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感受到巫嶸注視,小青蛇嘴叭地閉上,討好晃了晃尾巴。

好吃的鬼要讓老大先嘗。

巫嶸正打算試試身手,他一抬有鬼紋的左臂,左手拽住長舌頭把弔死鬼生拽了下來,像摔麵糰似的拎着它舌頭來回摔打,舞的虎虎生風。

弔死鬼:???

等巫嶸終於將它重重摜到地上時,弔死鬼舌頭斷成兩節,整個鬼都灰暗下來,形態不穩,像是馬上就要消散一般。從剛才巫嶸摔鬼的時候小青蛇就在一旁吸溜口水,都快饞哭了。見巫嶸住手,它試探爬了兩步,尾巴搖的像朵花,蛇信一吐像小孩偷吃糖果似的滋溜吃掉了那半條舌頭。

真香。

這邊巫嶸還在試驗,他用右手去摸鬼,觸之沒有實體,就像是摸到了一團冰涼涼的霧氣。然而有鬼紋的左臂卻能抓住鬼的實體,巫嶸並指在弔死鬼身上一劃,弔死鬼一顫,身上崩開道黑霧血口。

能傷到鬼。

但光憑手撕厲鬼太不方便了,巫嶸抽出老苗刀。這柄苗刀不同凡響,血氣煞氣滔天,剛一拔出來灰撲撲弔死鬼就像被燒成黑炭的海草又萎縮了一圈,在刀鋒下瑟瑟發抖。

鬼怕兇器,尤其是傳承許多代,靈性凶性並存的利器。有老苗刀在,巫嶸不用左臂也能傷鬼。

他隨手剁了節鬼胳膊,拋給青靈蠱吃。又拿刀在弔死鬼脖子上比劃。

被兇器和靈蠱鎮壓的弔死鬼哆哆嗦嗦,絕望淌下兩行血淚。

咚,咚,咚。

就在這時,彷彿彈珠落地的清脆聲從樓上響起,空靈森幽,單調清晰,伴隨着踢踢踏踏跑步聲,像是有小孩在歡快玩耍,聽聲音就是從閣樓傳來的。陰氣濃重,如血水向下滲透。這聲音也緊隨着向下,似是順着樓梯走來,越來越近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樓梯上聲音突然急了起來,如雨打芭蕉連成一線,有什麼東西叮里咣啷在樓梯上滾動。巫嶸心中一動回頭,正看到小蜘蛛努力拖着個比它大幾百倍的繭子,連滾帶爬往樓下挪。

咔咔!

它興奮邀功似的摩擦大顎,用力一頂,那白繭子嘰里咕嚕就滾到了巫嶸面前。說是幾百倍不過是因為小蜘蛛體型實在太小了,繭子充其量也就是巫嶸手掌大。摸起來硬邦邦的,看樣子像是個陶瓷製品。

撕開來看,果不其然。繭子裏包着的是個粗製濫造的陶土娃娃,她眉眼草草幾筆,臉蛋殷紅似血,皮膚塗得慘白,就像燒給亡人的紙人。彎成月牙的眉眼幽幽盯着巫嶸看,粗糙中帶了一絲詭異恐怖。那被塗紅的嘴竟在變化,笑容越來越大,直至誇張彎到了眼角。

啪!

巫嶸反手把陶土娃娃往地下一摔,它像小皮球似的彈了兩下,正好彈進小青蛇大張開的嘴裏。

咕咚。

小青蛇嘴張大的不可思議,美滋滋一口吞下了陶土娃娃。它身體立刻鼓出個球,像偷吃雞蛋的蛇,愜意慵懶在地板上橫成一長條,尾巴肆無忌憚搭在弔死鬼的臉上。

弔死鬼一動不敢動,整隻鬼都恨不得化成水滲到地板下面去。過了半晌,小青蛇慢吞吞爬到巫嶸面前,仰起上半身往外一吐。

哇!

