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2

苘草薈薈2

回到家中江苘聽了草枳和花枳的情報,心有所想。

“文丞和二皇女的婚約得攔下。”江苘摁了摁額角,情況比她想得還要複雜。

那二皇女都三十八了,今年就抬了五六個夫侍了,鍾文也敢把自己的長子送過去?就算是做平夫也不值當啊!人家的正夫嫡女都活蹦亂跳的。鍾文她怎麼想的?!背地裏聯盟就算了,這走的又是什麼棋?哪怕是再等幾年,太女的嫡長女也能及笄了,到時候……突然想到了關鍵,江苘抬眼看向草枳,“鍾文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啊!”

鍾離蒓沉迷酒色,粗暴蠻橫,表面上和儒士之首文丞最為不合,但是與女皇臭味相投,深得聖心。如此說來,那老糊塗臨死前變卦,改立新皇也不是不可能的。太女已是中年,雖然夫侍齊全,子女皆有。但朝中勢力劃分割裂,群臣各懷鬼胎。太女的黨派實力其實也未佔優勢,畢竟太女和次女的年齡相近,背景實力相差也不大。帝心難測,權術弄人,棋子未盡,勝負難說。

“其實,鍾文是想把二子鍾薈送給鍾離蒓,然後讓長子嫁進太女府,腳踏兩條船。”腦子靈活的草枳說出了老狐狸的算盤,然後還讚歎了一把,嘖聲后小心眼地猜測,“就怕雞飛蛋打,兩手空空。畢竟太女這幾年變化還挺大的。”

江苘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早年間太女明主之名盛行,破惹女皇不喜,後來太女行事詭譎,手段狠辣,這又讓其民心喪失大片,反倒是又讓女皇有所警惕厭惡了。

另一旁的花枳猶豫地看向江苘,眼神飄忽地說,“我之前聽說,文丞好像、打算今晚,就把人送到鍾離蒓的府里。”

江苘抬眼看向花枳,對方心虛不敢和她對視,草枳見了神情變得不太自然。兩個人古古怪怪的,江苘細想之前的事情,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一起共事了這麼多年,這兩個人向來只聽八卦不管閑事。這一回怎麼像是上趕着拉她一起,幫人解決麻煩呢?

“怎麼回事?”江苘語氣變冷,佯做生氣的模樣。

草枳和花枳心虛地擦擦鼻翼,異口同聲,“就是一點小事!小小的麻煩。”

早有串謀的默契讓人難以信任,江苘完全不上當,表情相當冷酷。草枳見了只好嘆氣,解釋道,“那個小子之前幫過我們一點小忙,我就答應他,也幫他解決一個麻煩。”

“這樁婚事你不是也要攔下嗎?”花枳心懷僥倖地說。

江苘敲了敲桌面,沉思后也不拒絕這個麻煩了。雖然鍾府和二皇女的聯姻需要攔下,但是他們暗下的勾結無法避免,那個二公子的婚事……

“你們打算怎麼幫?鍾文的兒子可不好動,就算婚事能順利推掉,鍾文也不會放過他吧?”答應幫忙的江苘並不打算費腦筋去想辦法。

對面兩個姑娘對視后奸詐一笑,江苘見了不由得嘆氣搖頭,真不知道正面對上鍾文那隻老狐狸結局會如何,但她身邊的兩隻小狐狸也不是吃素的,見招拆招吧。

白日昏沉,暮色來得極快。

芙蓉城炊煙裊裊,金碧輝煌的樓宇上空歸鳥飛旋,酒色之香從一座奢華的府邸瀰漫散開,充斥在南街之中。

靜坐在茶室的江苘聽着室外的喧囂皺起眉頭,夜色方起就不太平了。誰這麼心急?

桌上的信封上落款無名,江苘看完信后就把信和信封一起丟進火爐里燒了。心煩意燥地飲了幾口茶,江苘蹙眉看向手邊的古書,隨意地翻開,心不在焉地瀏覽了幾眼。

估摸着時間后江苘起身披了件外衣開門出去了。才剛走出兩步就看到對面匆匆跑來的花枳,還有兩個男人。喉中的癢意難以壓制江苘沉沉地咳了幾聲,被小侍攙扶住的鐘薈聞聲抬頭。

“江苘!叫大夫!”花枳按着傷口忍着痛意喊道。

被風吹着,江苘輕咳兩聲后對面走廊跑來了一個人,拎着藥箱急匆匆地準備拉着江苘進屋,被江苘擺手躲開。江苘伸手指向對面的花枳一行人,忍着咳意說,“是他們。”

