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16
帶人步行離開的青煙走在前面，繞過側門進了巷口，江辰緊跟其後。立春立夏對視一眼，手貼緊衣側走在江辰兩邊。
見眼下無人青煙手中掉落三張黃符，立春立夏兩個人立刻圍在江辰身側，手裏還未亮出武器，人突然就踉蹌站不穩了。江辰心有猜測，不慌不忙地扶了扶手下的兩個小廝。一陣白光刺眼過後，他們就到了另一處地方，一顆大槐樹下。
立夏立刻想出手卻被江辰伸手一擋，“不得無禮。”立春趕緊沖立夏微微搖頭。江辰還想說話青煙就開口了，“這裏就是大槐村，剛剛使用的是道家術士的傳送符。這裏的人都挺好的，不用擔心，小心提防一下外來人就好。”稍微解釋一番后青煙就直接進村子裏了。
貼着海岸的小漁村背靠着大山，空氣濕潤潤的，帶着一點海水的腥氣。不到日中太陽未到正空，村子裏的人已經出海只留下少數人，一路走過沒有人上前詢問，都只是悄悄打量幾眼就避開了視線。青煙一行人到了一戶院子，進去后就看到了一個小葯童在曬草藥。青煙敲了敲籬笆牆上的木墩，“請問老先生在家嗎？”小葯童聞聲看去愣住了，轉身往屋裏跑，嘴裏叫着，“師傅！師傅！天仙下凡啦！有神仙來找你了！”
小葯童拽着一位白髮老者出來，興奮極了，“師傅你快看！他是神仙嗎？是神仙嗎？”老者用力地敲了幾下小葯童的腦袋，氣哄哄的說道，“哪來的神仙？哼！趕緊幹活去！”說完看向門口的一行人，一下變得冷淡，“進來吧。”
屋內張大夫就是剛才那位老者摁着江辰的脈搏閉眼不語，青煙靜坐一旁並不着急倒是江辰心裏開始打鼓。
過了好一會兒張大夫才收起手，臉色不太好地說，“嗯，先住下來再慢慢調養吧。”
青煙道過謝，就先讓小廝帶江辰去備好的客房休息了。待人都離開后才朝着張大夫深深鞠躬一拜，“多謝前輩出手相救。青煙不敢立下狂言，但有能及之事前輩儘管吩咐，晚輩定全力以赴。”
“哼！你對那小子倒是盡心，管你要了那麼久的丹藥居然也肯送上。這回被處落到這片地兒可沒有丹藥防身了，這葯全送了我這不反悔吧？”
“哪裏，送禮心誠，前輩玩笑了。”
張大夫嘮嗑幾句就開始正式交代診斷的情況了，二人交談了片刻。
就這樣江辰住在了這處小院子調養，家裏的車馬卻是在半個月後才來到這個小村子。這雖是一國境內，但山路曲折盤旋着實費了不少時間和功夫，好在有青煙之前留下的路線圖才沒迷了路。
另外，青煙把江辰送到大夫這兒后卻是時常離開，往往不見人影。江辰醫治時間長不清楚是否錯過了二人相見的機會，一問身邊的小廝才知道青煙並不住張大夫這裏，雖然張大夫的院子小，但是也有上十間客房，院裏院外的池子、荷塘、菜地、草藥圃什麼的算起來地方也不算小。但是青煙居然不在張大夫這裏也不在村子裏，江辰好幾天沒有見到青煙了，一時間居然無法找人解疑。張大夫見他萎靡不振，心事重重的，隨口解釋了青煙的近況。
“你去了那桃花林就是她看守不利，自然就被處罰了。被降職發配到後山去了，不遠，就是村子後邊的那座山。十天半月見一次就行了，又不是如膠似漆的小夫妻，她可不會看上你。”張大夫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某人的暗戀窗紙，要不是無其他人在屋裏江辰恐怕要羞憤而死。不過這話讓那三月桃粉的蜜意也變淡了，“您……什麼意思？”
見江辰一臉茫然帶着傷心張大夫可不心軟，老鰥夫一個還要心軟做什麼，雲淡風輕地添加浴桶里的藥材，“那丫頭今年都十八了。大你好幾歲呢，雖然南寧有娶妻娶姐的風俗，但她們那兒可不興這個。她看不上你正常。再說了，你個童子……唔，沒經歷過恩愛的毛頭小子和那種傢伙可不搭。她們桃花樓的水深着呢。不是一處的人湊不到一起，別想了。”說了一番后張大夫又嫌棄的看着江辰一身細皮嫩肉，大家公子？“你這病殃殃的身體也行不了房，那事兒可不能想，傷了元氣可就難救了。”
本來心情低落的暗戀男一下子被打了雞血，差點從葯浴里跳了出來，“你別亂說！我不是！……我只是，並沒有……這只是晚輩一個人……而已，並無其它，我從沒有想過……”語無倫次的江辰咽下話語，別開了臉，不願再看張大夫，掩藏的那點心思也不知道能騙過誰。