陶土娃娃又被吐了出來,滴溜溜在地上轉。和剛才相比它整整小了一圈,臉上五官都模糊了,像是哭花了似的,那張月牙似的紅嘴翻轉下來,驚恐着模糊花臉滾到了弔死鬼的旁邊。傍晚涼風穿堂而過,嗚嗚彷彿鬼在害怕抽泣。

“嘻嘻。”

巫嶸眼角餘光瞥過去,弔死鬼立馬閉上沒舌頭的嘴,不敢幸災樂禍了。

“鬼太多了。”

巫嶸淡淡道:“兩個正好。”

聽他這話鬼娃娃和弔死鬼一愣,下一瞬它們爭先恐後凶神惡煞撲向玄關,三下五除二兇殘把玄關下那團血腥陰氣挖了出來,霎時間鬼哭狼嚎陰風四起,吊燈忽閃忽閃,猝然熄滅。整棟別墅陷入黑暗之中,而最後這團陰氣終於顯形。

它是別墅里陰氣最重,也是唯一沾染了血腥的鬼,從那濃郁到快要滴出水的濃重鬼氣來看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要從更進一階。但被弔死鬼和鬼娃娃齊心協力一個抱頭一個拖腳拽出來,黑鬼剛冒了個頭就被巫嶸一刀劈了。

老苗刀斬向鬼魂就像熱刀切過黃油,順滑到不可思議。殺死的鬼也不浪費,團起來一捏餵給青靈蠱,旁邊小蜘蛛都饞哭了。

吃過鬼的小青蛇油光水滑,就像剛做過美甲,每片青翠鱗片都閃閃發亮。青靈蠱專吃鬼怪,而同為從蠱的小蜘蛛目前還只能吃蟲子。

但這間鬧鬼的屋子實在太乾淨,蚊蟲都被濃重陰氣驅逐光了,沒給小蜘蛛剩下半點口糧。咬破指尖,餵了餓到昏頭轉向的小蜘蛛一滴血安撫下來,巫嶸轉頭看向跪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兩鬼。

弔死鬼和鬼娃娃身上只有陰氣,並不是惡鬼,按理說在定時驅邪撒凈水的安全區不過半月就會消散,為什麼能停留如此長的時間?

看這兩鬼身上鬼氣濃郁,養到這種程度起碼得兩三年,還得是在重陰地里才行。玄關下的染血黑鬼更是快要成長到惡鬼層次,這裏雖說是郊區,也有公安巡邏,為什麼這麼多年公安局那麼多養鬼人天師都沒有覺察到這裏有鬼?

不過巫嶸不關心這個,喚來小青蛇,彈了彈它的下巴。通人性的青靈蠱乖乖張嘴,噗噗噗吐出六個光點。那是在雷霆下僅存的六個惡苗鬼魂。巫嶸本想直接將它們餵了青靈蠱,但卻覺察到這六頭鬼與自己之間都存在微妙的聯繫。

就好像傀師與傀儡,這六頭鬼現如今就像他的僕從下屬,任生任死,忠誠的要命。這點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巫嶸暫且不清楚,所以他才把這六個小青蛇儲備糧暫且留了下來。

“帶它們去收拾二樓。”

聽到他的命令,鬼娃娃還在愣神,弔死鬼已經精神抖擻嗖地站起來,拿出吊管家的派頭領着這六頭渾渾噩噩的鬼衝上了二樓兢兢業業忙碌起來。慢了一步的陶土娃娃急的陶土都要裂開,感受到身上搭了什麼涼颼颼的東西,它戰戰兢兢一看,正對上雙冰冷陰森蛇眸。

鬼娃娃:!!!

