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捉鱉

第七十五章 捉鱉

七十五、捉鱉

趙福和邱順兩人是在驛站里被葛笑抓住的。

當時兩人正在數琥珀珠子,當葛笑撞進門的時候,兩人還未來得及將剩餘的幾枚珠子塞進鞋子裏,就被葛笑揪着后脖頸子拎了起來。

他二人估計是直接被嚇懵了,連想都沒多想,就打算毀滅證據,趙福一把將珠子放進嘴裏正準備往下吞,猛然被葛笑當胸兩拳,驀地吐了出來,跟着吐了一地的血沫子。

當晚,兩個人就被分別塞進兩個麻袋裏,被葛笑丟在了王府後門。待到子夜,一直等在門口的劉鶴青才帶了兩人開了門,將那兩個“麻袋”拖進了王府。

第二天清晨,靳王一回到王府,劉鶴青就將此事告訴了他。

果不其然,靳王勃然大怒。

劉鶴青低下頭,卻不見認錯的態度,“王爺,這兩個行刑兵有問題。”

靳王深吸了一口氣,晨起的一股邪火忽然間冒上來,他指了指初九,讓他從外面把門關上,儘力保持冷靜地問,“這事,你計劃多久了?”

“不到半月。”劉鶴青悶聲說,“這兩人收了錢了,所以下手極重,王爺,您不查么?您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害您。”

靳王一針見血地問,“誰和你一起乾的?”

劉鶴青愣了一下,說,“就我一人。”

靳王笑了一下,“你不會撒謊,說實話。”

劉鶴青抬頭看了一眼靳王,看實在瞞不住,便將和葛笑串通一氣,將兩人抓回來這事與靳王說了。

聽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靳王方才心底升騰起的那團火漸漸消了下去,他站起身,走到劉鶴青身旁,“鶴青,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邀功這一套了。”

劉鶴青縮了一下眉頭,連忙跪下,“末將知罪。”

“行了,起來吧。”靳王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你把自己摘乾淨,別讓陳大將軍知道,你綁了他的人。”

“可是……”劉鶴青停頓了一下,才直言道,“陳大將軍怎麼都不查查他們,他們當時杖杖下了狠手,這他也是看見的。”

靳王低聲說,“行刑兵的職責就是懲一儆百,落杖的力道是個虛數,你抓不住把柄。再說了,陳大將軍不可能因為這個去查兩個聽命辦事的士兵,即便他們下沒有放水,那也只能說明,他二人執法如山,無偏無黨。”

“可是……”劉鶴青又道,“王爺,那邊的五爺在抓他們的時候,搜出了這個。”

說著,他將一包東西遞給了靳王,“就是這包東西,兩個行刑兵,從哪兒弄來的琥珀珠子。”

靳王掂量着那袋珠子,拿出了一顆看了看——那珠子比銅錢略小,琥珀色澤雖非上乘,可在這邊境上,一顆珠子少說也可以換十斗白米或者幾尺帛錦,這樣的十幾顆加在一起,也足夠一家幾口人一年的吃用開銷。

“他二人從軍剛兩年,月俸也才兩錢。”

靳王冷冰冰地笑了一下,“看來本王的性命還挺值錢的,在這燕雲之地,幾顆珠子能救人的性命,將心思用在這上面,可真是難為他們了。”

劉鶴青上前,“王爺,我承認,我有請功的嫌疑,但是那天晚上在總兵府,你被這兩個人打成重傷,至今未愈,我作為您的手下,您咽的下這口氣,我可咽不下。”

“誰說我咽的下這口氣。”靳王看了他一眼,將那包珠子丟回給他,“帶上傢伙,跟我去會會這兩人。”

趙福和邱順這兩人正蹲在王府的柴房裏瑟瑟發抖。

說來奇怪,這間柴房如同中了邪一樣,從年關到現在,一共關過四個人——初九、翟叔、趙福和邱順。初九如今暫時兼任着王府管家一職,他決定和林先生商量商量,請位先生來柴房看看風水。

