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座橋

第十一座橋

車內

喬何睡了沒一會兒就坐了起來,即便旁邊安安靜靜,但心下不安很難睡熟。

柳二伸手扶着喬何坐好,跟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個白玉湯碗,一陣濃郁的雞湯香味蔓延在車廂里。

“今天出發得早來不及吃飯,我昨夜做了鍋白果燉雞溫着,你先喝點墊墊。”

喬何揉了揉眼睛,笑着接過湯碗,就着碗壁小口小口抿着奶白色的雞湯。

自家崽崽目不能視,雞肉如果有骨頭既不方便也不安全,每次燉雞前柳二都細心親手把雞肉拆解出來碾成雞茸做雞肉丸子,隨後連同雞架一起放到鍋里用靈火慢燉,等到燉好了再把雞架原封不動地取出來。

喬何細細嚼着雞肉丸子,雞湯鮮美,丸子也是不逞多讓,裏面滲着滿滿的湯汁,肉質細嫩一點都不柴。

這會兒天光已近大亮,從車裏望出去,冬日清晨室外的冷氣附在車窗玻璃上,一時連外面的景色都看不清。喬何出來沒一會兒身上就一直犯冷,柳大三人又都是冷血動物,即便都圍在旁邊也帶不來多少熱氣。

雖然車上暖氣開得很足,但喬何小睡了一覺都還沒緩過來,現下喝着雞湯身上終於有了些溫度,心裏也軟綿綿暖乎乎的。

柳二本體是條水蟒,性格最是執拗好鬥、衝動易怒,幻作人形時身高要兩米二還多一點,一身肌肉跟刀刻出來的一樣,望過去是肉眼可見的爆發力和力量感,在不熟的人看來稍微靠他近些都怯得慌。

誰能想到自從養了崽崽,卻激活了他內心深處藏着的老媽子性格,成了柳門兄弟四個裏最愛操心的。

大到選房搬家,小到飲食起居都是他一手負責,兄弟四人修行3000年,早可辟穀不食,如今為了把自家孩子養胖點竟練出了一手廚藝,讓人哭笑不得。

喬何正吃着沉在碗底的白果時,就聽柳大皺眉道:“他出門了。”

柳二趕忙靠邊停了車。

柳大凝神千里,細細感應着氣息移動的方向。

“還在移動,應該是剛出小區,目前目的地不明,你先等一下,我探明方向後再走。”

過了十幾分鐘,柳大睜開眼睛。

“掉頭,他往西南邊去了。”

寫信的人應該坐的是公交車,移動的速度並不快,還時不時繞個彎子走走回頭路。

柳三無奈把時速440公里的跑車硬給開成了拖拉機的速度,還一頓一頓的。

路過騎着電動車的老大爺看着身邊這輛踩一腳油門,停幾秒的黑車心下覺得好笑,手下稍微給電動車加了點速就從黑車旁邊超了過去。

半個小時后。

“他停下來了,就在前面左轉不遠。”

跑車拐彎后開進了一條兩側仿古建築物雲集的長街,看上去像是個大型特色商業街,現在才剛過7點不久,街上還見不到幾個行人,商家們慢慢悠悠地做着開門前的準備。

“停車,就是這裏。”柳大指向左側的建築物。

車子停在了離街口不遠處一棟做舊的木樓前,待車停穩,柳二引着喬何下了車。

柳三無語地看着路旁停車90秒拍照扣分的牌子,只能繼續開車去找車位。

柳大下車后看了看面前古香古色的木樓,木樓雖僅三層,但每層層高至少有三米五,整個建築加上屋脊樓高超過十五米,在周圍基本在七八米高的建築物襯托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木樓大開的大門兩側貼了副顯眼的對聯。

上聯:家財萬貫難買命

下聯:天下無葯可醫貧

橫批:無藥可救

柳大默念對聯朗笑出聲,“有趣!”

柳二聞聲抬頭看了眼,心下也覺得好笑,低聲把對聯念給喬何。

喬何自昨夜起就有些心下不安,這會兒聽了對聯也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對聯倒是特別,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聽這對聯,可是家醫館?”

