的晏棠止跟在男人身後,如行屍走肉般,順着小路走向孤兒院。那條路狹窄而漫長,彷彿有來無回通往絕境。

他目光空洞,眼底一片死水,跟芍櫻記憶中的自己重疊。

曾經,被媽媽親手送進孤兒院的自己,也露出同樣的表情。

芍櫻隔着玻璃,目送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心底血淋淋的窟窿,也破得越來越大。

芍櫻不想眼睜睜看着那個小孩,重蹈自己的覆轍,被迫踩着一路荊棘成長。

即使以後變得堅強,變得勇敢,也不敢輕易回頭。

總害怕來路上無數鮮紅的腳印,又揭開自己受過的傷。

芍櫻用力閉了閉眼,又睜開,輕飄飄的說——

“哦,養成遊戲挺好玩的。”

**

周末上午八點,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卧室,將整個房間曬得暖融融。

起床困難戶芍櫻從空調被裏探出手,摸索的關掉鬧鐘,迷迷糊糊翻個身準備繼續睡覺。

等等,今天明明不上課,為什麼我會定鬧鐘?

陷入昏睡之前,芍櫻終於用僅存的記憶,回想起自己定鬧鐘的理由——

今天要給晏棠止開家長會

她打了個激靈,立刻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刨了刨自己凌亂的炸毛短髮。

“晏棠止!”房間隔音有點好,芍櫻剛剛睡醒,聲音啞啞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

事實證明,晏棠止同學雖然話少,偶爾腦子不好使,起碼聽力正常。

芍櫻喊完沒多久,外面傳來輕微地敲門聲。

“進。”芍櫻還沒睡醒,整個人懨懨的。

她睡覺沒有鎖門的習慣,晏棠止握住門把手推開門,先探出半個身體。

今天周末,不需要穿校服,晏棠止挑了件芍櫻給他買的米黃色薄毛衣,底下還穿了件襯衫,衣領從毛衣領口翻出來。

他氣質好,如此一打扮,像個精緻的小少爺。

好看確實好看,但芍櫻見到他,覺得更燥熱了。

晏棠止彷彿某種冷血動物,即使在夏天最熱的時候,也不肯穿短袖,而且也很少出汗。

惹得芍櫻無數次懷疑,自家崽身上壓根沒長汗腺。

晏棠止進入她房間,一聲不吭的來到衣櫃前,從亂糟糟的垃圾堆里挑出一件薄荷綠的V領短袖,和一條修身牛仔褲。

“讓我穿短袖,你穿得像過冬一樣,養胎嗎?”芍櫻充滿嫌棄的拎起小短袖,順勢掀起睡衣下擺,準備脫掉。

晏棠止耳朵迅速紅了,避開眼神咬着牙提醒,“姐姐,我還在呢,你就不能去浴室換嗎?”

“欸,好麻煩…”

“那我先出去。”

“算了,我去浴室換吧。”芍櫻抱着衣服,懶洋洋鑽進浴室。

晏棠止的審美觀,跟自己是兩個極端。

芍櫻平常出了名的‘鋼鐵直男’,化妝手殘,懶得保養,連理髮店都不去。日常穿衣服主要選寬鬆款,經常跟晏棠止的衣服一起,在男裝店胡亂給自己買。

而晏棠止呢?

芍櫻總堅信着,自家崽內心住了個小公主。

通常出席家長會、或者畢業儀式等正式場合,晏棠止為她搭配的衣服都挺漂亮。

芍櫻換好衣服從浴室里走出來,晏棠止已經把她的‘垃圾堆’重新整理好了,所有衣服按季節分的整整齊齊。

見芍櫻出來,他又從梳妝枱的抽屜里翻出項鏈和音符耳釘遞過去。

芍櫻拿着項鏈,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一下,“挺漂亮的項鏈,哪來的?”

芍櫻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始終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買過小仙女才戴的玩意兒。

“……”晏棠止憋着一口氣,繞到芍櫻背後,悶悶地說,“我給你戴上。”

他早該明白,自己送的禮物,芍櫻永遠都記不起來。

習慣就好,認命吧。

戴好項鏈,兩個人一起走出家門。

芍櫻拎着精緻的小手包,瞥了眼旁邊的晏棠止。

“怎麼?怕我不認識路?”

晏棠止回答,“家長會我也要去。”

“為什麼?你好像不是班幹部啊。”

“……老師讓我分享經驗。”晏棠止每次考試,都是穩穩的年級第一,班主任覬覦他的腦子很久了。

“哈哈哈哈哈哈!”芍櫻聽到他的話,肆無忌憚笑出聲,“哈哈哈什麼經驗?午夜十二點還在夜店鬼混的經驗嗎?”

晏棠止眼神濕漉漉的,默默看着她。

等芍櫻笑夠了,才帶了點委屈認真解釋,“……我沒有鬼混。”

午夜十二點還在夜店鬼混的,明明是芍櫻學姐才對。

晏棠止滿心幽怨。

“哈哈哈哈哈!”芍櫻笑倒在晏棠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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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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