青靈蠱像抽陀螺似的興緻勃勃用尾尖抽着鬼娃娃玩,高興衝著巫嶸吐了吐信。

“附近還有鬼嗎。”

巫嶸明白青靈蠱的意思,望向陶瓷娃娃,就見它在旋轉中忙不迭上下搖擺,跟點頭似的。陶瓷娃娃在這棟房子待得時間最久,對周圍也最熟悉,適合帶路。

青靈蠱不挑嘴,什麼鬼都吃。小蜘蛛可以喂網購的麵包蟲,但想要它毒性越強的話就得時不時喂些劇毒蟲子,尤其是屍坑陰氣孕育出來的最佳。蠱種則最挑嘴,在孵化前除了巫嶸精血只吃陰氣精華,就例如之前鬼童指骨。除此之外巫嶸還要考慮如何給‘殘疾’大鬼進補。

想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可不容易,巫嶸收入也不多,周圍有野鬼最方便不過,能省一點是一點。

隔壁黃毛打電話過來,叫巫嶸去吃飯。黃毛點的外賣送到了,桌子上堆滿了香氣撲鼻的小龍蝦加各種烤串,啤酒倒滿,雪白泡沫都快要溢出來。好些小弟聽巫嶸回來都自發趕過來了,啤酒擺了滿滿一桌子。

“給我們嶸哥接風洗塵!”

黃毛豪爽一口乾了,抹掉嘴邊沫子,拿起串烤肥羊腰大吃起來:“嶸哥,改明咱們再去小楊家,那小子藏了好幾瓶好酒!今天先喝啤的吧,哥幾個不知道你回來,沒咋準備。我今晚搞得直播是豹哥早跟我聯繫的,不好推,委屈你了。”

“嶸哥抽煙!”

小弟殷勤給他點上煙:“豹哥念叨你好久了!”

“酒吧怎麼關了?”

冷不丁巫嶸問道,今天從醫院出來他本是先去找的大哥劉豹,這是道上該有的規矩。但酒吧沒開門不說,劉豹的手機也一直在佔線狀態,聯繫不上。

“誰知道呢,現在條子查的嚴,兩天前豹哥就把酒吧關了,囑咐哥幾個安生點,最近別惹事。”

紫毛小弟聳肩,吃的滿手都是辣椒紅油,沖黃毛努嘴,嬉皮笑臉:“多虧陳哥收留,不然哥幾個就要沒飯吃了。”

“去去去,就你嘴貧。”

本名陳誠的黃毛給他嘴裏塞了個雞翅,流里流氣的臉沖巫嶸靦腆笑笑,不好意思道:“我這都是小打小鬧,哪有嶸哥牛逼。你看嶸哥說養鬼就養鬼,這才幾天啊就訓得服服帖帖。”

說罷黃毛興沖衝起身拉開窗帘,他跟巫嶸就住隔壁,從窗戶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巫嶸別墅亮着燈的二樓。遠遠就看到一塊抹布憑空飄起,仔仔細細里裡外外,把窗玻璃擦得鋥光瓦亮。

“你看看你看看,這鬼訓得多有水準!”

“不愧是嶸哥!”

“這鬼訓得比條子們的狗都聽話都好!”

小弟們佩服不已大呼小叫,彩虹屁不要錢的吹,看到巫嶸短袖下纏滿繃帶的左臂,臉上更全是敬畏羨慕。

“嶸哥,鬼大爺抽香不,脾氣好不?”

“嶸哥以後吃公家飯,別忘了兄弟們!”

小弟們吵吵嚷嚷,氣氛火熱。巫嶸冷情冷性,在這群人中卻也絲毫不顯突兀。他指間夾着煙,靜靜看這群年輕的兄弟們嘻嘻哈哈胡鬧,眼中卻是上輩子他們年長后被生活磨得頹然死氣沉沉的模樣。

當混混看起來瀟洒帥氣,年輕人很容易沉迷在這種桀驁意氣中,但世界是公平的,年輕時荒廢的時間,會讓他們在年長后迎來社會更殘酷的毒打。

上輩子巫嶸吃了沒文化的虧,走了比別人更多的彎路才建起個小公司,把還願意正經幹活的兄弟們都安排了進來。這輩子世界變了,兄弟們卻沒變,他們都是普通人,境況不比上輩子好多少。巫嶸管的嚴,他手下小弟們丁點不沾販·毒這種來錢快的活,正經看場子錢賺的不多,日常吃喝花銷剩不下多少,連護身符篆法器都買不起。