柳大看了眼掛在門頭上的牌匾,笑着回道:“是,也不是。”

只見牌匾上書:

何家藥鋪

緊挨着牌匾上方還有兩塊大字橫匾,不知是店家自己寫的還是別人送的,橫匾分別寫着:

杏林春暖

橘井泉香

陣陣中草藥獨有的味道順着門臉一點點飄到少年跟前,還不等柳大說店名,喬何心有所感。

“這可是家中藥鋪子?”

柳大以為他是聞到了葯香味,並未多想,點頭稱是。

“對,何家藥鋪。”

聽到藥鋪名字的瞬間,喬何心中莫名一動,腰間的雕青又溫熱了起來。

“何家藥鋪。”喬何低聲念了一遍。

不等喬何細想,藥鋪里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古街上清晨的安靜。

“何醫師,何醫師!什麼叫你們治不了!上次你徒弟給開過葯的,她說就是癔症的啊,葯吃了是有用的!怎麼這次過來你就說開不了了!!你們這麼不負責任不怕我去葯監局告你們嗎?!!”

一個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左手還拉着一個跟喬何年齡相仿的少年。

女人看上去保養的還可以,應該是家境不太差的樣子,不知為何竟然如此不管不顧,塗著硃紅色甲油的食指指着面前披着白大褂身材高挑的女子破口大罵,用詞雖臟不到哪去,但口氣里的頤指氣使實在讓周圍人聽着不喜。

“李阿姨,上次師父不在,是我學藝不精,以為您兒子只是單純的癔症,就開了些安身靜氣的方子。雖說葯不怎麼對症,但也沒什麼壞處啊!現在我們葯錢也退給您了,還給您賠了大幾千塊,師父也給您推薦了醫生,您怎麼這麼不講道理賴上我們了呀!”

站在高挑女子身側的小姑娘聲音里滿是委屈,眼看着就要哭了出來。

“什麼叫我賴上了你們!啊?!我就要你們上次開什麼葯,這次就開什麼葯,有什麼難的!你們倒是仗着店大拿喬起來,當我李家沒錢還是怎麼的?!還有!”

李太太邊說邊從把手裏握着的皺巴巴的名片扔在地上。

“你自己看!你那狗屁師父給我推薦了個什麼!心理醫師?!啊?!變着法兒罵我兒子神經病啊?!你才腦子有病,我看你們這個鋪子裏就沒什麼好東西!!”

姓李的女人越說口氣越沖,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前扇那小姑娘一巴掌。

小姑娘估計很少應對這種場面,還是忍不出哭出聲來,邊哭邊喊:“我不許你說我師父!你才不是好東西!你!還有你兒子你們全家都不是好東西!!!”

小姑娘嘴上兇巴巴的,但一聽上去就像個不會罵人的小孩子,看上去罵完后還把自己給委屈壞了。

站在陰影處的高挑女子無奈地揉了揉專家小徒弟的頭,“她兒子病了,你哭什麼哭,在這兒白給人提前哭喪。”

李太太一聽那女子話里話外咒着自己兒子命不久矣,正要發作,那女子沉下聲音,“李太太是吧,你跟我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李太太看着面前冷笑的女子一時竟有些畏懼,下意識地跟着她走到大門口。

“李太太,你回頭看看。”

女子走到大門口轉身指着藥鋪門上的字跟她說道。

李太太這時才回過了神,“看什麼看,不就是什麼勞子何家藥鋪嘛!怎麼的,匾額寫大一點我還就惹不起你了?!”

女子笑着搖搖頭,“誰讓你看我家匾額了,我是讓你看看我這對聯橫批。”

李太太傻乎乎地把對聯橫批念出了聲。

“無。。。葯。。。可。。。救。。。”

等她念完后才慢半拍反應過來,“你!你!你!你什麼意思?!!”

