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羅府門外,一個女子不停地向外張望,嘴裏還念念有詞,“這都好幾個時辰了,怎麼還不見爹爹和阿懷回來啊?”
一旁的管家不忍心“大小姐,這天色已晚,要不你先休息,等老爺和二少爺回來了,老奴自會告訴大小姐的。”
“李叔,你就別勸我了,我一定要等到爹爹和阿懷回來,今日爹爹出去時臉色不太好,怕是出了什麼大事。
女子不停地撕扯着手中的粉色手帕,來回渡步。
“大小姐,你看,老爺和二少爺回來了!”
爹爹,您都去了好幾個時辰了,可把我擔心壞了。”
“阿懷,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快讓姐姐看看。”羅義懷的半邊臉被打的青紫腫脹,看着駭人。
見羅義懷不答羅君側着疑惑的看向羅安成:“爹爹,您怎麼去了這麼久啊?”
“還不是你這個好弟弟惹出的好事,好端端的非去招惹那林沐陽。”羅安成臉色極差,羅君知道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來人,家法伺候。”
羅君聽到“家法”二字慌忙給羅義懷求情。
“爹爹,阿懷這次之所以會這麼衝動也是有他的緣由,哪怕您真的生氣責罵訓斥一頓也就好了實在不必動家法啊!爹,請您三思。”
羅君扯了扯羅義懷的衣袖:“阿懷,快,快給爹認個錯。”
羅義懷輕輕的掙扎開來了羅君的手“姐姐,你不必為我求情了。”
羅家家規規定,凡羅家子弟無論兒女,皆要遵從。
而羅家,一般不會輕易對犯錯的人施以家法,因為太過殘忍,若是被族裏人知道的的話,還會被恥笑。
“爹,君兒求您了,這次就饒過義懷吧。”羅君祈求着羅安成能回心轉意。
“來人,天色已晚,送大小姐回房休息。”幾個上了年紀的姨娘把羅君送回了房間。
“張媽,算我求你了,放我出去把,我怕我不出去攔着,爹就真的要動怒了,您跟在我爹身邊多年,你和我一去勸勸我爹,好不好。”
張媽將羅君扶到床上輕聲安撫着她:“大小姐,不是老奴不肯幫你,只是這次,大小姐未免讓老爺遷怒於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張媽!”
張媽還未等羅君說出些什麼便疾步退了出去將門鎖上了:“老奴先退下了。
羅君快步走上前,想先一步阻止張媽鎖門。
“張媽,你給我把門打開!”羅君還是晚了一步,她用力的敲着房門,可終究是毫無作用。
李德順已經將家法所用的東西準備好了,只是他看着坐在地上默默無語的羅義懷還是想勸幾句:“老爺,東西已按照您的吩咐備下了只是…”
羅安成制止了李德順接著說下去,左右不過是那些話但他今日必須得讓羅義懷長個教訓:“行了不必多言,你們退下吧。”
李德順深深看了眼羅義懷后便領着院子裏的僕人退下了:“是。”
“我今天一定要讓你嘗嘗教訓!”
羅安成拖着羅義懷後頸處的衣領往暗房走去,路上崎嶇不平的石子路劃破了羅義懷的手,留下了道道血痕,可羅義懷沒有絲毫的掙扎,像一隻木偶一樣,認人擺佈。
羅安成狠狠地撕碎了羅義懷身上的用來遮蔽的衣衫,把他放在了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凸起的石塊咯的羅義懷生疼,可他還是沒有吭聲。
羅安成把鞭子放在沸騰的水裏泡了一會,便開始用生平最大的力氣抽打在羅義懷的身上,鞭子上浸滿了沸騰的鹽水,每抽打一次,皮膚上面就會有新的裂痕,而鞭子上的鹽水便隨着進去了肌理。
羅義懷緊緊的攥緊了拳頭,不肯發出一點聲音,儘管他已經傷痕因為的緣故,不能動彈,他依然倔強的不肯讓自己發出一點點求饒的聲音。
“你惹誰不好,偏偏去惹那林沐陽,還打傷了他的家奴,現在好了,你把你爹變成了整個和安城的笑柄。”
羅義懷慘笑一聲撐着身體反駁羅安成:“那個家奴,他嘲笑我的母親,我不能打他嗎?!”
