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三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三瘋

獄卒又來了,同樣的方式,同樣的結果。

陳雲被絲網裹着,跟在獄卒後面,邊走邊思慮:不應該啊?

距離上次一劍斬殺古林通猿已過去月余,在此期間,陳雲出場過三次,每次都是一劍斬殺,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之所以這樣做,倒不是想表現自己有多強,僅僅是為了儘可能的節省靈力而已,沒了靈石,完全依靠天地靈氣補充的前提下,自己消耗不起。

在他想來,獸場既然有人押注,那麼以自己表現出來的實力,應該會很少出場才對啊,畢竟毫無懸念的賭局,再紅眼的賭徒應該都不會壓了吧,即使獸場本身,也完全沒必要無謂的犧牲靈獸啊。

他的這種困惑很快便沒了,因為這次和自己角斗的,不是靈獸,而是人。

一個女人。

陳雲入場的時候,人群開始歡呼,可當這個女人入場的時候,他發現歡呼聲似乎更烈,從受歡迎程度上,好像很強的樣子。

中年修士照例進行押注遊說。

“諸位道友,我們十三號鬥士的實力相信大家前段時間都看到了,而我們三十八號鬥士的實力可也是經歷過一場場廝殺考驗的。為了增加角斗的觀賞性,更為了讓諸位道友能在觀賞之餘順便賺點靈石,獸場這才決定讓這兩位鬥士角斗,最終結果,大家拭目以待。”

“十三號必勝……”

“三十八號才是最強的……”

人群一邊押注,還一邊為自己看中的鬥士打氣,陳雲聽着他們的呼喊,有些莫名其妙,堂堂修士,何至於此?

經歷過神秘空間無盡虛無煎熬的他實在理解不了,這些人怎麼就那麼容易躁動!修德了,涵養了?即便記憶中那些追星的小迷妹,恐怕也就這樣了吧!

修仙,都修到狗肚子裏去了,一點身為仙人的氣度都沒有,與凡俗庸人何異?

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的便是陳雲此時的心態吧,殊不知,這些人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了。

廝殺,鐵血,總是讓人躁動,在適當的時候做應該做的事,又何嘗不是一種順道的心境了?那些不喜的人不會來,而會來人自然也願意隨波逐流,這是人性,也是道心。

不是所有人都體驗過虛無是什麼的,也不是所有人都經歷過無盡等待的,於眾生而言,一花一葉皆為道,一生一世即修行,正在做的才是最符合自己的,也才是客觀存在的。

人,只要不欺心,道,只要有映照,如何表現又有什麼關係了?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過去,人群恢復冷靜,而陳雲,則還在迷茫中苦思。

女修沒有給他繼續思考下去的機會,當廝殺到來,兩人中註定只有一個人能活着離開,女修想活,所以在她看來,陳雲必須死。

她和陳雲不一樣,她是自願來參加角斗的,為了那可觀的賞金。

一道劍氣襲來,陳雲沒有躲,只揮劍將其擋開,任由女修欺身。

而當女修近至身前不足一米的時候,如同之前四次擊殺靈獸一樣,陳雲只出一招,斜刺女修喉嚨。因為割喉,比穿心更節省靈力。

女修倒下了,至死她都想不明白,那一劍自己明明能襠下的,怎麼就劃破喉嚨了呢,可想不明白的代價,則是付出生命。

陳雲沒有就勢割下她的頭,因為沒那個必要,人不比靈獸,死了便是死了。

觀台上的人群出奇的安靜,他們不是在為死亡默哀,而是在為結局感到恐懼。

同為築基後期,同為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鬥士,殺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簡單了?

十三號,自己能打得過嗎?很多人不自覺的開始捫心自問。

而中年修士看向陳雲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凝重。

陳雲回到關押自己的鐵柵欄,獄卒走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則回以一個無害的微笑。

往後三個月,陳雲再沒出場過,也沒有離開過鐵柵欄。

這日,獄卒又來了,似乎害怕什麼,當他將絲網裹住陳雲以後,竟不由自主的動手拉了拉,直到確定沒什麼問題,才小心翼翼的押着陳雲,往獸場走去。

這次與之角斗的是一隻窮奇獸,本為荒獸遺種,至今血脈早已不純,雖名窮奇,卻和上古荒獸窮奇相隔十萬八千里。

不過這外形倒有幾分相似,同樣長有雙翼,其狀如虎,渾身佈滿大大小小的鋼毛,一看就是那種皮糙耐楱的主。

從中年修士的例行介紹中,陳雲知道這東西還沒長成,目前只相當於一個築基大圓滿的修士,因捕捉時斷了其血根,所以無培養價值,只能把它丟到這裏充當斗獸。

陳雲不知道觀台上的賠率是多少,想來應該不會低,因為這次,他出了第二劍。

窮奇的頭掉落地上,陳雲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明明已經死了,幹嘛還要割下人家的頭了!

