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14

林中鬼氣四竄青煙一路上收了許多遊魂，鬼門未開之前陽間的鬼會聚往陰氣之地，桃花樓就是一處。外面的桃花林可以克鬼怪，但是中間的桃花樓卻是妖氣聚集地，裏面的妖氣吸引了不少小鬼前往。往常的陣法已經阻止不了外鬼入侵，青煙只能盡量收服那些惡鬼，還有一些懵懵懂懂，純粹是受陰氣所引的善鬼讓他們在此等待鬼節也無妨。不過數量還真多，青煙心想。手上的布袋漸漸充盈起來，偶爾還有晃動。

青煙抓住一個稍有修為的小鬼，用桃枝壓住他的心口問，“誰告訴你們這個地方的？”那男鬼被桃枝壓得喘不上氣，兢兢戰戰地說，“就，就是，有鬼說桃花樓有往生鏡，大家就，一起來了。有不少妖說之前有個小妖魂魄散了，桃花樓的人都能讓她轉世投胎，我就是想來試試自己能不能轉世。我生前沒做壞事啊！”

青煙心裏一沉，臉色一片冰冷，“這消息從哪兒傳出來的？”青燈轉世只有自己還有宗門內的幾個人知道。怎麼會泄露消息？這樣的誘惑，難怪今年會有這麼多小鬼硬闖了。

那男鬼哆哆嗦嗦的生怕青煙一個不爽就劈了自己，趕緊回答，“我也是聽其他鬼說的，我不知道啊！不過！我們來這裏是那鬼血女指示的，她說會留下記號給大家。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想來試試能不能轉世的。鬼門開的地方沒有規律，想要碰運氣找它投胎難得很，倒不如來這試試運氣。我可沒動這林子的一草一木啊！你看我！靈魂之氣乾淨得很！我是好鬼啊！”

青煙拿下腰間的紅色布袋把那鬼收了，他說的青煙相信，但也不能就這樣放着鬼亂跑。青煙抬頭看天：這時候了呀！一路收鬼，天色漸暗，未時已過。好在另一邊沒有異常，青煙看着四周蠢蠢欲動的小鬼，直接發動大陣符，數百張黃符幾瞬間就佈滿了這處的桃林，林中隱匿的小鬼們動彈不得，青煙拉開紅色的布袋把他們收納其中。

桃林的小鬼不減反增，外面越來越多的鬼怪跑進來了。林中的陣法修復還要一段時間，樹妖們修復陣法沒有青煙來得快，但是青煙一時間只能顧一處地方，分身乏術，只能邊走邊補了。

林外有大批鬼魅出現，青煙察覺到了準備去林外防守，這時老樹妖那邊傳來一陣動靜。青煙吃了一驚，御送飛符到林外陣眼后立即返回江辰那裏。

青煙現身就看到江辰面無血色地靠着樹榦，身周妖氣纏繞。青煙伸手擋住江辰的解釋，皺着眉用符驅散這裏的妖氣。“他醒了你們應該告訴我，人清醒時對妖的反應強，你們身上也帶了妖氣，要是再晚一點，情況會更糟。他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經不起折騰。”青煙說了樹妖們之後又看向江辰，但見他一副病殃殃的樣子又歇氣了，低腰扶起他來，“我帶他回樓里，你們幫忙修復陣法。當心有除妖的道士，我隨後就來。”

說完青煙就使用傳送符回到了房中，把江辰放到床上后青煙就到桌上拿了一瓶葯，“自己吃一粒。我出去一會兒，你現在這裏休息，不要出去。”不等江辰回答青煙就步伐急匆匆地離開了。

待在第一次來過的客房裏江辰有了一些熟悉感，打開藥瓶自己吃了一粒藥丸后開始打量房間的擺設。“啾啾。”房內突然響起雀聲。江辰扶着床桿站起，挪着步子走到床頭，靠近窗戶的地方有一個直桿方架子，上面放着一個方軟墊。走進了江辰就看到了一隻受傷的麻雀無精打採的卧在墊子中，“小青！？”江辰扶着物件走過去，小心仔細地打量着小麻雀，“上過葯了。你當時消失嚇了我一跳，你回來就好。她好像遇到大麻煩了。我這身子都幫不上忙。”

房間裏兩個傷員默默相顧，江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挨着小青，心裏的話不由自主向著這隻小雀鳥傾吐。

青煙直接上了第九樓，拿出符令貼在機關處，門開后裏面只是一間小寢室，除去簡單的床具、衣櫃和書桌也沒有其它的東西，房裏的東西很少，簡單的很。只是窗前立着一個女子。

身形嬌小，秀髮及腰，一身淺色羅裳並無出人之處。那女子轉身露出容貌，笑着說，“青煙。”這女孩兒看起來姿色平平，聲音倒是有幾分清脆，是個極普通不過的小姑娘罷了。這樣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居然讓青煙屈膝行大禮相迎，身份讓人匪夷所思。

