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亡靈
埋骨溝附近某個隱蔽的山坳在短短二十分鐘裏拔地而起了一座臨時的軍營。通訊帳,哨兵帳,炊事帳,休息帳等等一應俱全,人為破開的空地組成了營地的警戒線,哨兵精神地站在營地四周。
中間一頂最大的帳篷就是中軍帳,通訊兵從營門一路跑來,“報告,長官。前線最新戰報。”
“進來!”,中軍帳里傳出不耐煩的聲音。
帳內一名中年男子懶散地窩在辦公桌前,低頭專註地盯着屏幕,手指瘋狂地按着PSP的鍵盤。
“靠。又在這裏死了!”,男子喪氣地一推PSP,PSP委屈地同桌子凸起的邊緣相撞,發出痛苦的響聲。
這個通訊兵是剛從其他部隊調來的“新兵”,還不太了解自己長官平時的“作風”,盯着PSP屏幕上閃爍的對打遊戲畫面,驚得目瞪口呆。前面打仗,槍林彈雨,長官竟還能打遊戲?
男子站起來,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帥氣地穿在他瘦高的身體上,面色稍白,一點不像是長期接受嚴苛訓練的特戰隊員。俊朗的五官玉雕般溫潤地刻在臉上,可能這樣形容一個七尺男兒並不合適,但秀美玉靈真是每個人見到男子的第一感覺。除了挺拔的鼻子為他添了幾分英氣,其他都是男兒的柔美。全身上下只有黑色的軍靴帶了那麼一點軍人的威武氣質。
踱到通訊兵面前,心不在焉地問:“什麼情況,說吧!”
通訊兵緊張起來,收回右腳,一個標準的軍姿,大聲報告:“報告長官,戰鬥結束,我方大獲全勝。”
“嗯!”,男子轉頭看看桌上的鐘錶,“戰鬥結束多長時間了。”
“報告長官,十分鐘前。”
“我說再過十五分鐘一定有人怒氣沖沖地衝進來,你信嗎?”,男子揉揉額頭,似乎對這件事很頭疼。
“嗯?”,通訊兵傻了,這是什麼長官?
“我們來打賭吧,我輸了,我升你一級,要是你輸了……”
“你他媽的就給我哪來的滾回哪裏去?還大獲全勝?一槍都沒開打的算什麼仗?真以為我們是來執行什麼鬼任務的,告訴你,老子是來度假的!”
男子估計的一分鐘都沒有差,桌上鐘錶的分針走過三個格,帳篷的帘子撩開,傅天在藍宇的陪同下走進來,上了霜的臉,是個人就知道他在生氣。
注意到他們的“入侵”,男子讓手裏還有半杯的紅酒沿着高腳杯的杯壁又繞了幾圈,才把它放下不急不緩地起身。
“藍宇,你先出去,我和他談談。”
路上從藍宇口中知道,他們早就來了。男子挑釁的動作讓傅天的臉色更加難看,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在男子身上,男子也不認輸地回盯着他,藍宇見這種氣氛,識趣地早早退出去。
“看到方圓五里都被軍事封鎖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在裏面的情況不容樂觀嗎?為什麼不早點進來,以你軍團的能力,想半小時內踏平整個埋骨溝都不是難事吧?為什麼不快點?還有心情在這裏喝紅酒,打電玩?”,傅天怒指桌上的PSP。
“看我被人用槍打得滿地跑好玩嗎?”
“好玩!教父這樣的境遇難得一見,當然要好好欣賞。要不是藍宇來找我,我都不會來。來了也是救殘陽,而不是你。”,男子一攤手,怎麼樣我就是喜歡看你倒霉,如何?
“救殘陽?救殘陽更應該早點進去,你不知道殘陽在他們手上嗎?你去看看殘陽被他們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匕首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扎,他只是一個孩子!”,傅天不顧教父的形象,大聲怒吼。
如果他們早點來,也許殘陽就不會……傅天本能地把殘陽受苦的責任推給別人,可實際上他的火氣是沖自己發的,他沒有保護好兒子,他痛恨自己,可沒有人會責罵他,也沒有人敢責罵他,因為他是,教父!
“孩子!?”,男子同時怒視傅天,“你還知道他是個孩子?用鞭刑打他的時候你怎麼不記得他是孩子?慕辰鞭屍那次我龍家沒去,不代表我龍家無動於衷。要不是我當時正在國外執行任務,我一定會替湛欣把殘陽接出來,一天都不會讓他在你的地盤呆。打掃完戰場你就回慕辰去吧,殘陽不用你管,我會為湛欣把他接回龍家,從今以後他就是龍家的小少爺。”
“異想天開!沒有我傅天的同意誰都別想把殘陽帶走。”,傅天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你不同意?哼!”,冷哼一聲,“你管不到我。”
“殘陽是我兒子。”
“他還是我侄子那?”
“龍——湛——宸!”