呆在安全區里看似無事,但誰知道那天說不準就有厲鬼襲城。倒時候養鬼人天師都不定能活,更別說身為普通人的母親和小弟們了。尤其現在巫嶸也缺錢,無論在哪個世界,錢都是萬萬不能少的。

多點錢就多點選擇餘地。

看着黃毛客廳角起堆放的各種攝像直播儀器,巫嶸心中隱約有了想法。他慢吞吞喝下杯啤酒,沒有說話。巫嶸就是這麼個沉着性子,在事情沒準頭前從不會輕易開口。

酒過三巡,夜已經深了。外面巡邏車剛經過播報過一輪‘子時將至,停留在外的普通人儘快回家’。酒足飯飽后小弟們走了幾個,剩下大多打着酒嗝,和黃毛一起鼓搗那些直播的玩意。

“嶸哥對直播感興趣?”

黃毛最是尊敬巫嶸的,被他問起時不好意思搓手,就像成績不好的小孩見家長:“我也沒啥能拿出手的,沒弄着過什麼真鬼,弟兄們抬舉,其實混口飯吃都難。”

說到這,黃毛有點沮喪,不自覺又點了根煙蹲在地上:“現在直播業早就飽和了,世面上好點的,見鬼度高清的攝像機根本弄不到,平台里大主播要麼有錢要麼真才實學,都加了攝影社。咱這設備就不行,就能糊弄糊弄沒見過世面的人。”

黃毛這人最擅長自我調節,剛低落沒幾秒就振作起來,興高采烈沖巫嶸道:“嶸哥你不知道,這次直播可是豹哥給我安排的,說是播好了就能跟鬼影視頻簽約。你看這個!”

他從設備那邊珍而重之給巫嶸捧過來一小匣,小心翼翼用衣袖擦了擦蓋子,打開來看,裏面是塊手錶似的便攜式小型拍攝裝置。

“這是豹哥暫時支援我的設備,市面上最新的見鬼鏡頭,只有攝影社幹事才能弄到的好貨!”

黃毛剛拿出那小匣子,巫嶸就覺出一股淡淡陰氣。他手一攤,黃毛雖摸不着頭腦,但條件反射乖乖把匣子交到了巫嶸手裏。

這是個木製匣子,巴掌大,不新不舊,木料看起來也普通。木匣剛到手嘶嘶吐信聲便從巫嶸手腕傳來。黃毛被唬了一跳,定睛一看一驚一乍:“卧槽,嶸哥你啥時候訓了條小青龍!”

靈異復蘇后,諸如黃鼠狼,山魈,刺蝟,狐狸,蛇等本就有靈的動物更被編的神里神氣,輕易不能直呼其名,都有各種代號。黃毛專門搞靈異直播,花里胡哨啥都見過,小青龍對應的便是青蛇。

“哥,你這青龍真俊!”

青靈蠱通體碧翠欲滴如上好翡翠,繞在巫嶸手腕上跟個蛇紋翡翠鐲沒兩樣,漂亮極了。它嘶嘶吐信,探頭探腦向木匣方向看。親昵愜意的情緒傳到巫嶸心底——青靈蠱原初寄生之所是由墳地里的百年老槐木雕成,嫁蠱后被巫婆一併都給了巫嶸。

槐木最是養鬼養靈,陰氣旺盛,最適合養靈蠱。

小青蛇之所以對木匣有反應,正因為它也是個槐木匣。年份還不算低。只是被特殊處理過,陰氣內斂,尋常人感受不到。

“去哪直播。”

黃毛反應慢了一拍:“啊?今天嗎?”

“今天去九號公路那邊!”

紫毛小弟樂呵呵插嘴:“聽說半個月前有幾個夜跑的在那撞了鬼,陳哥去碰碰運氣。”

“去去去,什麼叫碰運氣!”

黃毛最是機靈,慣會察言觀色:“嶸哥感興趣?”

