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撕掉牆上老式日曆的最後一張,傅殘陽把反覆添減的行囊交給下人,再一次徘徊在僅有四五十平的房子裏。在菲謝特莊園如此簡陋的房子怕是連衛生間都不會設在這裏,可傅殘陽在房子裏度過了他母親離世后最開心最幸福的半年。雖然有時會為吃飯等生活瑣事奔波,會被人追着滿大街地逃跑,會抱着小威被一大群人毆打,會與藥酒傷葯為舞……
這裏留下了太多傅殘陽的美好回憶,用自己烤糊的蛋糕給小威慶生,用傷葯不熟練地給小威處理毒打的傷痕,爭着吃用搶來的錢買的美味……似乎就發生在昨天。現在卻不得不離開他們,離開讓他無限留戀的城市。
駐足在日曆留在牆上的黑白痕迹前,傅殘陽一陣出神。
知道今天父親的人就會接自己回家,昨天傅殘陽特意帶小威和小顧去了郊外一個不知名的小湖。他們像每個少年的朋友一樣,並排躺在初夏綠油油的草地上,一起望着藍天白雲。
“小威,想不想和傅哥一起走,那樣就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邵威扭頭,小小的臉默默低下,為難地說,“傅哥,阿飛不想走。”
“為什麼?你的養父母對你並不好。”,傅殘陽有些失落,他本是想帶邵威一起回慕辰的,可能沒有□□逸的生活,但傅殘陽有信心不讓他再受任何人的欺負。
多年以後傅殘陽再次見到邵威的時候,他興慶當初沒有把他帶入自己那種活在別人控制下的人生,更為小威高興,驕傲。年輕的小威用堅強勇敢活了下來,用真誠感恩的心換來待他如子的長輩。雖然心疼他在成長道路上灑下的汗水和血淚。
“傅哥,最少他們沒有拋下我不管,他們在,那裏就還是我的家。傅哥,對不起。小威不想離開家。”
“家嗎?”,傅殘陽腦海浮現富麗堂皇的菲謝特莊園。
“傅哥也要離開小威了嗎?”,邵威小小的眼睛裏透漏着不舍。
“小威,像你不想離開家一樣,傅哥也該回家了。”
回憶停在了這裏。
“少爺,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傅天派來的人恭敬地提醒着時間。他們是不該對小少爺這樣放肆的,可是傅殘陽遲遲不遠動身,從上午到夕陽西下,夜色籠罩H市,他們都沒有踏出這間房子。
傅殘陽站起來,再次環視整間房子才。
“該走了。”
“再見!”
突然,客廳的電話急切地響起來。
“鈴鈴…………鈴鈴鈴………”
傅殘陽稍一遲疑,手扭動了門鎖,他有強烈的預感是小威,電話一定是小威的。他不敢接,他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留下,快步出門,接他的人緊隨其後,門關閉的瞬間,電話再次響起,聽起來比剛才更為急促。
皺眉,傅殘陽猛然回身,直奔電話。
“喂!”,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
“傅哥,嗚嗚嗚,你快來,快來小威的家,嗚嗚嗚,快來,小威,嗚嗚嗚嗚,小威
他…………”,小顧在電話里恐懼地哭泣,“邵威,你別睡啊,嗚嗚嗚,你別睡,你醒醒。”
小威出事了,傅殘陽飛一般地出門,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邵威的家。在邵威家門前的小巷裏,遠遠看到小顧一邊抹眼淚,一邊搖晃着小威癱軟的身體。他一動不動倒在地上,身上有不少血漬。
“怎麼回事?是誰?”,傅殘陽攬過昏迷的邵威憤怒地追問。
“傅哥,嗚嗚……傅哥……”,小顧哭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哭什麼?快說!”
傅殘陽要殺人的目光盯過來,小顧的哭聲嘎然而止,傅哥對他和邵威可謂寵愛有佳,不管惹了多大的禍,傅哥都是一笑而過,就是責備幾句也像是玩笑一樣,什麼時候這樣嚴厲過。
“是邵威的爸爸!”
聽到小顧的回答,傅殘陽默不作聲,艱難地抱起邵威趕去醫院。他不知道邵威到底傷的怎麼樣,全身都是紅色的,看着讓人一陣陣發毛。要是別人他可以給邵威報仇出氣,可他的爸爸,傅殘陽不知道怎麼辦。邵威從沒記恨養父母對他的虐待,他始終感恩着他們的收養。
好在沒有什麼大礙,就是皮肉傷和失血過多,輸點血再好好修養就能好。傅殘陽搶過護士的傷葯,自己一點點一點點小心給邵威上藥。時鐘敲過午夜十二點,傅天派來的人再次走進邵威的病房。
“小少爺。”,一名下人身後走出一個陌生的面孔,他當著廖宏斌的面洒脫地單膝跪地,恭敬地見禮。
“屬下冥夜,見過小少爺。”
他是冥夜?那父親以前的冥夜哪?冥夜這個名字是教父身邊第一夜衛共同的名字,世代傳承。上一代的死去,下一代的才可以上任並更名冥夜。
“你是冥夜?那以前的冥夜哪?”,傅殘陽騰地站起來。
“小少爺,屬下是冥夜。您說的冥夜已經不在了。”,相較於傅殘陽的激動,談及自己夥伴的去向,新冥夜顯得異常平靜。
不在了!傅殘陽心中默默複述,多少個害怕的夜晚都是他哄自己入睡,多少次寫父親的罰抄累到睡在書桌上都是他抱自己回房,多少次想父親的時候都是他帶自己去找父親會經過的地方……眼睛溫潤起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是的他的朋友,他的兄長。
傅殘陽沉浸在對冥夜的悲傷里,沒想到新冥夜突然說:“已經過了十二點,請小少爺回慕辰。”
“你看不到嗎?這種情況我怎麼走?”,傅殘陽指指床上臉色蒼白的邵威,“回去告訴我父親,等小威的身體好了,我會回去的。”
“這恐怕不行。小少爺留下他的傷不會好,還會多添一些,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新冥夜仰起頭強硬地說。
“你是什麼意思?是你在威脅我,還是這是我父親的意思?”,傅殘陽人雖小可畢竟是教父的兒子,那裏會讓一個夜衛欺侮了去。
“當然是教父大人的,屬下是夜衛,沒有自己的意志,主人的意志就是我全部的意志。”
一愣神,傅殘陽走近邵威,撩起被子的一角露出握緊拳頭的小手,輕輕幫他捋開,簡單的動作,他陰濕了眼眶。再不想這個時候離開他,也不得不離開。要是不回去,父親會殺了他的,就像冥夜一樣。
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小威,對不起,傅哥不能再照顧你了,不能再給你上藥,不能看着你好
起來。對不起,傅哥要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
小威,我走了,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
轉身,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