李太太臉上氣得通紅,看着都快背過氣去了。

女子見狀卻不以為然,“你要聽我的話,就去聯繫名片上的醫生,我何家藥鋪的葯再好也是治身不治心。我給你聯繫好的心理醫生是慶城水平最高的,我和你,和你兒子,都素不相識,願意給你推薦也是因為我這小徒弟醫術不精,沒開對葯。

你在這兒鬧一天鬧兩天鬧三天鬧一年,你兒子都好不了,你還是自己好自為之吧。這都什麼時代了,心裏有病也是病,不要諱疾忌醫,最後你害的是自己孩子。”

女子俯下身輕聲在女人耳邊冷笑說道:“你耽誤的可不是我們店裏的生意,而是你兒子的命。再不抓緊,你這個乖巧的兒子可就要被吃掉了。”

李太太聞言渾身一顫,像見鬼一樣看着女子愣住了,看向自己左手邊的兒子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片刻后李太太回過神,臉上又狠辣起來,正要上前不依不饒,突然一個高大的男人大步攔在她面前,冷聲道:“有點腦子就趕緊滾,別耽誤我們看病!”

男子眼神冰冷,李太太渾身一顫,感覺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樣,她看着面前的幾人心知自己是鬧不下去了,只能拉著兒子離開,走之前居然不忘把剛剛扔在地上的名片撿了起來。

高挑的女子看這眼前一幕心裏覺得好笑,她家小徒弟跟只兔子一樣還在旁邊哭哭啼啼,女子安慰地幫她擦掉臉頰上的淚痕,抬頭想向門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道謝,不成想他頭都沒回就走下台階。

柳大走過來笑着捏了把喬何有點泛紅的臉,“你倒是什麼都要管,寫信的那個已經走了,應該是回家了。不過沒想到竟然是個男的,倒是出乎我們意料。”

柳大他們身為蛇類,對性別並不敏感,看了看信件上的字跡就以為是個內心偏執的女孩兒,不成想竟是個跟喬何年紀相仿,看上去自卑怯懦的男生。

“沒關係,我已經知道是誰了。”喬何笑了笑並不擔心。

穿着白大褂的女子看黑衣男子不像往常那些爭着表現的‘護花使者’,話都不說一句就要離開,心裏反而生出幾分興趣。

她隨手脫掉白大褂,踩着7厘米的高跟鞋走了過來,打算逗一逗這個不走尋常路的‘救美英雄’。

背對着她的黑衣男子聽到腳步聲回過身,擋在他身後的少年也露出了模樣。

柳大蹙眉疑惑地看着面前這個身材高挑,面容冷艷的女子停在他身旁發起了呆。女子看着喬何愣了神,隨後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和她自身氣質完全不符的笑容。

何子憫嫣然一笑,衝著喬何溫柔問道:

“你好,我是何家藥鋪的老闆何子憫,你是過來看病的嗎?”

※※※※※※※※※※※※※※※※※※※※

何子憫:你是來看病的嗎?

喬何:不是。

何子憫:你是來買葯的嗎?

喬何:不是。

何子憫:你是來找我的嗎?

喬何指了指剛剛被拉走的男生:我找他。

何子憫:那你快進來吧!

喬何:哦。

何子憫:這屆男主好難搭話。

讓我們!!歡迎!!女主!!出來!!!!拍手!!!!

註:

文中對聯是作者自己編噠,不通順的話輕輕拍一下作者就知錯了,哭唧唧。

杏林春暖,橘井生香

典故:

杏林春暖:

三國時期名醫董奉,給人看病從不收錢,只規定每看好一個小病,病人要給他栽活一棵杏樹;看好一個大病,給他栽活五棵杏樹。幾年之後便長成了一片杏林。待杏林結果時,他又以果換糧,賑濟窮人,於是被後人譽為“杏林春暖”。

橘井生香:

相傳西漢文帝時,蘇耽醫術精湛、為人樂善好施。有一次,蘇耽有事外出,需三年方回。蘇耽對他的母親說:“明年天下會發生一場大的瘟疫,咱院子裏的井水和橘樹就能治療。患者如惡寒發熱,胸膈痞滿者,給他一升井水,一片橘葉,煎湯飲服,立可痊癒。”後來的情況果然如蘇耽所言,天下瘟疫大行,求井水橘葉者,遠至千里;飲井水橘葉者,也即刻痊癒。此後人們便以“橘井泉香”來歌頌醫家救人的功績,醫家也將書寫在匾上以明志。

千百年來,“橘井泉香”與“杏林春暖”雙壁生輝,成為了我國古代醫藥史上一個十分著名的典故,成為了我國醫藥界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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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奶狗扛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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