茶室里江苘一邊喝着葯湯,一邊聽着花枳的叫喚。

“華穎,你輕點啊!哎呦,你要不、先幫那兩位公子看看吧?”中了一劍后還能活蹦亂跳的花枳在自家醫女的手下嗷嗷亂叫,忍不住推辭先治的優待。

三兩下處理好傷口后,華穎拎起藥箱打算幫鍾薈處理傷處卻被守在旁邊的小侍給擋住了。華穎為難地看向江苘。

“藥箱給他們,草枳帶他們去客房。剩下的事明天再談吧。”江苘站起身拉緊大衣的領口,說完打算回房休息了。她等人也只是想看一眼結果罷了。還好,不算太糟。

進門后一直沉默不語的鐘薈終於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向江苘,藏在衣袍里一直顫抖着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揪住了衣袖。少年忍着身上的痛楚站直了身體,直直地看向將要離開的人,“江先生足智多謀,鍾薈不敢耍計。今日先生救我一命,先生想要什麼,但說無妨。”

頗含暗示性的話語讓剛進門的草枳和未來得及攔聲的花枳聽了臉色微變,瞬即看向江苘。

“公子不可!”忠心護主的小侍驚慌地勸阻,少年堅定搖頭,推開了小侍。

靜坐了數個時辰的江苘忍着身上的疲憊回頭看向鍾薈,“救你的是她們,好好養傷吧。”說完她就離開了。

華穎把藥箱塞進那位小侍的懷裏,打量了鍾薈幾眼,目光裏帶着敬意,“江苘性子可不怎麼好,在府里老實點。”離開的時候華穎目光隱晦地和草枳交流了幾眼,見草枳點頭后才放心離開。

房間裏頓時只剩下四人。

鍾薈僵硬地站着微微扯動嘴角,苦笑着問,“我……冒犯江先生了?”身邊的小侍張口想要反駁又下意識的閉上了嘴,低頭守在一旁,只是抱着藥箱的手指捏得發狠。

“也不算,但江苘……哎,她不說話也就是沒事,別的明天再說吧。”花枳本想提點幾句,但想到江苘事不關己的模樣又歇了心思。要是碰不上面,再多的叮囑也白搭。

有些迷糊的草枳皺眉了,她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不過相處多年,她對江苘還是有點了解的。“江苘雖然是為太女和三皇女出謀獻策,但並不是她們的謀士,也非幕僚。鍾公子不必戒備。你的身份她清楚得很,不必擔憂麻煩。且安心住下吧。只不過——”

話音拖長,草枳看向從見面就神經緊繃的小侍,安慰道,“這府邸的主人還是姓江,小葵子別老是瞪眼咬人,那女人性格老糟糕了,喜怒無常,別惹她不快。報答不報答的,江苘最忌諱人情,不是對你們耍心機。先處理傷口吧。”

安撫好他們主僕二人的心情后,草枳帶他們去了側廂房,叮囑過後便離開了。

穿過側門回到院子,就看到花枳和華穎坐在前廳等着,草枳嘆着氣進門。

“怎麼樣?後續處理好了?”花枳先問道。本來她們是想三更天在動手,來個偷梁換柱的。沒想到鍾文那老狐狸居然青天白日的就把人送了過去,要是晚去了一步,今天就不好收拾了。

幹了一樁殺人放火的買賣,草枳渾身酸疼,接過華穎遞來的水喝下后才說,“鍾離蒓那禍害,真是能遺千年!我把她的書房、卧室連着那后廚都給燒了,居然還是讓她給逃出來了。不過鍾薈給她下的毒可能會有點麻煩。尾巴算是掃乾淨了,這段時間我們得安分點了,華穎可能會被召出去。”

花枳安心地點點頭,又給華穎解釋了一下。

“所以,那個人是蠱王之後?”華穎聽完后震驚了。手握着杯子灑出了半杯水,激動地拉住花枳的手,“可是,這蠱毒之術不是傳女不傳男嗎?這蠱王都死了上百年了吧?就算有後人,這……怎麼能保證他的實力呢?就算是正統血脈,自學也未必厲害啊。”

這麼問着華穎興奮的心情又減淡了幾分,但還是有隱隱的心動。那可是芷國巫術,正宗的蠱毒之王啊!若有後人在世,這芷國怕是要翻天了。華穎突然又想到鍾薈的身份,陰笑着問,“他娘不知道自己娶的是誰吧?”