人群照例陷入歡呼,為了勝利,更為了靈石。

第二天,陳雲又出場了。

對象是一條騰蛇,會飛的那種。

陳雲出了三劍,甚至還動用了劍意,這畜生,實在不好殺,都被斬成幾節了,還在蠕動,最終只得灌注劍意斷其神魂方才徹底斬殺。

第三天,虱岬獸。

陳雲出了五劍,同樣動用了劍意。

第四天,虎蛟,一頭半步金丹的雜.種。

陳雲足足打了半個時辰,才最終將其斬殺。

而他,也是獸場至今為止唯一一個能從虎蛟口下活命的鬥士。

觀台上人群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只象徵性的表示了一下慶賀,便將關注點轉移至下一場角斗。

第五天,陳雲沒有出場。

第六天,同樣沒有……

直到一個月後,獄卒才來找他。

有時候,陳雲會忍不住反思,自己這樣真的有意義嗎,老這樣殺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很確定自己的處境,也明白殺戮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管自己殺多少,總有無窮無盡的下一場在等着,快與慢,真的有必要嗎?

節省靈力沒錯,可節省的意義在哪了?逃不出這座獸場,終歸避免不了敗亡的結局,南雪既然把他丟在這裏,又怎麼可能會給他逃脫的機會。看看這座鐵籠,再看看獸場上那道無法撼動的靈陣,於自己而言,似乎只是量的積累罷了,多與少,根本不重要。

自從知道自己的處境,陳雲的心態一直很平靜,他並不絕望,也不恐懼,沒有怨天尤人,悲嘆命運的不公,也沒有畫地為牢,沉浸在復仇的怨念中。比起神秘空間的永恆虛無,這裏,至少還有戰鬥,至少還有生氣,至少,還有獄卒。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獸場與混沌無異,自己也還是那個自己,肉體與殘魂,殺戮與沉睡,一切,有區別嗎?

當他的劍劃過對方喉嚨那一刻,陳雲想通了,沒有。

倒下的是一個築基大圓滿,一個在斗獸場保持百場不敗的常勝將軍,他是一個邪修,命運和陳雲一樣,要麼殺死別人,要麼繼續等着被別人殺死。

百場不敗,一場送命。

陳雲沒有從他眼神中看到半分對死亡的畏懼,反而感受到了他閉眼之前的那份解脫,至此,陳雲明白,比起生命,絕望原來才是最讓人感到痛苦的。

人們因為害怕死亡,所以不敢結束絕望,也因為怯懼懦弱,所以希望通過別人來幫助自己擺脫痛苦。

活着,是本能,敗亡,往往只是借口!

陳雲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他幫一個懦弱的靈魂得以解脫。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渡我成魔!到了幽冥,去找慧寂出家吧’。陳雲對着屍體默念道。

你永遠不懂什麼叫希望,更不懂生而為人的神奇,道生萬物,獨人類居於中,天地不仁,唯修士敢戰天,其中奧義,全在一個‘存’字。

都說活着往往比死更需要勇氣,但可有人想過,如果死亡意味着永恆,那麼它與絕望的活下去又有什麼區別了?只因你感知不到,就認為生命沒有意義?

不談希望,不問未來,活着,即為永恆。

我叫陳雲,斗獸場第十三號鬥士!

往後的角斗,陳雲殺得更快了,不管是靈獸還是修士,皆全力以赴,不留餘力,活像個嗜血的瘋魔。

觀台上的人逐漸送給他一個綽號,十三瘋。

一年,僅僅過了一年,他這個綽號前面又加了一個前綴,九九不敗。

九九不敗十三瘋,凡勝此士者,賞十萬靈。

對於觀台上那些大多數築基修士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但沒人敢動這個心思,因為比起靈石,大家顯然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獄卒對陳雲越發畏懼,也越發客氣了,每次他來網他的時候,都會給他講講下一場的對手是誰,以及有關他的賠率,陳雲每次也同樣會以一個善意的微笑,然後跟着他,沉默步入獸場。

但這一次,獄卒卻反常的安靜,既沒有和陳雲說話,也沒有告訴他自己壓了多少他贏,陳雲則習慣性的回以一個善意的微笑,跟在他身後,走進獸場。

中年修士一如既往的賣力宣傳着。

“諸位道友且聽本座一言,我們九九不敗十三瘋的名氣相信不用多說,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今天不一樣了,本獸場從外域仙島新進一批海獸,皆為築基大圓滿境,更重要的這批海獸共有八隻,乃一胎所出,生則同生,死亦同亡。

而我們十三瘋鬥士即將角斗的對手,便是這八隻海獸,一人獨戰八獸,勝負如何,請諸位道友現在開始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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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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