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腳
“抱歉,這伙兒人是沖我來的,連累你了。”亞瑟陰沉的眉宇間透着惱火和一絲歉意,伸手把阿爾林從地上拉了起來,簡單地道了個歉。至於阿爾林有關“武器”的那套理論,亞瑟沒有深究,他清楚阿爾林的過去,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對他面對一地屍體談笑風生這件事更是沒覺得多麼不合情理。
“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來頭?”觀察着亞瑟的神色,阿爾林注意到對方的臉上什麼負面的情緒都有,卻偏偏沒有疑惑,這份不符合他對亞瑟既往認知的精明敏銳讓阿爾林大為驚奇,忍不住出口試探。
“我太熟悉這些人身上那股子傭兵味兒了,”亞瑟解釋,“除了‘黑蝠鱝’,還沒人知道我是這小小慈恩港上的亞瑟·庫瑞。”
“啊……”阿爾林點點頭,藉著揉弄手腕的功夫掩去了自己眼底的那一抹好笑——都看出了對方是雇傭兵,怎麼就沒想到被你殺到不得不單打獨鬥的黑蝠鱝一直都是“單兵作戰”呢?
“看來你家的房子是徹底毀了。”他扭頭跟亞瑟一起滿是遺憾地望着身後的小屋,想當初,他在這裏也是住了大半個月的,現在這副滿目瘡痍的樣子讓他看了也不是滋味兒。
“是啊,”亞瑟嘆了口氣,轉臉卻衝著阿爾林狡黠地眨了眨眼,“不過沒關係,附近的港口上個月被一家大財團收購了,我們可有一大筆維護資金可以動用。”
“我記得慈恩港已經半廢棄很多年了?”阿爾林直言了自己的疑惑,“我還以為你的父親會是這裏最後一任守塔人。”
“我懂你的意思,”亞瑟聳聳肩,事實上,若不是老庫瑞對這裏的情懷深重,慈恩港的燈塔早就不會再點亮了,“誰知道呢?這些有錢人……”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趁着夜色遮掩將屍體拋上廢棄的小船拖向海洋深處——好吧,因為阿爾林不願下海,事實上主要還是亞瑟自己單幹。
“對了,亞瑟,收購這裏的人是誰?”
痛快地“毀屍滅跡”后,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擠坐在狹小的碼頭棧道上肩並肩抽着煙,看着被亞瑟招來的魚群在腳下翻滾出銀白的光澤,緊張了一天的神經在此時終於能夠稍稍鬆懈下來,阿爾林便這樣隨口與亞瑟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唔,好像是韋恩集團,”亞瑟咧着嘴笑了起來,“不愧是名聲遠揚的花花公子對不對?撒錢都撒到東海岸了。”
**
被海浪沖刷過的沙灘將最後一點痕迹都清洗得乾乾淨淨,亞瑟與阿爾林心照不宣地選擇當做無事發生,至於庫瑞家的災難性現場,自有亞瑟去含糊過去——反正這裏的人們早就知道亞瑟的神奇之處。
饒是如此,阿爾林還是被這小鎮上發生的事絆住了手腳。
“我很遺憾,”作為通知阿爾林這一壞消息的警方人員,瑞德是真心實意地為阿爾林感到遺憾,“當然,你的行為完全是正當防衛,但……”
“我非常理解,”阿爾林笑容可掬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兒,對方那雙盛滿了無辜和同情又睜得圓滾滾的眼珠很好地取悅到了他,“索耶的傷是我造成的,既然他現在因此難以提供證詞,我出席聽審會也是應當。”
阿爾林原本並沒有傷害索耶的計劃,但跟上對方后,阿爾林才不由感慨這個索耶實在太過謹慎,他不得不下重手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以阿爾林的風格,他怎麼可能允許索耶在得知自己的真實目的后還全須全尾的走出醫院?
出庭不過是走個過場,他有自信自己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感謝你的理解,”瑞德的道謝也是乾巴巴的,聽上去像是被誰強制輸入的執行代碼,專門被教育用來應對此類場合,“索耶會被帶到布魯克林刑事法院接受判決,希望您能按時出席。”
“當然。”阿爾林欣然在瑞德遞過來的紙張上留下自己的通訊地址,他眼珠微微一動,落在瑞德身後走來的男人身上。
“瑞德。”吉迪恩自瑞德身後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後者微微一跳,看清來人後便乖巧地退後了一步,把話語權讓給了長者。
吉迪恩點點頭,把手申給了阿爾林,“劉易斯先生,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這是我應該做的,”阿爾林盯着那隻手,稍作遲疑,還是輕輕握了上去,“久仰BAU大名,能跟你們合作也是我的榮幸。”
“鑒於您工作的特殊性,我想這絕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吉迪恩笑着說,隨即面露遲疑,“第一次見面我就想問,劉易斯先生,或許我們之前在哪裏見過?”