羅義懷的話讓羅安成暫時忘記了鞭打,可是馬上好像有想起了什麼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抽打。
羅安成一鞭子狠狠的打在了羅義懷的後背上直接讓他失了力氣,重重的跌在了石板上:“罵你娘?難道你娘不該罵嗎?!她不過是一個青樓妓/女,你維護她做什麼!”
羅義懷紅了眼攥緊了拳頭質問羅安成:“我娘對你的付出,你全然看不見嗎?!”
羅安成從來沒想到,從小對他恭敬孝順的小兒子,竟然會當面衝撞他,一時語塞,可隨後便更加用力的抽打羅義懷:“付出?什麼付出?你娘的存在只會讓我更加蒙羞!”
你娘她就是我人生的污點!我當初,我當初就不應該把你這個孽種帶回來!你!你怎麼就沒死在外面!”
羅義懷大聲的嘶喊着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喊出來“若真是如此,父親大人,您又為何要和一個你視為污點的人來往,還有了我!”
這一下徹底戳中了羅安成的心事,羅安成更加惱怒鞭子如雨一般落在羅義懷的後背上:“你!你竟然還敢頂嘴!看我怎麼教訓你!”
羅安成越打越狠,羅義懷的後背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可是羅義懷像一個失了心智的娃娃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羅義懷不知道羅安成是怎麼走出去的,又走進來扔給自己一件衣裳,隨後就把暗房的門重重的關上了。
羅義懷蜷縮在角落裏,他身上火辣辣的疼,他強忍着想給給自己套上衣服卻發現每動一下身上的每一寸傷口都鑽心的疼。
終於套好了衣裳,他看看了看滿身血污的自己自嘲的笑笑“羅義懷,看看這就是你所期盼的父子親情嗎?你不過是他人生的污點而已,他把你接回來不過是因為膝下無子,若是他有一個能夠傳宗接代的兒子恐怕早就把你給忘了。”
這邊羅君眼見張媽不肯放自己出去,急中生智,從頭上把下簪子抵在脖頸間:“張媽,你要是在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這間屋裏,到時候你們一個也脫不了關係!”羅君不顧張媽的阻攔,衝出了房門,跪倒在羅安成的腳下“爹,求求你,讓我進去看一眼阿懷吧。”
可羅安成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一般,徑直走到了庭院當中的亭子上,獃獃的坐下了。
羅君見爹爹沒有應答就想直接到暗房去看一看,誰想到,剛到門口便被看守的侍衛給攔下了:“大小姐,老爺有令若非老爺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暗房。”
“平日裏暗房並無人把守,怎麼今日就來了這麼多人?”
“這是老爺的吩咐,還請大小姐不要為難我們了。“
羅君看了一眼在亭子裏站着的羅安成,又看看把守的侍衛,心道:若是硬闖定會驚動父親,不如……
“好,那我就不為難你們了,我先回去了,好好看好二少爺。”
“是!”
羅君看着跟在她身邊的珠兒:“珠兒這事你一定要幫幫我。”
珠兒笑了笑:“小姐想我去做什麼直管說吧,珠兒一定儘力完成。”
羅義懷蜷縮在暗房的一角,看着窗外皎皎的月光,想起了小時候娘帶着自己月下納涼時的情景,那時日子雖然清苦,到也是不乏樂趣的,自從被父親接回,他就再也沒有如此的快樂了。
初回羅家之時,雖然大家表面對他恭恭敬敬,卻總在背地裏私下議論他的身世,和安城的名流貴族,也多半看不起他,不過是顧着父親的顏面才沒有讓他太難看。
所以他努力讀書,憑着自己的本事進了和安城最好的國學院。
“卡塔”一陣響聲驚動了正在回想舊事的羅義懷。
“姐姐,你怎麼來了!”
羅君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羅義懷不要說話以免驚動了外面看守的家丁。
羅義懷怕羅君看到自己的傷痕,趕緊裹了裹衣服。眼尖的羅君還是發現了在手臂上的傷痕。
“阿懷,你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
“姐姐,我沒事的,對了,姐姐你是怎麼進來的?”
