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酷
屋外一片漆黑,雨聲陣陣,電閃雷鳴。
竟是東桓洲少有的雷暴天氣。
謝景行將外衣擱下,只着中衣,又將頭髮披散下來,打算沾床小憩一陣。
大比間隔只有三天,最後一日會開明鏡堂,他自然要到場,休息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修士雖然不必睡覺,道家入定,指的是盤膝打坐,溝通天地,佛家則是叫參禪,都是修行手段,但是儒門則是悟道,只要領悟了道理,身體之中的金丹自然而然地會轉動,吸收吐納靈氣。
謝景行雖然吃得了苦,但是並不喜歡窮困潦倒,餐風露宿,客棧上房高床軟枕,睡一陣自然更好。
他熄了燈,摘下帘子,卻敏銳地發覺了些許不對。
窗口轟然洞開,寒風席捲,大雨飄進了室內。
風破窗,沒有絲毫人聲。
但謝景行仍然冷冷地道:“誰?”
他最近仇恨拉的有點多,有人趁着大雨來偷襲他也不是不可能。
寂靜無聲。
木窗還在吱嘎作響,大雨已經在室內積起淺淺的水窪,謝景行一蹙眉,緊接着揚袖,勁風掃過,窗戶又轟然合上,卻是要來個瓮中捉鱉。
可出乎預料的,他沒有多餘的動作。
他只是揭開錦被,放下帘子,倦倦地垂下眼睫,想要就寢。
他這般心大,來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在他放下防備的那一刻,猛地把他推在床上,傾身覆了上去。
但是屋內漆黑無光,連窗戶也合上,僅憑視線窺不見壓在他身上的男人模樣。
只知道他粗喘着,一股暴戾的氣息充斥周身。
漆黑,兇悍,彷彿撕掉人皮的獸。
男人渾身濕漉,一身雨的凄清,帶着細微的血腥氣,男人像是不滿,又像是惡意地壓在他身上,制住他全身的關節,讓他此刻簡直猶如待宰的羔羊。
謝景行的手腕被按在錦被上,長發披散,只着單衣,看上去處於絕對弱勢。
可他哪能認不出這半夜搞突然偷襲的傢伙是誰。
於是他嘆了口氣,道:“殷別崖,發神經換一天,我累了,要就寢。”
男人不動,也不肯放開他。
閃電再一次映照在窗戶紙上,屋內有一瞬白如晝。
謝景行看見了男人的眼睛。
兇殘,暴戾,殷紅的彷彿滴血。
猶如餓極了的野獸。
謝景行一怔,立即明白,殷無極怕是瘋魔了,才下意識在大雨之中尋到他的房間,想要向他的師尊求助。
以前他瘋魔的時候,都是謝景行的曲子把他從血腥之中扯出來,要他神智清明,做回他那威震天下的帝尊。
若是保持瘋魔狀態,他的魔氣雖然會成倍增長。
但是他也會淪為一個戰爭瘋子,所過之處血屠萬里,無人生還。
所以殷無極出門時,身邊總會帶一個心腹,以防萬一。
此次帶了陸機,也是因為他若是在雲夢城發了瘋,後果不堪設想。
謝景行心裏一沉,他若是這樣跑出來,就意味着陸機曾經做出嘗試,但是失敗了。渡劫期與巔峰聖位的差距太大,陸機攔不住他。
而現在一頭隨時會失控的野獸就這樣傾身壓在他身上,髮絲糾纏,十指相扣,他瘋魔的厲害,猩紅色的眼眸印不出他的身影,彷彿下一刻就能把他撕扯殆盡。
謝景行頓時頭疼不已,這是殷無極最難對付的一種狀態了,即使是以前,他也不能保證安撫的了,只能打服。
可如今,打服?
呵呵,做夢比較快。
謝景行試探道:“殷別崖,你還醒着嗎?”
男人沒有回應他,只是低沉地喘息着,彷彿在壓抑什麼,雨水從他的鬢邊滑落,滴在他的臉上。被這樣摟住,謝景行半身都濕透了,卻是眼眸一縮,神色也凌然起來。
謝景行彈指,燭上火苗竄起,照亮了室內。他能看到殷無極的神情,冰冷,兇悍,宛如披着一層優雅殘酷皮囊的凶獸,猩紅色的眸在他的臉上逡巡着,似乎隨時準備將他啃噬殆盡。
但他竟然能忍到現在,也遲遲未有實際的傷害行為。
明明是處於碾壓性的地位。
謝景行露出淡淡的笑,在暗淡的燭光下,顯得猶如珠玉一樣朦朧漂亮。然後,他竟是伸出手臂,不顧他殘酷冰冷的眸光,勾住他的脖頸。
殷無極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謝景行心想懷柔有效,被制住的右腕掙了掙,但是殷無極手勁沒松。
他脫不了身,索性放柔了聲音,道:“別崖,我不會跑的,放開我好不好。”
殷無極勾起唇:“不好。”
謝景行:“為什麼?”
謝景行見殷無極還能交流,心知他現在的狀態比他所想的好太多,至少不會到那天差點掀翻整個儒宗的程度。
“因為本座不想。”殷無極平日甚少在他面前自稱本座,從表象上看,帝尊本人扮起溫良恭儉讓的君子還是有模有樣。但是他這個狀態不同,有人曾在這時惹到他,下場慘烈至極。
他的回答倒是任性。
謝景行笑了,頗有些寬縱地問道:“那帝尊大人想要什麼?”
