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薛蟠
就在薛蟠還在驚疑不定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的時候,耳邊又想起了一個溫和的女人的聲音:
“老太太,愛之深責之切,正因為我和老爺都愛蟠兒,才更要嚴加管教他。前兒三嬸子來家裏時不是還提到,陳家那三代單傳的小子因為從小被溺愛,如今不光敗光了家業,自個兒也因為打死了人命被下了死牢。老太太心疼蟠兒我們都知道,但就是因為心疼,才不能讓他步了陳家小子的後塵。”
女人有條有理的聲音落下后,老太太重重的嘆了口氣:“管教!有這麼管教的嗎?蟠兒才多大點兒,你們做爹娘的也忒狠心了些。”
狠心?薛太太眉眼低垂,不下狠心,怎麼能把薛蟠這個熊孩子給掰正了?至於所謂的慈母心腸,抱歉,她本就不是那個疼兒子入骨的薛姨媽,而是莫名其妙從現代穿越而來的西貝貨,對這個日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還混不當回事的惡霸薛蟠是沒什麼狠不下心的。
她好好一個未婚女青年,莫名其妙穿越了直接升級成了兩個孩子的娘已經夠糟心的了,偏偏還成了紅樓夢裏的那個薛姨媽!拜託,以她在現代看了那麼多紅樓同人的經驗,這妥妥就是個降智的反派啊,後半生下場凄慘的那種。
可她已經成了薛姨媽,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想要自救,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薛蟠和薛寶釵這一對兒女給掰正了——只要薛蟠這傢伙能成為了一個五講四美、奮發向上的好青年,將來事業有成,再給他娶個溫柔和順的媳婦,自己也能做個萬事順心的老封君了。
算算年紀,自己那時候不過才四十歲,就可以想逗弄孫子孫女就逗弄逗弄,想吃香的喝辣的都沒人能管,無聊了就叫女先兒來說書,或是叫小戲再看,又或是直接買戲本子來看,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不過日子過到現在,唯一的變數是,那個原著里早亡的薛老爺,似乎還活得好好的。這讓她成為無人轄制的老封君的目標有了小小的偏差。
她和薛老爺之間目前還沒培養出什麼夫妻之情,今後……只怕也是很難培養出來的。不過她已經調整好了同薛老爺相處的模式,直接把薛老爺當成公司主管來看待就好了,左右她和薛老爺這個夫妻班子對教育兒女的最終目標是非常一致的,薛老爺也不是難纏的上司,這讓薛太太並不覺得同他難以相處。
“老太太,徐大夫都說了,蟠兒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不打緊的,再塗兩天藥膏,就盡都好了。前院的事我都是盯着的,打板子的小子我平日裏都囑咐過了的,不敢真的下狠手,這傷只是看着唬人罷了,老太太別急。”薛老爺負責扮黑臉嚴父明面上嚴格管教薛蟠,薛太太則是白臉扮慈母主要負責溫聲細語勸慰着老太太,讓她不要成為他們教導兒女的攔路虎,分工非常明確。
在這個重視孝道的年代,如果薛老太太在裏面胡攪蠻纏,薛老爺縱使是有渾身的解數也難以施展。面對薛老太太,薛太太拿出了在職場裏面對最刁鑽難纏的甲方的耐心同她鬥智斗勇。
趴在床上的薛蟠無心再聽這些說話聲,他此時正努力消化着忽然湧入腦海中那些紛亂的記憶。鑒於原身才剛八歲,小孩子的記憶並不完整,其中最深刻的最完整的片段們,都是跟讀書與挨板子有關的。
腦海中彷彿又出現了小胖子眼睛含着兩泡淚的可憐神色,薛蟠冥冥中彷彿懂了,這是一場,由一個學渣徹底厭學而導致的穿越。
至於那個小胖子的身份,從那些零零散散的記憶中,薛蟠捕捉出了不少讓他不敢相信的細節,該不會,他真的穿成了薛蟠吧?
他會被取名叫薛蟠,是因為孤兒院的院長阿姨姓薛,因此所有不知名姓的孩子都跟着院長阿姨姓薛。至於蟠這個字,是因為他被放到孤兒院門口時,脖子上繫着一根繩結玉佩,玉佩上是蟠龍紋樣,因此院長阿姨給他取名叫做薛蟠。
小時候不覺得這名字哪裏不好,直到後來電視劇紅樓夢風靡開來,“薛蟠”這個名字,就讓他收穫了“呆霸王”這個外號——直到他用所向披靡的好成績碾壓了所有人,一路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學霸這個稱呼才取代了源自名字的取笑。
誰曾想,他竟然有朝一日真的成了那個薛蟠呢?在昏睡過去之前,薛蟠的最後一個想法是,真看不出,那個眼淚汪汪的小胖子日後會長成那個呆霸王。
再醒來時,身上的疼痛感已經消退了不少,甚至有一股清涼之意讓他舒服的哼了一聲。
“大爺醒了。”剛睜開眼,就看到一個模樣溫婉的年輕女孩子驚喜的看着他,隨即轉頭對門口站着的剛留頭的小丫頭說道:“雀兒,去把爐上溫着的葯拿過來。”
“是,晚晴姐姐。”小丫頭雀兒脆生生的應下了,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不多時,雀兒便端着一碗葯回了屋,晚晴從她手裏接過葯,拿瓷勺乘出一小勺,放在嘴邊吹涼了,才遞到薛蟠嘴邊。
晚晴是打小就伺候薛蟠慣了的,最熟他的脾氣秉性,知道他很討厭吃苦藥,這次也是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哄勸道:“廚上備好了大爺最喜歡吃的蒸酥酪,大爺喝完了這碗葯就有酥酪吃了呢。”
原身小孩子脾氣討厭喝葯,但此時的薛蟠已經是成熟的大學生了,自然不會畏葯如虎,更何況眼下他口乾的厲害,便也沒二話的喝了晚晴遞過來的葯,全當是苦味的水用來解渴了吧。
見他不似往常一般抗拒喝葯,晚晴微微驚訝了一瞬,說道:“大爺這次可都改了吧。以往縱使讀書的進度不如意,老爺也不會這樣大動肝火。但叫人替自個兒完成功課,可是犯了老爺的大忌。”
薛蟠在睡夢中已經知道了原身這回挨了頓胖揍的原因,此時聽了晚晴的話並不覺得驚訝,他嗓子着實又干又痛,因而並不是很想講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說起來,為了預防原身小小年紀不學好,薛老爺選來伺候他的丫鬟,要麼是晚晴這樣的沉穩女孩兒,要麼就是雀兒那種剛留頭還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如此的防微杜漸……原身到底是表現出了什麼樣的徵兆啊?
不過晚晴的話倒是讓薛蟠想起了原身的那個代寫小廝,便問道:“墨勤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