花枳和草枳暗笑着齊齊搖頭。要是鍾文知道了,鍾薈哪還有命在?文丞一派的女子最忌恨前朝的男官,但凡是技藝一類的才學都堅決禁止男子學習,現在芷國的尚文風氣才讓男子有些許機會接觸才藝之學罷了。但蠱毒之術自先皇鍾離茉始便禁止男子練習了。到了芷國二代五十二年,鍾離茉執政末年,凡男子皆禁止煉蠱制毒,一經發現,當場收押。現在上百年過去了,已經沒有男子會煉蠱制毒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鍾薈如何學習蠱毒之術?若是沒有人指點,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小命。華穎倒是有些好奇了。不過蠱王的身份,確實能讓江苘伸以援手。

“雖然蠱王後人的身份在芷國是滅族之災,但在江苘這卻是最好的依仗了。”華穎感慨道。

“確實。當初我和花枳夜探皇城,被離家的母老虎逮着了,僥倖脫險。但要不是那小子救命,怕是得留下病根了。所以,怎麼說,也得幫他這一次。”草枳認真地解釋。

花枳點頭。本來想顧全兩頭,讓江苘同意出手,然後解決掉婚事,送人離開。但是現在牽扯的人多了,有點麻煩。“他身上也有不少毒症,你明天幫他看看。”

華穎應下了,“江苘跟那個蠱王挺熟的吧?”

突然一句問話讓草枳和花枳有些迷茫,對視一眼后又齊齊搖頭。花枳想了想,忍不住說,“她好幾百歲了吧?最早修仙的一批,她好像是唯一的一個還活着的了。算一算,兩百一十五了吧?上仙大成的話,能活五百年?”

突然玄幻的問題讓三人面面相覷,修仙啊……

“早點睡吧。”

“嗯,睡覺吧。”

鳥鳴雀躍的清晨讓人格外清爽,但對病中的患者就是聒噪不耐煩了。難得起了個大早的江苘裹着大衣坐在凳子上喝粥,感覺到身上六道打量的視線駐留,她波瀾不驚地吃完了早膳。

“慢用。”江苘起身打算出門辦事,卻被一把拉住了,遲疑地坐下后不一會就見弱不禁風的鐘薈從大門進來。江苘記得她這主院好像有道門禁吧?

今兒是哪個想不開的,要觸自己霉頭呢?

草枳招呼鍾薈坐下,笑臉吟吟地看向江苘,“人你也見到了,怎麼樣?意思意思?”

江苘沉吟一聲,她想她知道是誰了。看着門外的天色,她站起身說,“我知道,不反對。我還有事……”

草枳又一把拉下江苘,苦口婆心地勸到,“不急——你能有什麼事?先幫這小公子看看,華穎說他身上有不少餘毒,還有什麼蠱,她治不了,你先給看看。人命關天呢!”

本想拒絕的江苘看了眼鍾薈,臉色蒼白,弱不禁風。坐正後,江苘伸出一隻手扣在桌面上,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對方伸手,便了悟了,然後從袖裏拿出一雙絹白手套戴在手上,讓對方伸手。

鍾薈本是聽了花枳的話才和華穎來到正院的,沒想到江苘居然懂醫。

抓住鍾薈遲遲伸出的手指,江苘先是看過掌心,再給對方把脈。不過瞬息間江苘就收回了手,慢悠悠地摘下手套后,卻看向花枳,“東街安頓的那個男人明天下午帶過來吧。就告訴他,他兒子來了。”

花枳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苘,很是不解。怎麼回事?這話題跳躍的也太快了!那個男人……完全不像啊?!

同樣一頭霧水的鐘薈,心裏卻是下意識地一跳。江苘的話讓屋裏的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草枳琢磨了一圈,試探地問,“小葵……的爹要來?”

父母雙亡的小葵一臉冷漠地看向草枳。

江苘也有些懵了,“小葵是誰?”

草枳有些尷尬地假咳兩聲,然後問道,“不是,那你叫那個……誰的爹?鍾薈他……”草枳話未盡,聲音變小。坐着的鐘薈笑容得體,收起的手卻在手心裏捏出一道細微的傷痕來了。

“你煉蠱,不知道身上的是什麼蠱嗎?”這換到江苘有些好奇了,“蕾,含苞未放,父子連心。子蠱未亡,父蠱怎麼會有事?父子蕾在男子懷孕時種下,分娩后一人一蠱,是男子生產的安胎之術。你身上的子蠱很健康。”

聞所未聞的“常識”讓屋裏的人十分震驚。從醫多年的華穎最先回過神來,連忙擺手解釋,“現在的男子生產不用種這父子蕾的,蠱術也只有女子才會。這都是多少百年的事了。”

真正沒有常識的人後知后覺地點頭表示明白了。

草枳喘了口大氣后,驚訝極了,“問題是這個嗎?鍾薈的爹……不是……早沒了嗎?”草枳看向鍾薈小聲地問。文丞正夫早逝,這……棺材板都釘死了,墳頭都長草了,還能有假?當初驗屍的可是鍾薈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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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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