“嗯。”

巫嶸不置可否。

“那感情好,都打起精神來啊,咱今天就請嶸哥來掌掌眼!”

黃毛高興一拍大腿,抬手看錶:“再過倆小時咱們就出發!”

楊家坪有宵禁,子時最嚴,過了一點后就會鬆懈,這邊算是郊區,巡邏車來的更少,小心些是能混出去的。黃毛一看就是作死經驗豐富,很老道的指揮同伴們收拾東西。

“陳哥,黑狗血缺貨了,咱這就剩下點鬼畫符了。”

憨厚老實的綠毛顛顛過來:“要不把那兩隻大公雞給帶上?”

“帶什麼雞啊黑狗啊,這埋汰誰呢,沒半點眼色!”

黃毛恨鐵不成鋼教訓了綠毛一通:“沒見這次嶸哥跟着?有嶸哥罩着咱們怕過誰!”

綠毛脾氣好,被拍腦殼也不生氣,憨憨的笑。幾個敢打敢斗的混混在巫嶸面前就像大男孩似的,嘻嘻哈哈把道具收拾到了黃毛的二手麵包車上。出發前巫嶸回別墅一趟,揣上了鬼娃娃。帶着一聽要出去打野食就格外興奮的小蜘蛛和青靈蠱,上了麵包車。

九號公路離別墅區也不算遠,以前這邊也是繁華的,但幾年前一次鬼潮突破了安全區,將這裏化作一片死地。後來雖然被人類重新收復,卻因為陰氣太重一直都沒發展起來,只有零星幾個工廠,三更半夜看起來挺荒涼。但凡有腦子的人估計都不會半夜來這邊夜跑。

黃毛倒弄得煞有介事,還專門搞了套運動服給綠毛套上,要弄個直播預告。

“嶸哥,我們這剛開始挺沒意思的,你要覺得無聊的話可以隨便逛逛,不用管我們。”

黃毛換了身朋克皮衣,畫了熊貓似的黑眼影,頭上黃毛紮成個揪揪往鏡頭前面一站,打光故弄玄虛,自己就挺像個鬼的。

“大家好,歡迎來到黃毛帶你看世界!夜跑和遇鬼是怎麼回事呢,遇鬼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夜跑會遇到鬼是怎麼回事呢,下面就讓黃毛帶大家一起深入了解吧!”

他們在這塊正是十字路口中央,按理說是挺招鬼的。但巫嶸待了會發現連點陰風鬼氣都沒發現。見黃毛講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已入佳境。巫嶸乾脆留了個惡苗鬼魂在這盯着,自己沿路去了燈光更暗的地方。

來之前黃毛給巫嶸看了九號公路的簡要信息,這裏因為曾經被鬼潮吞沒過,陰氣賊重,很有些不乾不淨的東西。但實際上巫嶸走了個來回,只覺得這條路乾淨的要命,連點陰氣都沒剩下。那些陰氣鬼氣像是大草原上機警的貓鼬,一見不對全都安靜如雞藏了起來。除了小蜘蛛吃了個撲棱蛾子外顆粒無收。

幸好有鬼娃娃這個帶路的。

陶瓷鬼娃娃像皮球似的滾着帶路,顯然它對這邊十分熟悉,殷勤帶着巫嶸跟逛菜市場似的橫行霸道,一會從樹下揪出個幽魂,一會從垃圾桶里刨出個餓死鬼。巫嶸剛來時的下馬威格外成功,鬼娃娃又懼又怕,幹勁十足,簡直比十佳員工還要勤勞,不一會就把小青蛇餵飽了一半。就連蠱種也挑挑揀揀,嘗了頭陰氣較純的小鬼。

現在是靈異復蘇后百年,亞洲聯邦這邊火化超度推行的很成功,除非在重陰地之類特殊地方,就算人是被殺死的,生前有大怨的,火一燒經一念,殺人犯往墳前一跪槍一響,恩怨去了一切都等下輩子再說。若是有執迷不悟非要成鬼的,公安中的養鬼人和天師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說人死後成鬼的越來越少,大多都是鬼域中陰氣鬼氣自然而然形成的陰魂。像那些惡苗死後竟全成了鬼,還都自發聚集到巫嶸身邊,聽從他命令的事,簡直是前所未聞。

