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死亡森林中央，灰色高塔內。

“恭喜你們。”回收定位器的監考官宣佈，“中忍考試第二場，順利通關。接下來，你們得繼續呆在塔里，直到本場考試結束。塔內禁止私鬥，未經允許和他人發生衝突，先動手的會被取消考試資格。明白了嗎？”

日向德間、海野伊魯卡、水木三人點了點頭：“是。”

“醫務室在一樓，食堂在二樓。三樓的小賣鋪可以補充衣物和忍具……還有，”監考官看着海野伊魯卡抱着的小熊，露出了公事公辦以外的表情，“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只不能戰鬥的幼熊吧？”

呼應一般，小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發出呼嚕嚕的聲響。

日向德間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可以戰鬥的。”他頓了頓，“在精神層面上。”

監考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他沒再多談，只最後補充道：“這是你們的房間鑰匙，請收好。”

“謝謝。”

鑰匙是簡單的一字單軌鑰匙，孔上掛着的標籤上寫着房間號。如果不是塔內禁止私鬥，也許會有人忍不住使盤外招，撬鎖設陷阱也說不定。

“……今晚總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水木一進門就癱在了榻榻米上。“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哪有那麼誇張，”海野伊魯卡把小熊放在地上，任它隨意爬動，“我們都沒怎麼戰鬥過。”

“但長時間保持警惕也是很累人的嘛……”

日向德間聽着他們的對話，默默走進了浴室，把自己收拾乾淨。洗浴完畢后，他換了一身衣服，把未乾的頭髮散在腦後。

“分頭行動吧，我要去醫務室找我姐姐。”他拉開房門，向海野伊魯卡和水木交待了一句。“你們自便。”

“好……待會兒我們去找吃的，需要幫忙帶點什麼嗎？”

“不用，我到時候和她一起吃。”

但等日向德間找到醫務室的時候，卻只看見一張拉着床簾的病床和正在陪床的砂隱考生，醫生護士們則在另一個房間裏，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

“……居然不在。”

日向德間嘀咕着，單手結印，打開白眼，透視整座高塔，很快就發現了日向棗的所在地。

只不過……

為什麼姐姐會和宇智波止水在一起啊？！

“喲，德間。”日向棗回過頭，抬手打了個招呼：“你表現不錯。”

然後她又把頭轉了回去，拍上宇智波止水的肩膀：“哎呀，錯過了精彩畫面！你的烏鴉太不頂用了吧！”

日向德間：“……”

被、被敷衍了！

然後他才注意到，兩人面前的小屏幕上，正在轉播考試畫面。

“這我也沒辦法，烏鴉畢竟是生物，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宇智波止水撓了撓頭，“不躲遠一點，會變烤鴉的……”說著，他看向日向德間，微微頷首：“日安，德間君。”

日向德間亦點了點頭：“日安。”

他把目光落在屏幕上，問道：“這是……揚羽和鼬的戰鬥？”

“是，我偷偷派了幾隻烏鴉去看情況。”宇智波止水友善地轉過屏幕，“要不要一起看？”

日向德間猶豫了一下，應了下來。

他們班畢竟是經那兩個人相讓，才得以這麼早就通過考試……一想到這裏，他又渾身不自在起來了呢。

雖然他當時不覺得聽從揚羽他們的安排、拿了定位器就走有什麼不對，但此刻、現在，他又覺得，如果換成宇智波止水，一定不會像他那樣一走了之。

可是：

忍者的第一要務是完成任務。

揚羽他們又沒有向他們求助。

他不是冷漠，只是相信他們的實力。

……等等。

不管現在怎麼復盤，都像是在推卸責任……

啊啊啊啊啊，他當時為什麼要那麼聽話！

雖然日向德間止不住地胡思亂想，但宇智波止水和日向棗其實都沒把他放在心上，也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對他有什麼負｜面評價，畢竟就像日向德間自己羅列出來的理由那樣，憑他的性格，他有充分的慣性做出這種選擇——這也是一般忍者會做出的選擇，就連宇智波止水和日向棗，也不認為自己一定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畢竟，揚羽和鼬的實力，真的蠻靠譜的。

一切險象，全是表象。

“還是對手的實力不夠。”日向棗的手指在肘關節上輕扣。“他們兩個看起來遊刃有餘……也不對，雲忍們沒那麼差。”

她沉吟片刻，得出結論：

“他們兩個，起碼有一個是感知型忍者吧？”

宇智波止水閉上一隻眼睛，做了個鬼臉：“不告訴你。”

日向棗也不求甚解，直接跳到下一個關鍵點：“如果雲忍們沒有浪費大量查克拉用來封印揚羽，結果可能就沒這麼一邊倒了。”

“封印？”日向德間眨了眨眼睛，“用得着嗎，揚羽本來就……”

但見宇智波止水把手指擋在了唇邊，彎起眉眼。

日向德間就噤了聲，把接下來的話吞了回去。

雖然中忍考試的目的就是讓忍者們的部分、甚至全部情報暴露在大眾面前，用以彰顯實力，震懾宵小，可這種行為，對忍者們的職業生涯來說，是很不利的。

很多時候，忍者之間的戰鬥，斗的就是誰先破解誰的秘術；而秘術這種東西，使用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找到破綻。還有其他方面，比如一個人的查克拉量、出手習慣和身體狀態，一旦暴露出來，就會被他人研究針對，從而導致自身的滅亡。