殷無極不答,動作又強硬了幾分,他低下頭,像是居高臨下一般,凝視着他,猩紅色的眼眸卻漸漸地印出了他的身影,不再像剛才一樣冰冷而無機質。
他不肯說。
謝景行只覺得緊貼着他的身軀明明浸透了冰冷的雨,卻有種別樣的滾燙。殷無極寬肩窄腰,身體修長結實,一襲玄袍被他穿的是威儀天成,尊貴不凡,卻由於修習魔功,常年猶如灼熱的火。
謝景行漆黑的眼眸依舊清明,他沒有去追問他到底遇到了什麼,也沒有試圖擺脫他的掌控。
實話說,比起從前,殷無極的舉動根本不算過火。
他此次歸來,對方像是給自己扣上了枷鎖,傷過他一次后,便把開閘的慾望關回了籠子,讓那些漆黑的情緒在籠中咆哮怒吼,這樣下去,他遲早要壓抑出問題。
“別崖,這幾日,多謝。”他聲音溫雅淡然,眸光柔軟,彷彿有星河流動。
在燈光下,他竟然難得的溫順動人。
殷無極一頓,猩紅色的眸子頓時縮緊,透出幾分侵佔欲,而扣住他的手卻不經意間鬆了松。
謝景行反手捉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掀。卻讓謝景行一個翻身,把他按在了床頭。殷無極本想掙開,卻為了配合一下他難得的溫順,竟是依着他了。
帝尊順勢倒在床上,寬袍大袖展開,濕潤的長發如流水一般,鋪滿了半張床,唯有眼眸如寶石般殷紅,顯得有幾分慵懶的色氣。
“哦?謝先生當真迫不及待。”殷無極舔了舔唇畔,聲音低沉慵懶,竟是有幾分輕佻。
“不,只是給你應得的謝禮。”謝景行垂下眸子,長長的睫羽猶如紛飛的蝶翼,眸光依舊清明冷靜,低聲笑道。
“謝禮?”
謝景行卻是把他按在床上,低垂下頭,長發落在了他的頸間。然後,他居高臨下地給了他一個吻。
“……!”
這個吻像一片羽毛,只在殷無極的唇上停駐了片刻,便離去。那柔軟的觸感與溫度讓素了幾百年的帝尊猩紅色的眼眸猛然一睜,肌肉起伏,想要起身把他再度按在床上,卻被謝景行一手按住肩膀,另一隻手的食指卻抵住了他的唇。
白衣的青年神色依舊淡然冷靜,像是僅僅送出了一份謝禮。
他道:“別亂動,不然就回你的北淵洲。”
謝景行如此威脅着他,聲音帶着些奇異的冷,可正是這溫柔又冷酷的人,方才給了他一個時隔五百年的吻,即使一觸即離,卻點燃了他軀體之中久違的激情。
可他又是如此薄情,卻又如此動人。
“還想要第二個獎勵,就乖一些。”謝景行的聲音清冽動聽,而那抹殷紅的唇瓣,卻顯得格外誘人,彷彿罌粟。
殷無極喘息着,壓抑着幾乎撕裂他的破壞欲,笑了。
他聲音沙啞,卻問道:“是什麼?”
謝景行用溫柔的手拂過他猩紅色的眼眸,面不改色地將皮毛光鮮亮麗的猛獸納入掌控之中。
“你若是肯乖乖的在我身邊呆一夜,不出去發瘋,我就獎勵你。”謝景行點了點唇,微笑着問道:“想要第二個嗎?”
殷無極猩紅的眼眸一縮,被他這個舉動勾引的渾身發燙,竟是想要起身,而謝景行卻模仿他方才的動作,一手按住他的腕子,抵着他的額頭,低頭笑道:“你忍得住的話,今天晚上就待在我這裏。”
他這句話太曖昧,太誘惑了。
殷無極眼眸又是一深。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是捏住了他的情緒,不讓他有絲毫掙扎,只能順服他的決定。
他道:“畢竟我們師徒許久沒有這樣敘話了,是嗎?別崖。”
猶如溫柔的刀,割在他的血肉上。
明明在說他缺一個枕邊人。
卻是掐住了他的七寸,不肯讓他逾越一絲一毫,只能蓋着棉被純聊天。
師徒!師徒!
他心心念念的名分,卻成了枷鎖。
真是操了。
殷無極喉頭滾動,他體內的殺意與慾望在廝殺,他仰躺在床上,忽的放聲大笑,卻帶着些撕心裂肺的情緒。
他的師尊啊,當真是個冷酷的人。他掌握了他身上所有的傀儡線,不過是一笑一怒,都叫他七情牽動,似瘋似癲,無可奈何。
“你真是會拿捏我啊,謝雲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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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真的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謝景行調|教炸毛的徒弟手法是一流的,又是懷柔又是利用,又溫柔又冷酷。
他捏准了殷無極的慾念,又不肯輕易滿足他,甚至能掌控他的情緒起伏……生生把有失控危險的殷無極鎖在自己身邊,給他點甜頭,讓他不能輕易離開,又吃准了他的心態,不可能對他做什麼,是個狠人。
殷無極也清楚謝景行此舉多半是出自冷酷的利益考量,但是他是真的被吃的死死的。
這種溫柔又冷酷,多情又薄情的手段。
誰不為此血脈僨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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