逛了半個鐘頭,巫嶸帶着胖了一圈的小青蛇鐲子回來,正見黃毛一行人還在大馬路上直播,黃毛手裏擺弄着那個新型直播設備,唉聲嘆氣。

“陳哥,這裏真鬧鬼嗎。胖兒他都跑了六圈了。”

“這鏡頭裏也看不到鬼啊,是不是豹哥弄錯了?”

“這就是市面上最新的型號啊,據說高清到連一縷陰氣都能捕捉到。”

黃毛煩躁蹲在馬路牙子上抽煙,看巫嶸回來打起精神迎上去:“嶸哥,你回來了!”

“怎麼樣,九號公路有鬼嗎!”

巫嶸:“嗯。”

有是有,就是都有點瘦,小青蛇吃了一圈都沒飽。而且質量太次了,聞起來就跟泔水似的,巫嶸連嘗一嘗的心情都沒有。

“唉,早知道就跟着嶸哥你一起去了。”

黃毛扼腕嘆息,生無可戀掏出手機,看向人數少的可憐的直播間時又立刻恢復了營業狀態:“老鐵們,凌晨三點了大家燥起來!”

巫嶸也點進了黃毛的直播間,黃毛做了挺長時間,粉絲不多還是有,再加上深夜直播見鬼這個刺激噱頭,直播間裏一直有一兩百人的。

零零散散的彈幕都格外和諧。

【主播別弄鬼了,弄營銷號吧!】

【怎麼著都是深夜十字路口,怎麼就一個鬼都沒有呢,沒勁,睡覺去了】

【大櫻桃,東山大櫻桃便宜賣了,買就送鬼片!】

【房管呢,賣片的來了,快禁了禁了】

【片哥刷個大火箭再走唄!】

【雖說頭染黃毛,腳踏馬丁靴,但他一身正氣凌然!看,主播半夜三更直播一個多月,連一個鬼都碰不到。這麼正能量主播大家還不來關注一波嗎!】

黃毛被這麼說也不生氣,嘻嘻哈哈跟觀眾們貧嘴。但當那些【主播別搞靈異直播了,這行也要天賦的,不如轉行做沙雕搞笑主播】一類的彈幕飛過,他表面是渾不在意笑着的,鏡頭下空着的手攥緊,扣着褲縫。

這個世界比和平時更現實,所有普通人長到大都至少經歷過兩輪否定。

‘你沒天賦,當不了天師。’

‘你沒天賦,當不了養鬼人。’

黃毛家裏情況複雜,年紀很小就離家出走來街上混,正好跟了巫嶸。他和別的得過且過的混混不一樣,是鉚足勁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的。但上個世界是學歷,這個世界是天賦,統統限制住了他。

投胎是個技術活,世界對某些人來說本來就很殘酷。

“哎,靈異主播不見鬼,不如回家賣紅薯。說不定鄉下的孤魂野鬼也挺多。”

黃毛正插科打諢活躍氣氛,忽然手裏的攝影裝置被按住,他詫異眨眼:“嶸哥?”

直播對面觀眾也看到了巫嶸這個新面孔。

【!!是沒見過的小哥,這顏值好能打啊!】

【他的頭髮怎麼是黑色的,沒加入彩虹戰隊啊】

【小哥哥說句話唄,主播這是你們團隊新人嗎?】

“想見鬼?”

