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
在經歷了因為恐懼和嚴寒顯得格外寒冷的冬季后,我們很高興終於要入春了。太陽開始越來越久地停留在空中,給霍格沃茨帶來了微弱的溫暖。
城堡里的大家也變得樂觀起來,自從賈斯廷和差點沒頭的尼克之後,沒有再發生攻擊事件。我和喬治、弗雷德一起去第三溫室的時候,發現曼德拉草變得喜怒無常和沉默寡言了,斯普勞特教授親切地對我們解釋說這意味着它們正迅速地脫離童年時代。
“只要它們的粉刺一痊癒,就可以重新移植了。”一天下午,我們聽見龐弗雷夫人溫和地對費爾奇這樣說,這個描述實在是太像人類了,導致我們在聽到她接下來說“然後,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把它們割下來,放在火上熬。”的時候都覺得非常驚悚。
“說不定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發現了這不是個好時機。”哈利樂觀地說,“你們想想,現在全校師生都高度警惕着,這時候要打開密室一定很不理智是不是?不管那怪物是什麼,也許它現在決定再冬眠個五十年。”
我們雖然提心弔膽,但打心眼裏希望哈利的想法是正確的,不過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意這麼想,比如厄尼。他依然堅持着哈利是罪魁禍首,並持之以恆地勸說桑妮和我與哈利保持距離,桑妮先前還和他吵兩句,現在已經懶得理他了。於是每次我們“偶然”遇見厄尼的時候,都能看到他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表情。
吉德羅·洛哈特對自己更加自信一些,他大概認為是他阻止了這些進攻。有一次我們去上變形課時聽到他對麥格教授說:“我認為密室這次是永遠不會被打開了。罪犯肯定已經知道,我遲早都會抓住他們的,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趁我還沒有開始收拾他們,現在罷手是明智的。現在學校里需要鼓舞鼓舞士氣……”
後面我沒有聽到,因為我們突然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並把赫敏強行帶出了洛哈特的輻射範圍。
二月十四日吃早飯的時候,我們知道洛哈特所謂鼓舞士氣的方法是什麼了。大禮堂四面牆上都佈滿了大朵大朵的耀眼的粉紅色鮮花,許多心形的五彩紙屑不停地從淺藍色的天花板上飄落下來。我抓着桑妮確認了三遍今天是情人節而不是愚人節。
“這是怎麼回事?”哈利昨天訓練魁地奇到很晚,今天起得遲了一些,他一邊拂去落在培根上的五彩紙屑一邊問。
羅恩一臉厭惡地指向教師餐桌,彷彿多說一句話就要噁心得吐出來了。
洛哈特穿着與整個禮堂融為一體的粉紅色長袍,揮着手讓大家安靜。他周圍的教授們一個個都板著臉,斯內普的臉色比羅恩好不到哪裏去。
“梅林的鬍子啊,粉紅色??”我覺得我的眼睛受到了傷害,就連平時挺喜歡粉色的桑妮都一句話不說,專心致志地對付着盤裏的煎蛋,好像那是一隻需要全神貫注應對的地精似的。
“諸位,情人節快樂!”洛哈特大聲說,“到現在為止,已有四十六個人向我贈送了賀卡,我謹向他們表示感謝!是的,我自作主張,為大家安排了這一小小的驚喜——而且還不止這些!”
“四十六個?”弗雷德把南瓜汁噴了出來。
“看在梅林的份上,這裏面不包括你吧茜茜?”喬治目瞪口呆地問。
“別傻了,”我嫌棄地說,“有這個時間我寧願去給沙菲克改作業里的拼寫錯誤。”
洛哈特拍了拍手,從通往門廳的幾道門裏大步走進十二個小矮人。不同於一般的小矮人,他們都插着金色的翅膀,背着豎琴。他們的臉色看起來比黑湖的冰面還要陰沉,看起來這身裝束和他們即將執行的任務也不怎麼令人愉快。
“我的友好的、帶着賀卡的小愛神!”洛哈特喜氣洋洋地說,“他們今天要在學校里到處遊盪,給你們遞送情人節賀卡!樂趣還不止這些呢!我相信我的同事們都願意踴躍地參加進來!為什麼不請斯內普教授教你們怎麼調製迷情劑呢?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弗立維教授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巫師都更精通迷幻魔法,這條狡猾的老狗!”
弗立維教授把臉埋在雙手裏,似乎被提到名字是奇恥大辱。
“迷情劑是六年級才學的高階魔葯呢!”弗雷德興緻勃勃地說。
“我建議不要。”喬治難得給兄弟潑了個冷水,“你看斯內普的表情,任何敢問他迷情劑製法的人一定都會被他煮熟了之後和蟑螂屍體一起塞進密封罐子裏。”
“赫敏,求求你告訴我,你也不是那四十六個人中的一個吧?”當他們離開禮堂,去上第一節課時,羅恩說。赫敏突然興趣很濃地在書包里翻找着她的課程表,沒有回答。
一整個上午,小矮人們不停地闖進我們的教室,遞送情人節賀卡,弄得老師們厭煩透頂。
“洛哈特可能本來想上演浪漫愛情劇,但現在已經徹底變成喜劇了。”我們同情地看着赫敏也接到了一封情人節賀卡,她手足無措地試圖把小矮人轟出教室,但對方固執地要將賀卡上的字唱出來。
“你棕色的頭髮像野草一樣蓬鬆,
你明亮的眼神如夜空中的月亮照亮了我的心。
你是那麼聰明、勤奮又樂於助人,
節日快樂!”