“十七八歲喜歡就喜歡了，沒有對錯只是不合適罷了。老夫我也只是勸你放下免得傷心又傷身。害什麼臊？注意守身就行了，愛咋咋地吧。年輕人就是愛折騰。再泡半時辰就去藥房扎針。”張大夫背着手就出去了。屋裏只剩下江辰一個人。
又過了半個月江辰才見到了青煙。
傍晚來得快，夕陽早早的就進山了，院子裏到處都是暖暖的陽光，青煙推開籬笆上的柵欄進來的時候，鍍滿了一身金光，剛剛泡完葯浴被扎了一身針眼的江辰坐在院子幫着小葯童收撿晒乾的草藥，一抬頭都被驚艷了。
最初心動的時候他也曾疑惑過，京中佳秀麗人無數為什麼偏偏只有她讓自己念念不忘，放在心上。沒有常人考量的門第才貌，也沒有話本里的一見傾心，就是一個夜晚他們遇見了，一場雨後他的心淪陷了。他以為平常心的對待是情竇初開的原因，或者是其他種種原因，他喜歡上了她。
一個不在意卻在乎自己病身的人，江辰是這樣想的。但當他在院子裏抬起頭看到那道燦燦金光的時候，江辰的心就亂了。不是的，只因為是她，在沒有人像她一樣了。如果是另一個人要照顧自己，想對他負責可能他會拒絕，只有她，唯有她，他願意接受。他只是把她放在心上，也許不會開口。但是不得不說，青煙在夕陽的浮光里的樣子和佛山寺的佛陀有些像。一樣溫暖，一樣震撼人心。
“你來了。”
“我來了。”
半個月不見兩個人也沒什麼可說的，青煙問了一下最近的身體狀況，江辰回答幾句。二人間就沒話了。小童拿草藥進屋，院子裏兩個人相顧無言。
青煙看着江辰僵硬地撥弄手下的草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沉默。倒是江辰先開了口，不過，他們之間向來是江辰主動的。
“青煙最近忙些什麼？我聽張大夫說，你是在後山上辦事，要是繁忙的話可以不急來這裏的。大夫說近來已經有些好轉了。”說完江辰才微微側身看了青煙幾眼。
“已經不那麼忙了。不過山上有禁令以後大概一月一趟，不能經常過來了。”
江辰聽了一愣，直直地看了青煙一眼，沒等青煙反應過來就移開了視線，低聲說，“沒關係，我這有小廝照顧，青煙姑娘不必擔心。你照顧好自己。”
這一停頓兩人又靜默了一會兒。江辰抿了下嘴，小心翼翼地問，“不知山上是什麼地方，村子裏的人似乎都不上山，外人也不能去嗎？”
“嗯？不是，山上有猛獸，野物多易傷人再加上坡陡難走，所以才沒什麼人上去。等你身體好點了，可以一起去看看，山上的景色還不錯。”青煙淡淡地笑了，邀請的很自然。江辰聽了倒是耳尖有些發燙，低聲應下來了。
兩個人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院子裏不時有風吹草葉的聲音，夕陽的餘光不知何時消失的，連帶着那絲絲暖意也收起來了。夜風微涼，院子裏也泛起了冷意。
青煙看了看天色，對江辰說，“我要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我送你！”江辰急切地說到，着急地繞過身前堆起的葯架子，忙不迭地站在青煙身邊，被青煙微微驚訝地看着才露出了一絲絲羞意，抬頭看天強撐着解釋，“天色漸暗，你一個人，不安全。我就送到村口，不遠送。”說完眼巴巴地看着青煙，嘴角抿得緊緊的。
青煙也不推拒，只是叫上了江辰的兩個小廝跟着。江辰一開始不大情願，轉想又害羞地應了。不能讓她擔心。
雖不見日，但西邊的銀色鉤月已經露出天際了。但還不算是夜晚，村子不少人還在趕着最後的日光做活兒，這時候只有一些孩子在外頭撒野，還有些婦人趕着回家做飯。青煙和江辰並肩走着，隔着半臂距離，不遠不近。後邊的兩個小廝倒是走得遠遠的，慢悠悠地跟着。
青煙倒是不覺得讓人送送有什麼，叫上了小廝只是擔心江辰回去的安全。兩個人走得很慢，青煙是配合江辰的腳步，畢竟他身體抱恙。江辰心不在焉，心有想念走得更加猶豫，但村子就那麼大，村口就在眼前了。江辰磨蹭着走着還是要分別了。
“就送到這吧。下月初我會下山，到時候可以的話帶你上山瞧瞧，也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青煙洒脫一笑倒是晃了江辰的神，這樣明朗的笑容第一次見呢。“不過，還有些東西沒準備好，到時再說吧。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