巫嶸淡淡道,無視齊刷刷一片彈幕:【awsl!】

【聲音真好聽!】

【你們沒聽主播叫他嶸哥嘛,這估計就是主播天天吹‘嶸哥天下第一!’的那個了(狗頭)】

【奇怪的cp增加了!】

【別吹牛逼了,要真有鬼,爺爺倒立拉稀(鄙視)】

巫嶸手按着鏡頭,向上一掰,正照到黃毛頭頂。

一個慘白七竅流血,目光麻木狠毒的鬼臉驟然放大到鏡頭前。

被巫嶸留在這的惡苗鬼魂盡職盡責蹲在黃毛頭上看守,巫嶸這一抬鏡頭正照到它的臉。

不愧是高清鏡頭,鬼臉上每個膿瘡都顯示的格外清晰,尤其是它空洞陰暗的眼神,像是要鑽出屏幕出現在觀眾臉前。更何況這鬼臉是毫無徵兆,驟然出現的,令人頭皮發麻,帶來猛地震撼毛骨悚然感難以想像。

彈幕瞬時一清,只剩下那個堅持不懈賣東山大櫻桃的。半晌后密密麻麻彈幕瞬間刷屏。

【卧槽!卧艹艹艹艹艹艹艹!!!】

【啊啊啊啊媽媽我見到真的了!】

【艹老子心臟病都要犯了!這什麼鬼東西走開啊!】

【我把手機摔了!大半夜我慘叫把爸媽都吵醒了!】

“啊?什麼,見鬼了?我怎麼不知道啊?”

巫嶸把直播裝置還給黃毛,看到刷屏的彈幕黃毛一時摸不着頭腦,臉湊得屏幕近了,剛被那放大鬼臉嚇到不行的觀眾們又被黃毛慘白臉黑眼圈重新嚇了一跳。

“頭頂上?我頭頂上哪有東西……”

巫嶸:“把東西收拾了。”

“好嘞,那今天直播就到這了,觀眾老爺們拜拜!”

黃毛非常聽話,不顧直播間裏瘋漲的人氣說下播就立刻下播。指使綠毛他們去收拾東西,黃毛偷偷湊到巫嶸身邊,搓着胳膊小聲道:“嶸哥,是不是真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啊。”

“沒有鬼。”

但是有幾條狗。

三五頭瘦骨嶙峋,四肢着地的鬼影在夜色中悄然逼近,腥臭粘稠的涎水從獠牙上滴落,眼中兩點幽綠鬼火。它們的身體畸形扭曲,森森鬼氣里染着血氣。巫嶸注意到它們的目標全是手持槐木匣的黃毛。

鬼犬陰氣煞氣極重,骯髒的快要凝成實質。普通人都覺出氣溫驟降,氣氛異常。綠毛等人害怕抱臂左右張望,連動彈都不行,哭喪着臉哆哆嗦嗦,求助目光直往巫嶸這邊看。巫嶸兜里鬼娃娃被嚇得瑟瑟發抖,縮成個泥球。小青蛇也警惕直起身子,似是覺察到了強敵,沖鬼犬群後方警告嘶嘶。

鬼犬分開一條道,從它們身後走出一頭最為龐大的惡犬。這頭鬼犬外形更是猙獰恐怖。它足有兩人高,四肢瘦長毛髮蓬鬆,渾身腫脹流膿,東倒西歪的稀疏毛髮上蠕動着米粒般蛆蟲。它臉被腐蝕成濃黑空洞,滾着血絲的眼球在濃漿里轉動。

其他鬼犬都直勾勾看黃毛手裏的直播器,唯有它死死盯着巫嶸看,眼珠漸漸變成血腥紅色。

當巫嶸一把推開黃毛,將他手裏直播裝置和槐木匣都搶到手時,像是受到什麼刺激,為首惡犬喉嚨里驟然發出似嬰兒啼哭般尖銳凄厲的吼叫聲,裹着腥風猛地向巫嶸撲了過來!

“去。”

一團黑影從巫嶸手裏拋出,那頭凶神惡煞的龐大鬼犬被激怒般‘汪汪哐哐’咆哮震耳欲聾,但下一刻,正撲到半空中的它突然一扭身,狗叼飛盤的咬住了那團黑影,隨後邁着小碎步,顛顛叼着黑影回到了巫嶸面前,尾巴搖成了一朵花。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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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回苗疆繼承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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