所以，有些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

此外，中忍考試帶來的種種不利，還可以轉化為新的動力：

即便下忍們在考試中暴露了自己的能力，但他們大都還年輕，還有繼續提升實力、開發底牌的餘力。

因此，出現在大眾視野中的，是各村孩子們軍事演習般的中忍考試，而不是更能展現一村實力的上忍考試。

“……下雨真麻煩。”

宇智波止水靠在牆邊，就着門外的雨幕喃喃道。

揚羽和鼬的戰鬥結束后，他對考試轉播沒了興趣；日向棗也一樣，挽着弟弟的手一起去了食堂，一邊奚落着自家弟弟“不勞而獲”，一邊又得意地宣稱“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搞得日向德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日向一族的這對姐弟，是如此的喧嘩吵鬧，卻又是如此的溫馨喜樂，血脈將他們揉雜在一起，難分彼此。

如此，令人羨慕。

日向德間總以為自己不在宇智波止水的眼中……但實際上，就算宇智波止水不在乎，他的族人們還是會替他在乎的，總時不時提起來，以此作為嘲笑日向一族的談資，並逐步加深了宇智波止水對日向德間的印象。

誰讓他們兩年齡出身都差不多呢。

而他們兩的境遇，實在相差太多了。

當日向德間在族內接受宗族教育的時候，宇智波止水和當年的旗木卡卡西一樣，早早被送入了忍者學校。

當日向德間進入忍者學校的時候，宇智波止水已經畢業，被送到了霧隱方面戰場之上。

當日向德間從忍者學校畢業的時候，宇智波止水已經闖下了“瞬身”的名號，殺夠了霧忍之後，又殺夠了雲忍，資歷累積到可以申請晉陞上忍了。

一路狂奔，掙扎求生，根本無暇欣賞路旁的風景。

而且……那些染了血的風景，也沒什麼好欣賞的。

好在宇智波止水生性樂觀，並未因此對日向德間產生多少負面情緒。

只在午夜夢回的時刻，忍不住會想，如果雙方身份互換，自己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

但他可以自信地說：

不管變成什麼樣，都不及現在的自己。

因為，過去發生的一切，每一分每一秒，全部加在一起，才塑造了現在的自己。

“……哦呀，止水前輩！”

雨水嘀嗒中，一色揚羽和宇智波鼬像輕煙一樣行來。

“在等我們嗎？謝謝！”

冰涼的雨水將他們的臉孔洗得清晰明媚。

他失去了一雙父母。

但幸好，掙來了一雙兄弟。

“不用謝。”宇智波止水精神一陣恍惚，聽到自己愉快的聲音。“我想第一個和你們說恭喜。”

“是，是，你是第一個。久等了吧？”

“其實並沒有。”

宇智波止水的目光落在他們濕透了的頭髮和還在滴水的衣襟上，這讓他們看起來比平常整個兒小了一圈。灰綠的背景襯着兩張泛白的小臉，就顯得，有點……可憐。

“先擦一擦吧。”他把兩條毛巾遞過去。“再去房間裏洗個熱水澡。”

“好。”

進到房間裏，一色揚羽先把宇智波鼬趕進了浴室。

每當這種需要二選一的時候，他總有種莫名的堅持，宇智波鼬也就順着他的意，反正這種順序也不是很重要。

宇智波止水輕笑一聲，轉手拿了條新毛巾，幫一色揚羽擦起了頭髮。

“第二場考試感覺怎麼樣，”他問，“不難吧？”

“怎麼會，你不是都看到了嗎？”一色揚羽當然知道他的通靈獸時常在身邊出沒，“我們被圍毆了吔……場面相當驚險。”

“……這是反話嗎？”

“當然不是！”

一色揚羽是真覺得驚險。

如果不是他有神樂心眼，如果雲忍們沒浪費查克拉封印他，他真覺得自己也許會翻車——雷遁查克拉模式實在太厲害了，也就是對手是鼬，要是換成他，恐怕根本撐不過一回合。

如果雲忍們選擇讓糸色妙和亞凱伊纏住鼬，讓栞和紙魚子來對付一色揚羽，他一早趴下躺平了。

可他不正是有神樂心眼、雲忍們又決策失誤嘛。

宇智波止水忍不住笑：“誰讓你體術是短板呢。”

“我的天賦沒有點在體術上啦。”一色揚羽孩子氣地抱怨，給他看自己那雙慣於吹笛彈箏的雙手，“只有手指比較靈活而已。”

那雙清澈的紫眸又懊惱又無辜，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呢。

但總覺得……

宇智波止水下意識捏了捏一色揚羽的臉，得到了一個雖然不明所以、卻任他施為，毫無防備的、溫馴的笑容。

……也，更可愛了呢。

他想用白色的大毛巾把揚羽整個包裹起來，然後再得到一個暈乎乎的笑容。

他想把揚羽包裹得就像一個禮物，一個送給自己的禮物，然後把這孩子帶回家藏起來。

只可惜——

“……毛巾，有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