“長話短說,我是偷了父親的鑰匙才進來的,我不能在這待太久,我從廚房拿了些糕點,你多少吃一些,明日姐姐就去求求父親,把你放出來啊。”
羅君將食盒放在地上輕聲勸着已經遍體鱗傷的羅義懷:“對了,爹說了什麼你別放在心上,他那是在氣頭上。”
羅義懷想笑一笑安慰羅君卻因着牽動傷口,這笑臉皺成了一團:“姐姐,你不用為我擔心,你也不必為我向父親求情,正如你所說,父親現在正在氣頭上,你若是現在為我求情,只會讓父親更加生氣。”
羅君正要說什麼卻被羅義懷打斷:“姐姐,你是偷拿鑰匙進來看我的,要是被父親知道了,只怕下一個挨家法的人,就是你了。”
“我的事你別操心,我自有分寸,姐姐先走了。”
“嗯。”
羅君剛打開門準備出去,想起了什麼又把門關上了。
“阿懷你……”羅君想安慰羅義懷,卻不知道該么說出口。
羅義懷看出了羅君的為難,先她一步開口“姐姐,你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會倒下的,就算為了我的母親,我也要讓自己變得強大。”
“好。”
羅君在被人發現之前,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在張媽進來之前假裝睡下了,羅君剛躺下沒多久,一個老婦人推開門走了進來,還幫羅君塞了塞被角。
那人對看着裝睡的羅君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門。
羅君在張媽出去后鬆了一口氣,沉沉的睡去。
“老爺,大小姐確實偷偷的去看了二少爺。”
“罷了,這事你只當做沒看見就行了,退下吧。”
待張媽走遠,李德順試探的開口“老爺您明知道大小姐會偷偷去看二少爺,為什麼不攔着呢?”
“攔着?君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又那麼喜歡羅義懷這個弟弟,怎麼可能攔得住。”
“德順,你說我是不是對義懷太嚴格了。這孩子從來沒有頂撞過我。”
“老爺,您是在小少爺四歲時才將他從外面接回來,他已經和他母親有了很深的感情,自然是要維護自己的母親。”
羅安成望着天上的明月只覺心口堵的慌:“罷了,罷了,這一切都是我種下的因果啊。”
“明天,你去找大夫給羅義懷治傷,順便看看那個家僕,給他抓兩副葯過去,在給他點銀子把這事給平了。”
李德順躬身回道:“是老爺,我明天天一亮就去辦。”
“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相比起羅家的雞飛狗跳,楊家處理這事到輕鬆多了。
“林沐陽!你!你是誠心想氣死我呀,為了一根糖葫蘆,在街上和羅義懷大打出手,唉,我林家是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啊,糖葫蘆那麼好吃啊。”
“爹,是他先動手的。”林沐陽跪在地上不服氣的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你!”林輝剛要動手,被林志遠攔了下來:“爹,別動氣,為了這點小事傷了身就不好了。”
“還有你,你這個大哥是做什麼的!我讓你管好你弟弟,你就是這麼管教的。”
林志遠撲通一聲跪倒:“爹,孩兒甘願受罰,還請您告訴我緣由。”
“林志遠,你知道你弟弟為什麼和林沐陽打起來啊?”
“孩兒當時並不在場,孩兒不知。”
“他縱容馬六在大街上嘲笑羅義懷的出身。”
“我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不要與人相爭,不要與人相爭,林沐陽你可倒好,你偏偏去和羅義懷爭。”
“孩兒沒有管教好弟弟,甘願受罰!”林志遠朝着林輝磕了個頭。
林志遠攔住了想上前為他辯解的林沐陽。
“林沐陽這事兒與你無關,長兄如父,爹把你交給我,你犯了錯,我當然也有責任。”
林沐陽跪步上前:“爹,一人做事一人,我犯的錯,我一力承擔。”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你好好待在你房間裏閉門思過,哪兒也不許去。”
“張管家,你給我看好二少爺,這三天不許讓二少爺出房門一步,每日派人送一餐。“老爺這……”
林輝甩開了吳聚:“誰給他求情,就和他一併受罰。”
林輝終究是疼愛這個小兒子的捨不得下重手去罰。
林志遠聽了林輝所謂的“懲罰”默默收緊了拳頭,眼中流露出憤恨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