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回來了
這裏很靜,這裏很寂,除了時間,它什麼都沒有,天道大戰也好,道統之爭也罷,即便是與自身息息相關的所謂聯盟,如今,都不重要了。
當遺忘成為一種習慣之後,陳雲想着這些破事,不禁自嘲起來,即便他也只是一縷殘魂,根本笑不了。
不過偶爾於無盡的虛無中想起自己是誰來時,他還是會忍不住去回憶那些事情。今生,前世,古墓,少年,歸藏,青玄……等等等等,包括愛情,友情,親情,甚至人情,諸如種種,都在其腦海中過了無數遍。
遺忘,不代表失去,回憶,也僅僅是因為無聊,該忘記時忘記,該想起時想起,我心所在,即為本我。
今生若死,只願回歸永恆的虛無,因自知成不了佛,只求得永世平靜就好,脫開這無盡輪迴,不達,不墮!
……
時間,對於此時的陳雲來說沒有意義,可對於身處大千世界的善男信女們來說,則光陰似箭,逝者如斯。
距離真靈小世界試煉結束已過了三月,林止憂身上的傷在師尊無上道人的悉心調理下,已好了大半,相信再過幾日,便能徹底痊癒。
至於韻雙,恐怕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而今天,林止憂也終於等來了逍遙老祖的召喚。
萬劍涯,逍遙上人居所。
“弟子林止憂,參拜老祖!”
“說說吧,什麼情況。”逍遙臉上無喜無悲。
“奏呈老祖,弟子按照老祖所示,誅滅巫族之後,箴言並未現象,整個真靈小世界也並無任何異常。”
林止憂沒有向逍遙敘述後續的遭遇,因為她明白,對於老祖來說,只要知道結果就夠了。
“走吧。”
“弟子告退!”林止憂恭敬的退出居所,不敢在萬劍涯盤亘,直奔自己福地而去。
同樣的一幕,更早之前,已在三聖觀,小靈山以及真武宮上演過,對話大致無二,結果也有目共睹。不同的是,在元清上人,本彌禪佛以及九宮上人記憶中,有了一個叫陳雲的名字,有了那一段詭異的‘死而復生’。
然而以他們的修為,目前還參不透其中奧妙,知道其人已隕滅在小世界內,也就只當記住罷了,修士渡劫,在天道,在運數,那虛無縹緲的真君果位,豈是一小小築基能衍化的?
林止憂回到福地,打坐修行了一會之後,腦海中又不自覺的閃過那道於劍影掌印中自言自語的身影,心頭一緊,眼中已噙了半滴清淚。
天上地下,千年萬年,我答應你,只要我活着,誓誅盡三人。
只是這淚……對不起,我食言了!
瑤池仙境,沒了你,今生,我再不踏足!
……
浩渺虛空,時間彷彿靜止了,深邃而望不到盡頭的暗黑混沌。
這裏,一瞬便是一世,一念即為永恆。
陳雲已經忘了自己是誰,但又清楚的記得自己依舊存在,生與死,得與失,一切的一切,早已模糊,也早已化為這方虛空裏不曾落地的塵埃。
我叫陳雲,一個迷途的浪子!
很多個很久很久以後。
“外來者,你可以走了。”
陳雲從遺忘中蘇醒過來,似乎根本沒有沉睡,
“離開嗎?我從哪裏來,去往何處去?”
“自來處來,歸去處去,大道無形,輪迴皆有定數。”
“老頭,再見,我會想你的。”
“去吧,應下本君一個條件,了了這份因果即可。”
陳雲沒有去問為什麼,平心而論,這老頭雖然說話難聽,但對自己還是不錯的,“說吧,力所能及,不負所期!”
“有朝一日,你若悟得大道,便將此處毀去,送本君入輪迴!”
陳雲有些迷惑,沒想到老頭會有這種‘自殺’似的請求,不解道:“為何?我若有能力毀滅這裏,難道就不能將你帶出去?”
“無知,混沌空間,輪迴不涉,本君早已仙逝,不過一殘魂在此遊盪而已,神魂不全,如何離開。”得,又來了!
“那為何我又能離開,我不是跟你一樣嗎?”
“本君也不知,萬千大道,本君不曾悟得半分,想來也只有傳說中與天道比肩的聖人能解你之惑!”
“聖人?”
陳雲對這兩個字很敏感,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方世界聽到這個稱呼,青玄大陸,不是沒有聖人之說嗎?然而自己所修的《歸藏劍訣》卻又有關於聖人的記載,如今從老頭口中聽來,自然極為在意。
“本君也不知究竟!上古修真時期,真君圓滿可渡君劫,得天道認可后成得真仙,從此得其大道!
