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來（1）
屈誠縉的日記是這樣開始的：“我曾經生在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父母恩愛有加，對我百般呵護。原以為我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然而世事難料，父母的婚姻竟在一夜之間突遭變故，暴風驟雨般地突然來襲……”
那是他十歲那年，一個周末的下午。屈誠縉剛剛放學回家，還未進門，就聽到家裏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吵鬧聲：
母親：“難怪……難怪這段日子，你變着法地找借口，不肯回家！原來是跑出去鬼混！”
父親：“你怎麼能這樣污衊我？說話要講證據！”
母親：“證據？我呸！不要臉的嫖客！偷情還要證據？今天你不給我交代清楚，咱們就完了！”
屈誠縉悄悄推開門，停在門口，不敢進去。母親看到兒子，一把抱住他哭起來：“小縉啊！你爸這個死沒良心的大流氓！背着我在外面鬼混！媽辛苦半輩子的血汗錢都被他偷出去養婊子！你說媽怎麼就這麼命苦啊……”
“你怎麼這麼跟孩子講？”父親急忙上前安撫着誠縉：“小縉，別聽你媽亂說……爸爸不會那麼做……”
母親：“屈子君！你還要裝蒜！你要是個男人就敢作敢當！別在孩子面前藏着掖着！”
誠縉眼睛裏噙着淚水，躲在牆角，怯生生地看着父母吵架……
父親將兒子拉到門口，塞給他五塊錢，柔聲說道：“小縉……爸爸媽媽要談點事……你自己出去買飯吃……”
誠縉遲疑着接過錢，眼淚汪汪地退出……
這一夜，誠縉躲在自己房間，心不在焉地做着作業。父母的吵鬧音不絕於耳……
母親：“你這個老嫖頭！這些年來，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到頭來，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你連禽獸都不如！”
父親：“好！就算我錯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誠縉寫着寫着，突然煩躁地亂畫一氣，將作業本揉成一團，抱頭痛哭起來……
從那天起，他就開始寫日記。日記里每天都躲不掉父母岌岌可危的婚姻：“我不知道父母到底是怎麼了……從那天起，這個家便失去了和諧，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成為常態……”
第二天清晨，誠縉從夢中驚醒，慌忙起身，推開父母房間的門。只見屋內狼藉一片，到處是摔碎的碎片。父親狼狽地躺在沙發上，母親在床上沉沉睡去……
誠縉輕輕進門，拿起笤帚清掃着滿地的垃圾，驚醒了父親：“小縉，讓爸爸來收拾……你出去買點吃的……”
誠縉眼淚汪汪：“爸爸……你和媽媽是不是要分開……”
父親傷感地：“不……爸爸不會的……你別怕！去吃飯吧！”
誠縉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走開……
“我預感到這個家正在瀕臨滅絕的生死線上徘徊着，搖搖欲墜……母親再也不相信父親的任何說辭，後來乾脆跟着父親一起去值夜班，只留我一個人在家……”
某天清晨，誠縉尚在睡夢中，母親和父親氣沖沖地推開門。看到誠縉還沒起床，母親上前掀開被子就朝屁股上扇巴掌：“這個點還不起床！”
誠縉從夢中驚醒，大哭起來：“媽你幹什麼？今天周末啊！媽……”
母親吼道：“趕快起床！跟你爸討債去！”
“雖然不知道他們一整晚都發生了什麼，但看到母親那憤怒的樣子，我也能猜到他們一定又吵了一夜……”
父親蹬着自行車，帶着誠縉，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誠縉小心地問道：“爸爸，媽媽讓你帶我去哪啊？”
父親：“去見一個阿姨……”
“我知道父親所說的‘阿姨’就是母親口中的‘婊子’，但我始終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反倒激起我對父親無限的同情……”
父親帶誠縉到了一個從沒去過的地方，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輕輕地問道：“她知道了？”
父親點點頭：“天天跟我鬧……”
女人：“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誠縉好奇地看着那個女人。