青煙蹲下身後一膝扣地，雙手交疊貼於腹中，低下頭見禮，“鏡湖青宗桃花樓掌使青煙，見過小姐！”小姑娘輕聲笑着說，“不用這般嚴肅。這樓里的妖有我壓制不會出事。你去處理外面的傢伙，沒問題吧？”

“青煙領命！”青煙一直低着頭，比以往都肅穆了幾分，畢竟這不過二八年齡的小姑娘可是——那個人啊！青煙壓抑住內心的激蕩，努力不讓自己慌亂失了禮數。

“你帶回來的那個人……”小姑娘頓了一下。青煙不禁握緊了掌心，私帶外人進入桃花樓可是犯忌了。這會兒碰上——

“他的陽壽不足三月了。你帶他入桃花樓可是犯了戒律，你想要救他。”小姑娘聲音平靜，說了這樣的話也沒有什麼情緒。看到青煙緊張地出汗了，小姑娘轉身看着窗外的桃花林笑着說，“三日後離任桃花樓，你可以帶小青離開。這處罰可接受？”青煙咬唇應了一聲“是”。

“至於那人，他和你結緣。”小姑娘抬手手指微動遠處的桃林里的黑霧逐漸往外散去，“或者說，你是他的結。有無瓜葛在於你，結果如何還看你如何定奪。青煙——”小姑娘回頭看着青煙，突然話題一轉，“去星書樓掌使吧。”

江辰在房中等了許久，直到日落天黑青煙依舊沒有回來。江辰的心情在等待中逐漸變得焦急，越發擔心青煙出了意外。小青已經在墊子上睡著了，屋內只有江辰一人，靜的讓人發慌。江辰忍不住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時不時看着窗戶。有青煙的囑咐在前，江辰也不敢出去找她。

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江辰看着天色漸變，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幾分。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黑了，看不出時辰。烏雲佈滿了上空，完全看不見半點星光，連月亮的蹤影也沒有。夜裏的雨依舊在下，半點沒有停歇。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江辰激動地衝出裏間。青煙拍掉身上的水珠就看到江辰淚汪汪地衝出來了，有小鬼來過了？大男人居然怕鬼。唔，他應該……不算吧？被嚇哭也正常。青煙不着邊際地瞎想着。江辰走到青煙旁邊擔心地問，“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我送你回府。”青煙突然說到。江辰愣住了，出事這麼久他沒有想過府里會不會知道，爹娘知道後會如何擔憂、着急，只是一心顧着青煙的安全，腦子裏完全沒有時間想到其它。但是聽到青煙一回來就說送自己離開，心裏面突然有點酸楚，自己擔心害怕，結果人家絲毫不在意，只想送他走。江辰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無從說起，只好閉口不語，心裏的煩悶卻揮之不散。

外面的夜色正濃，一陣小雨後霧氣散開，雲影倒掛在樹枝上，落在草地上，攜帶着几絲清冷的月光。在草葉間聚集的露珠議論着天上星輝的秘密，偶爾回到土地里和泥土融為一體。

江辰一言不發的跟在青煙的後面，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二人剛剛踏入林里的小石徑，腳下的路就變成了青石街道，一抬頭就已經到了宅邸的後門。連告別都還未想好的江辰顯得格外局促，分別來得猝不及防，他還想問是否還能再見就要告別對方了，心裏好多情緒讓眼睛變得乾澀，“我……們……”要說再見了嗎？

“今晚早點休息，明日再來看你。”青煙說完就走了，江辰還未反應過來，她擦身而過就不見了蹤影。站在原地的江辰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明日……來看我嗎？”輕聲一笑后江辰的心忽然變得晴朗。

回到府上后，江府果然一片狼藉，自己久出未歸，府上派人出尋。發現了受傷昏迷的車夫和小廝，待人醒后才知道了自己遭遇不測，府上四處尋找，一片兵荒馬亂的。幸好自己及時回來了。

被江夫人拉着盤問許久的江辰一身疲憊地回到了房中，貼身小廝換了一個。江辰看過受傷的小廝立冬后，知道他受的內傷能夠調養就放下心了。自己身邊向來是不需要下人的。一來，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病弱的樣子；二來，他也不願接觸旁人，有幾個武藝過關的小廝在身旁保護就可以了。這些人都是自己從小救助的，雖然不親近，但至少不容易二心。今天突然遭難連累了小廝立冬，江辰心裏也有些內疚，確實，出行只帶一個小廝太大意了。

洗漱完畢的江辰在卧榻處翻着書頁，突然問，“立春有喜歡的姑娘嗎？”

剛倒完葯澡水回來的立春沒想到，自己剛上任公子的貼身小廝就要接受問答考驗了。剛滿十七歲的立春想着公子是想問自己呢，還是想藉著問題問他自己？機靈小廝立春心裏頭一團線團在打結，還是得硬着頭皮回答。這才剛開口就被打斷了，江辰自顧自地笑了，“算了，你的答案不重要。”

剛鼓起勇氣回答的立春像是被扎破的氣球一下子癟氣了。好吧，主子您開心就好，就是這滿面春風的表情能稍微收斂一點就更好了，立春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