真仙是天道的化身,代表不同的大道,道不滅,真仙不隕,所謂大道萬千,真仙取其一而存,他們,便是一方宇宙中最至高無上的存在。
本君那個時代,青玄劍宗便有兩位真仙,一為輪迴,一為殺伐。
傳說中,有一種超越真仙的存在——聖人!他們掙脫天道束縛,於天道所衍之萬千大道外自成一道,與天道共生。那是永恆的存在,自身道不滅,即便天道也奈何不得。
不過終究只是傳說,便是本門兩位真仙也從未見過此等存在,也有可能只是神話而已,以此激勵修士一直走下去!”
陳雲安靜的聽完老者敘述,心中似有明悟,隱約間有一種不是那麼簡單的錯覺,卻又說不上是為什麼。
聖人?
也許不是傳說而已!
回過神來正欲再從老頭口中多聽些上古隱秘,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瞬間便失去了意識。
該死,為什麼每次都要用這種老掉牙的方式把自己弄進來又送出去,就不能文明點嗎,沒有修權!
……
當陳雲再次醒來后,和上次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出來的,打眼望去,這是一處斷崖,而自己,則正好倒掛在崖壁間一棵枯朽的歪脖子樹上。
頭頂千尺絕壁,樹下幽深昏暗,此情此景,讓他心頭一驚。
自己莫不是還在小世界內吧?
檢查了一下身體,發現傷勢早已痊癒,運起靈力,幾個縱身,人便已來到斷崖之上。
只是可憐了那棵歪脖子樹,被陳雲這一借力,連根帶枝,整個掉入深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落地歸根。
站在崖頂,陳雲依舊迷惑,這到底是哪?
陌生的環境,根本看不出到底是青玄大陸還是真靈小世界,亦或其他什麼鬼地方?
不管了,先離開這裏再說,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在哪,對於自己來說,有區別嗎?
都是異鄉人,何談歸故里!
三日後。
陳雲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
穿梭在熙攘的鬧市,感受着久違的生氣,東華帝國都城,一如既往的繁華。
陳雲用心感受着這一切,很享受,也很迷醉,甚至都忘了去清歡居看看。
距離真靈小世界試煉結束已整整過去兩年,算算時間,原來自己才在那虛無中度過那麼點時間,還好,還好,沒有一出來就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的爛柯奇緣。
往前走了一段,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聳立在長街盡頭,深諳此道的陳雲都不用考慮,便知道自己該找個地方歇歇腳了。
東華帝國都城最大的青樓,水雲間,老鴇略施粉黛的臉上笑靨如花。
“喲,這是哪裏來的貴公子,快裏面請!”
“小爺今天高興,好酒好菜伺候着,把你們這裏最漂亮的姑娘找來陪爺喝幾杯,記住,找兩個!”
老鴇笑得更歡了,被歲月帶走的青春難掩其年輕時那副精緻的容顏,“好嘞,公子放心,保證讓您滿意。”
“如煙,如花,雅間伺候着。”
陳雲悠哉悠哉的跟着老鴇走進一間裝修極為雅緻的房間,過了片刻,便有兩個容貌秀麗的姑娘走了進來,打眼一望,怕小爺付不起錢不成?
“奴家如煙一一如花,見過公子。”
“什麼臭魚爛蝦,小爺有的是錢,換了。”
“公子說笑了,她們可都是這裏的頭牌,再換,真沒了。”
騙鬼了,真當自己是人傻錢多的凱子,青樓里那一套,古往今來,何曾變過。
“我說換就換,有,你就叫人來,沒有,我就走,就是這麼簡單,懂?”
老鴇心知這是遇上歡場老手了,遂不再敷衍,“好嘞,公子稍等,馬上給你安排。”
過了一會,又有兩個姑娘被老鴇帶進雅間,不待她們見禮,陳雲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老鴇趕忙將其攔下,“公子這是?”
“就這些?還沒你看着順眼了,既然你沒有,那小爺只好換個地方了。”
老鴇聞言神色一凜,感情遇上了個愣頭青?
青樓歡場規矩,葷話不上老鴇,錢財不下藝妓,自從接下了這水雲間,老鴇已經很多年沒聽過這話了。
這個規矩陳雲自然知道,但他不在乎,出於某種陰暗趣味,他確實覺得老鴇更有味道多了。
“水雲間廟小,請自便。”
“誒,肯把千金搏一笑,奈何此處無良人,再見!”
說完,陳雲甩手而出。
此話一處,老鴇倒還好,畢竟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可另外兩個姑娘不答應了,“站住,奴家懇請公子把這話收回去。”
水雲間,乃帝國八王爺的私產,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放肆的地方。
“所謂覆水難收,敢問姑娘,說出去的話該如何收回?”
陳雲發現自己確實有病,竟然和一個凡俗青樓女子杠上了,不過別說,這般吵吵鬧鬧的,還正好是自己想感受到的生氣。
俗人嘛,哪有不和人吵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