吃午飯時我還忍不住重複了那張賀卡上的句子,赫敏提前回了宿舍,羅恩笑得被玉米粒嗆住了,連連咳嗽:“有一說一,文筆其實還不錯。”
“這是什麼?”金妮疑惑地問。
“某人寫給赫敏的情人節賀卡。”我也笑得不行,勺子都拿不穩了,“你是沒看見,當時赫敏的臉都紅成番茄了。”
“這種行為是不是不太好。”金妮看起來非常不安,聲音越來越小,只有我們倆能聽見,“其實我……我已經寄了一封出去……”
我把已經掛在嘴邊的“給哈利?”硬生生咽回去,她現在最不想聽的應該就是嘲笑或盤問了,我只能百轉千回地安慰她:“這種形式或許是誇張了些,但文字下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那茜茜你打算送賀卡給誰嗎?”金妮繼續魂不守舍,倒是桑妮隨口問了一句。
“嗯……倒也是個好機會。”惡作劇的好機會。
如果是惡作劇的話要寄給誰呢?
馬爾福?算了吧,哪怕是惡作劇我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費筆墨。
厄尼?好像有點不厚道,雖然他最近真的令人厭煩,但到底是桑妮的哥哥,而且如果被誤解了就不好收場了。
弗雷德?不行不行,我還想好好活着。
“也許……喬治?”我一不小心說出了聲。
“咳咳咳……咳咳!”金妮被土豆泥嗆住了,和桑妮一起瞪大了眼睛十分震驚地看着我,“茜茜你……?!”
“不是!!”我反應過來之後迅速地打斷了她們的進一步遐想,“是惡作劇啊惡作劇啊!”
金妮和桑妮就差把“我不信”寫在臉上了。
“你們在聊什麼?”哈利和羅恩已經吃完先走了,弗雷德和喬治看着我們三個張牙舞爪,湊過來好奇地問。
雖然惡作劇還沒開始,但我有一種被當場抓包的僵硬感。
“沒什麼。”金妮仰頭把半杯南瓜汁一股腦全喝了之後迅速腳底抹油般溜了。
“聽說赫敏上午收到了一封賀卡?”弗雷德饒有興趣地問。
“是誰寫的?”喬治連水果餡餅都放下了。
“我和茜茜猜是納威,不過赫敏覺得也有可能是羅恩。”桑妮回答。
“不可能。”弗雷德和喬治異口同聲地否決,“這麼有創造性的事怎麼可能是羅恩!”
“不管是不是羅恩,他這一星期都別想看見赫敏的作業了。”我笑着說。
“那麼,小矮人們一上午送出的各種賀卡里,有你們倆的份嗎?”桑妮看了我一眼,故意問道,這個壞傢伙。
“沒有。”他們倆深表遺憾。
“其實我建議過弗雷德給安吉麗娜寫一封。”喬治正經地說。
“我不會的。”弗雷德堅決地說,“我犯不着為了一封賀卡被她從飛天掃帚上扔下去。”
***
下午當我們去上魔咒課時,一個小矮人突然追上了我們。
我們迅速散開,看看到底是哪個倒霉鬼被盯上了——其實很難描述我們的心情,一方面,被小矮人當眾拽住唱賀卡尷尬極了,但另一方面,如果一封情書都沒收到可能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尷尬。
“喂,你!哈利波特!”一個臉色特別陰沉的小矮人喊道,用胳膊肘分開眾人,朝哈利擠過來。
哈利拔腿就跑,但沒等他跑出兩步,小矮人就飛速地分開了眾人追上了他。
“我有一個配樂的口信要親自傳達給哈利波特。”小矮人說著,用咄咄逼人的架勢撥響了豎琴。
“別在這兒。”哈利壓低聲音說,一邊又想逃跑。
“站住別動!”小矮人咕噥了一聲,一把抓住哈利的書包,把他拉了回來。
“讓我走!”哈利吼道,用力拽着書包。
隨着一聲很響的撕裂聲,他的書包被扯成了兩半。他的書、魔杖、羊皮紙和羽毛筆稀里嘩啦地落到地板上,墨水瓶摔碎在最上面。哈利手忙腳亂地抓着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想趕在小矮人開始唱歌前迅速收拾完溜走,結果造成了走廊里的交通堵塞。
我和桑妮被擠在人群里,我瞧見金妮站在不遠處捂住了臉。對哈利來說更糟糕的來了,這條路也是其他年級格蘭芬多學生上課的必經之路——比如韋斯萊雙胞胎兄弟倆。看到他們倆的瞬間,哈利的臉都白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傳來了德拉科馬爾福那冷冷的、拖腔拖調的聲音。哈利開始狂亂地把東西往被撕裂的書包里塞,不顧一切地想趕緊逃走,我猜他寧願被洛哈特抓着合照,也不想讓馬爾福聽見他的情人節配樂賀禮,
“怎麼這麼亂?”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珀西韋斯萊來了。哈利完全慌了神,只想趕緊逃脫,可是小矮人一把抱住他的兩個膝蓋,讓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好了,”他說,一屁股坐在哈利的膝蓋上,“這就是你的帶歌聲的情人節賀禮:
他的眼睛綠得像新腌的癩□□,
他的頭髮像黑板一樣烏黑瀟洒,
我希望他是我的,他真的很帥氣,
他就是那個征服黑魔頭的勇士。”
“赫敏還是挺幸運的。”看着可憐的哈利努力地站起來,強迫自己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我覺得自己的笑實在是太不人道了,“早上那封至少文筆真的還不錯。”
“想知道波特在裏面寫了什麼嗎?”馬爾福從哈利散落一地的文具里撿起里德爾的日記本大聲說,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封皮上的日期,以為拿到的是哈利自己的日記。圍觀者們頓時安靜下來。金妮看看日記,又看看哈利,神色驚恐。
“拿過來,馬爾福。”珀西嚴厲地說。
“等我看一眼再說。”馬爾福說著,嘲弄地朝着哈利揮舞着日記本。
哈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直接朝馬爾福吼道:“Expelliarmus(除你武器)!”日記本從馬爾福的手中飛向了空中,羅恩開心地一把抓住了它。
我一定要好好練習這個魔咒,我在心裏如此說。
馬爾福看上去氣瘋了,桑妮不由得擔心地瞧了他好幾眼。
“我認為波特不太喜歡你的情人節賀禮!”當金妮路過馬爾福身邊走進教室時,他惡狠狠地衝著她的後背嚷道。金妮雙手捂着臉,跑進了教室。
羅恩大吼一聲,拔出了自己的魔杖,不過我和哈利立刻把他拉走了,想報仇是一回事,整堂課都吐鼻涕蟲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收回之前的話。”魔咒課上大家全都心不在焉,幾乎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看向哈利,然後憋笑憋到渾身顫抖,我揉了揉太陽穴,小聲對桑妮說,“情人節收不到賀卡也沒什麼,我覺得不會有比當著所有人唱‘你的眼睛綠得像新腌的癩□□’更尷尬的事了。”
“所以你給喬治的賀卡寫完了嗎?”桑妮嘴唇幾乎沒動地小聲問我。
“沒呢。”我嘆了口氣,“寫得太正經了,肯定會被當真的,如果太不正經又容易被發現是我。”太難了。
直到吃完晚飯回到公共休息室,再也沒有機會給小矮人遞賀卡的時候,我的那份惡作劇情書還只作為草稿停留在我的羊皮紙上。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和他倆打招呼的時候不用心虛了。
我什麼也沒有收到,這也讓我鬆了一大口氣。桑妮收到了一顆草莓,我簡直要為那個送禮的人瘋狂鼓掌,既傳達了心意,還避免了尷尬,而且草莓真的很適合桑妮,真是天才。不過當我們問桑妮是誰送的時候,她表示她和我們一樣摸不着頭腦。
那天晚上,公共休息室里充滿着快樂的氛圍,一半是因為大家在互相交流收到賀卡的經歷和慶祝這粉色的一天終於結束了,另一半是因為弗雷德和喬治在重複高唱“他的眼睛綠得像新腌的癩□□”。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赫敏顯然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能和羅恩心平氣和地一起做作業了。
我一整晚都沒有見到金妮,我想她此時恐怕不太好受,但從任何角度來說我都不能提醒弗雷德和喬治,他們的高歌同時打擊到了自己的妹妹。
最終,在哈利終於忍無可忍離開公共休息室回宿舍后,我也笑夠了回到了宿舍。
“他出生在春夏交接,成長於鄉村原野;
他翱翔於藍天,是最好的擊球手;
他有着火紅的頭髮和獅子的心;
他心中的玫瑰卻將為我盛開。”
我拿出我的賀卡草稿再次審視了一通,原本我是想寫一封誰都看得出來是開玩笑的信,或是在正經情書里加入一兩句惡搞好使得大家只顧着笑而忘記追究作者,但前者的尺度實在是難以把握,後者又無論如何無法超越“新腌的癩□□”。
現在看來,沒有送出是對的,冷靜下來一看,這也太正經了一點!送出去一定會被當真的!
我遺憾地搖了搖頭,將它隨手夾進我的《如何培養圖形記憶》裏,打算這輩子再也不看它。
難道我沒有搞笑天賦嗎?到大家都進入了夢鄉,我還在床上輾轉反側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