“……如果真的見過,我想我一定會對您印象無比深刻的,吉迪恩探員。”阿爾林頓了頓,輕聲說道。
傑森·吉迪恩名聲在外,絕不是個簡單角色,阿爾林不想自己暴露出什麼讓對方提起警惕的東西,因此在警局的幾句你來我往,他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阿爾林自覺自己對吉迪恩應付得體又嚴謹,但事實是,當晚在BAU飛往匡提科的飛機上,發生了如下不為阿爾林·劉易斯所料的交談。
“那個阿爾林·劉易斯——”摩根剛起了個話頭,電話另一端的加西亞就激動地叫了起來。
“——他超辣!別擔心,我還是愛你的,我的巧克力騎士,”加西亞語速極快地說著,“但是上帝啊,光是看他的照片我就要無法控制自己了!你們誰跟他說過話?瑞德,我想起來了,是你帶他做的口供對不對?他本人怎麼樣,我猜他腹肌一定練到了八塊,他是不是——”
“哦哦,我可愛的女孩兒,我們還在分析案情,記得嗎?”眼看着吉迪恩臉上的褶子可以嚴肅得擠死人,摩根好容易才在他們的技術女王連珠炮攻擊中抓住一個機會打斷了對方,他可不希望加西亞與吉迪恩的關係剛剛有所好轉就迅速急轉直下。
無辜被CUE的瑞德抿抿嘴角,露出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J`J一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咳,好吧,”加西亞清了清嗓子,目光飛快在屏幕上瀏覽過去,“阿爾林·劉易斯,1981年5月31日生於肯塔基巴特勒縣,Um,看來我們這位朋友並不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已知記錄上來看,他成長在一個單親家庭,父親林·劉易斯是個無業游民,或許因為這樣阿爾林高中就輟學了,輾轉各地打工生活。等等,他未成年之前還有過兩次犯罪記錄,我瞧瞧——一次鬥毆傷人,一次搶劫未遂,呃,是搶劫槍支……”
電子信息化后,所有人的生平都被簡化成寥寥數語記錄在案,但BAU的眾人早已習慣從簡單的詞句中看到背後潛藏的東西。
隨着加西亞遲疑着結束了自己的報告,機艙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沒見過他,但這樣的成長背景……我很難想像你口中跟我描述的人會擁有這樣的成長經歷。”J`J頗為意外地看着瑞德,從對方口中她認識的阿爾林·劉易斯可是個成熟自信、彬彬有禮的男人,通常這樣的男性至少該是成長在一個安穩的環境中。
瑞德含糊不清地支吾了兩句,最後鼓了鼓臉頰,挫敗又迷惑地將目光投向吉迪恩和霍齊。
“唔,”吉迪恩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角,“他有這樣的成長背景……我不能說自己感到意外。”
吉迪恩並不是打算把見義勇為的阿爾林當成unsub分析,有這麼一遭也是BAU小組被人意外截胡的結果——就在他們結案的當口,霍奇接到上級電話要求他們移交索耶一案的全部資料,言語中隱隱透露出這背後有軍方行動的影子,但此前並無任何徵兆或跡象表明索耶的案件與軍方有什麼關係。因此,哪怕BAU眾人並不打算刨根究底,出於某種職業本能,他們還是不得不對出現時機過於恰巧的阿爾林多投入些許注意力,對他的側寫更是不可避免的在結案陳詞中被眾人當成了不會記錄在案但卻必要的一環。
吉迪恩皺了皺眉頭,說了下去,“一個人如果想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社交意義上的成功人士並不算是件難事,劉易斯這個人身上摻雜着很多矛盾點,你應該更細心一些,瑞德。”
被點到名字的瑞德立刻挺直了身板,像在學校里一樣等待教授指導解惑,吉迪恩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原本嘴角緊繃的線條幾不可查地柔和了幾分。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對食物和水源的態度——食物暫且不提,他對‘水’的重視程度明顯超過常人。”
“我在衛生間遇見過他,”他繼續向另外幾個不在場的同事解釋,“當時他正挽着袖子跟一個滴答水的水龍頭較勁。”
“沒準兒他就是一個極端的環保主義者?”摩根抱着手臂提出異議,他認為吉迪恩的理論太牽強。
“極端的環保主義者會使用雙排缸的汽車嗎?”吉迪恩輕描淡寫地瞥了摩根一眼,“而且我不認為一個正常的普通人,在遭遇一個連環殺人犯又被帶到警局問話后,還會有這份閒情逸緻給警局的衛生間修水管。”
“他的心理素質太好了,”霍齊說,“哪怕他是一名犯罪現場清理專家。”
“畢竟清理人員也不需要面對腐爛的屍體和危險的兇犯。”艾爾補充道。
“另外,”吉迪恩說,“他會習慣性的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帶走了水杯。”艾爾眯起眼睛,瑞德帶阿爾林回警局那天正是她配合錄的口供。
“有煙癮但在警局卻一根煙也沒有動。”摩根又補了一句,看向瑞德。
“這說明他有一定反偵察能力,或許參過軍……有意思,簡歷上並沒有相關記錄。”霍齊輕聲總結道,末了,他也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位團隊裏最小的成員。
迎着同事們的目光,瑞德綳起了下巴。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同事實在明察秋毫,並且向來很少失誤,但或許是阿爾林留給他的第一印象實在不錯,以至於他有些不願在背後對他評頭論足,至少在他不是他們的unsub時他不願這麼做。
“我們難道不是該先給索耶的案子做結案陳詞嗎?”
※※※※※※※※※※※※※※※※※※※※
一周3更吧,隨緣(划重點:評論收藏有助於隨即章節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