“傅——天!”
傅天和龍湛宸互不相讓。
“我不和你吵,我問殘陽的意見,他要是說他不想和你回去,我一定會帶他回龍家,決不能讓他留在這裏再過這種苦日子。”
“那你要等,現在殘陽在你的軍醫那裏,也不知道你的軍醫水平怎麼樣,要是不行早說,我帶殘陽回慕辰,別耽誤了我兒子。”
“你…………”
傅天和龍湛宸為了殘陽爭得像個孩子,分別站在帳篷的一頭,劍拔弩張。傅天心裏想,要不是現在殘陽傷着,我早帶殘陽走了,用在你的地盤受你的氣。龍湛宸心裏想,在我的地盤還這樣囂張,乾脆把你做了,推到屠城那個笨蛋身上,給殘陽報仇。
兩個人之間的爭吵一直持續到展灝他們進來。
“教父,師父。”
傅天和龍湛宸紛紛扭頭,誰都懶再多看一眼。暫時休戰,分別找座位坐下。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事情還是慕辰為主,龍湛宸在外人面前還是很給傅天面子的,並沒有爭着做主。
“屠長老的人死前把那些傭兵都殺了,他們也都自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夜尊簡要說了結果。
“也就是說一點證據都沒有留下了,屠城現在是清白的。”,傅天笑了。
“師父?”
“屠城雖然不算光明磊落,可能引這麼多人為他而死也算是個人物了。把這些人的屍首送去給屠城,給他一個警告。”
“是,教父。”,夜尊領命。
“藍宇,你怎麼知道軍方有人要對付我的,我是來了以後才發現的。”,傅天踱到窗前,竟看到冥夜走進了傅殘陽的帳篷,“冥夜是和你在一起了嗎?”
夜尊的心咯噔一下,傅天在懷疑冥夜,這樣一問,冥夜凶多吉少。
“不是。不過山頂有一塊地方的敵人是冥夜放倒的,他也是從那裏下到溝里,救的你。”,藍宇不想讓傅天知道他和屠二爺的交易,故意跳了過去。
低頭沉思,轉回身傅天看看龍湛宸,“把他當空氣就行。藍宇,你和我說說庄園裏現在的情況吧。”
龍湛宸白了傅天一眼,卻沒去下傅天的面子。
藍宇是知道傅天和龍湛宸的微妙關係的,無奈地搖搖頭。
“總體上還是安定的,只有逆風的另三位尊者不安分,妄圖顛覆逆風,墨言…………”
軍醫為傅殘陽包紮好傷口,叮囑他好好休養,他卻沒有聽,軍醫前腳走,他就下了床,剛走到門口就迎上了冥夜。
“冥夜!”
“小少爺!”
傅殘陽有些擔憂,他不能在這裏呆太久,他要趕回廠房去,時間長了阿飛和小顧會着急的。
“我想出去。”
原以為冥夜是父親派來看着自己的,不想……
冥夜直接為傅殘陽撩開了門帘。
在營地的一側有幾個人聚在一起,跪在地上祭拜着什麼,冥夜頻頻側目,引起了傅殘陽的注意。
“冥夜,他們在幹什麼?”
“少爺,冥夜能不能過去一下。”,冥夜盯着那面。目光久久不願離開。
“嗯!”
傅殘陽跟在冥夜身後,過去一看地上擺着幾個饅頭和一個杯子,杯子裏盛着液體,應該是酒,這些東西的前面並排擺着六七具屍體。
冥夜表情凝重地斟滿一杯,跪地鄭重地舉起,然後緩緩灑在地上。
兄弟,一路走好!
“我不能一直送他們了,請各位代我好好給他們送送行。”,冥夜起身,鄭重地拜託同他祭拜的其他人。
“冥少爺放心,我們定當儘力!”,回答的人聲音哽咽。
“小少爺,謝謝您。我們可以走了。”,能來給自己的兄弟送最後一程並非易事,他是冥夜,全部都屬於教父的夜衛。心都不能隨便地違背。
“你認識他們?”,傅殘陽被他們所感染,心裏一陣的難受。他經歷過母親的離世,他知道那是怎樣的感覺。
“一起在逆風生活過。”
傅殘陽低頭望着那些冰冷的屍體,“他們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是嗎?”
“小少爺,他們的犧牲是光榮的,這是逆風所有人的宿命。”
傅殘陽仰頭看着冥夜,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冥夜大哥。
犧牲是逆風人的宿命,心裏是說不出的酸澀滋味。
傅殘陽改變了主意,他改道,直奔中軍帳。
不需通傳,撩簾直入。
“父親!”
傅殘陽的闖入打斷了傅天他們的談話,目光幾乎同時聚焦在傅殘陽身上。
“殘陽,怎麼下床了,你的腿。”,傅天最後落在了他的腿上。
“父親,殘陽和您回家。”
“嗯!真的?”
“是,但殘陽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