女人俯下身，含笑看着誠縉：“這是小縉吧？你們吃過飯了嗎？走！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誠縉有些膽怯地躲閃一下。
父親急忙說：“不……我是來取存單的……她還等着，我們不能逗留太久……”
女人：“哦……存單我帶來了！我說過很快就會還你的！一分錢沒動，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父親如釋重負地接過存單：“那我就走了！你多保重！”說著抱起小誠縉離開……
誠縉回頭看着那個陌生的女人，滿臉都是疑問……
“至今我依舊不清楚那個女人對父親究竟意味着什麼，只記得她欠了父親一張存單，以及臨別時對父親的那句‘保重’似乎潛藏着深深的無奈……”
父親登着自行車，帶着小誠縉走在回去的路上：“小縉，爸爸現在要去上班了，你把存單拿好，回去交給你媽……記住！別說你見過誰……”
誠縉為難地點點頭：“哦……”
回到家裏，母親接過存單問誠縉：“你見到婊子了？”
誠縉點點頭。
母親：“你爸跟她說什麼了？”
誠縉：“也沒什麼……就是臨走的時候，爸爸跟她說了句‘保重’……”
母親瞬間生氣：“保重？呸！這個不要臉的老流氓！他對那婊子還真有情誼啊！還保重？”
誠縉後悔自己說漏了嘴，眼睛裏噙着淚水……
“我不知道母親到底是怎麼了……她就像瘋了一般，無時無刻不對父親充滿指責和辱罵。那一夜，他們忍不住又大吵了一架……”
母親和父親在卧室里打鬧不休……
誠縉在隔間房間驚恐地聽着……
裏面傳出母親的罵聲：“你還保重什麼？盼着以後再約會嗎？”
突然傳出一陣啪啪打人的聲音。
誠縉再也睡不安穩，掀開被子，起床推開父母的房門。
眼前是令人震驚的一幕：
母親像瘋了一般，不停地向父親抽耳光！一面大罵：“流氓！嫖客！婊子！”
誠縉嚇壞了，猛衝出去，使勁抱住母親：“媽！不要……不要打爸爸了……不要再打了……”
父親也哭着抱住誠縉：“小縉……爸爸真不想活了……可爸爸舍不下你……”
母親幾欲崩潰，昏睡過去……
誠縉哭喊着：“媽……爸……”
“我永遠忘不了那恐怖的一幕……或許它只是我的一場噩夢！然而夢醒時分，我反覆思量，它切切實實的，就發生在我的眼前！沒有一絲虛幻……”
清晨的陽光射進房間……
誠縉從睡夢中醒來，四周靜得出奇，慌忙起身穿上衣服，掀開門，驚見母親披頭散髮，神情獃滯，披着件外套，在房間裏來回打轉……
誠縉驚恐不已，上前抱住母親，哭喊道：“媽……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媽……”
母親低頭看着小誠縉，好像猛地想起了什麼，眼角滑下了淚水……
“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記得母親那副恐怖的面容——那是她幾欲瘋狂的徵兆……”
誠縉不停地搖着母親：“媽！媽你醒醒！你不要嚇我啊！媽……”
母親回過神來，脫下外套，又朝床上躺下……
誠縉急忙奔到電話旁邊，給父親打電話，哽咽着：“爸……你快回來……媽媽她好像瘋了……我好害怕……你快回來啊！”
父親在單位接電話：“別怕！小縉！爸爸這就回來……”
父親趕回家，守到母親身邊，哽咽着：“就算我做錯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夠了！你還要我怎麼辦？”
誠縉也在一旁守着哭：“媽！你就原諒爸爸吧……”
父親：“看在小縉的份上，你就好好的，原諒我的過錯，咱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母親默默地躺着，只是流淚……
“那次婚姻危機就在父親一次次的妥協中慢慢淡化……然而父母之間的隔閡卻越來越深，看似和諧的表象下，掩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波瀾……”
母親：“從現在起，你的所有收入全都由我來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
父親：“只要你高興，我怎麼樣都行……”
母親：“以後你值夜班我就不去了……但你必須帶上小縉！”
父親：“這樣不好吧！孩子還小，別讓我們的事影響到小縉……”
母親：“難道你還想以工作找借口去找婊子？”
父親：“那你把孩子當什麼？利用他來監督我嗎？”
母親：“是！你把我對你所有的信任全都毀掉了！小縉如果懂事，他就應該擔負起這個責任！”
“從此我便淪落為父親的小跟班。無論父親去哪裏，母親都要求我去跟隨。以此來撫平她心中的傷痛……”這個家在風雨飄搖之中度過了五年，逐漸平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