柴房門一開,劉鶴青率先走進來,趙福和邱順兩人抬眼看見劉鶴青身後跟着的人,立時瑟瑟發抖。

趙福狠狠磕了個響頭,顫聲道,“王……王爺……”

兩人匍匐在地上抖成篩糠,劉鶴青拔出刀架在趙福的脖子上,說道,“問什麼說什麼,聽見沒有。”

“是……是……”

邱順側目斜了一眼趙順,賠笑道,“王爺,您想問什麼呀……我、我們什麼都不、不知道……”

劉鶴青將刀刃一正,趙福立時嗷了一聲,“我、我知道!那晚,是大將軍下的令,我二人也是聽命行事啊。”

靳王不疾不徐地朝劉鶴青使了個眼色,劉鶴青將趙福的手臂一掐,那人立刻慘叫一聲。

劉鶴青:“說,那日晚,殺威杖的力道。”

趙福不敢抬頭,他瑟縮了片刻,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幾圈,才說,“啊……我說、我說……三……啊啊……我說我說……五……不不……六……”

“到底幾成?!”劉鶴青怒吼。

趙福臉色煞白,嚇得直叫喚,“七……七八成……”

劉鶴青將準備好的珠子拿出來放在地上,壓着兩人低頭去看,“是你們的么?說!”

邱順嚇得一顫,“是、是我們的……”

劉鶴青冷笑一聲,“你們的?那怕是要兩位軍爺教教在下,你們是如何在兩年之內,拿了在下一輩子的俸祿。”

“這……”趙福言語盡失,宛如驚弓之鳥。

“不說?”劉鶴青怒急之下,手下用力,只聽一聲抵死的慘叫,刀鋒劃過趙福的脖子,鮮血霎時汩汩地冒出來。

“別……別……劉副使,劉副使!我說我說!”

劉鶴青:“快說!”

趙福剛想開口,卻被一旁的邱順攔了一下,劉鶴青轉將刀架在邱順的脖子上,邱順立刻哀求道,“劉副使,除、除非你答應我們,送我們安全離城,並且、並且……一路到南邊……”

邱順看向靳王,結結巴巴地繼續說,“我們只是想活、活下去,王爺,那日下手的輕重,有在場人看着,我二人,沒法作假……”

靳王一直未曾說話,此時低頭看了邱順一眼,慢慢走到他身邊,緩緩地蹲了下來,“你的意思是,當日在場的人中,有人給了你這些東西。”

邱順倒吸了一口冷氣,顫聲說,“我們知道收了這東西,就沒有回頭路了,但是王爺,沒人想死,所以你只要答應我二人,送我們出城,並且不能追殺我們……”

“還有還有!”趙福快速道,“馬車、乾糧……還有錢……”

劉鶴青一把抓起趙福的領子,咬牙道,“你倒是會討價還價。”

邱順瑟縮了一下,壯着膽子看了一眼靳王,“王爺……”

靳王笑了一下,隨後慢慢站了起來,“行,你們要的,我都能答應。”

邱順緊張地笑了笑,“畫、畫押……君無戲言……”

下一刻,劉鶴青一把拽起邱順的領子,將他猛地撞在身後的牆上,“哪兒來這麼多廢話。”

邱順個子不高,此刻整個人像是提線的木偶一樣,兩隻腳都離開了地面,他幾乎嚇得哭出來,“我、我說我說……回城的前一天,我們倆收到了一個包袱,裏面都是珠寶,包括這些琥珀珠子,送包袱的人說他是總兵府的,他留信說……說……”

“說什麼?”

“說次日在總兵府,要動刑,讓我二人使、使……”

“使什麼?”

“使足力。”

劉鶴青一驚,回身看向靳王,“這是要置人於死地的力道。”

那趙福哆哆嗦嗦地說,“王爺,我們起初根本不知道是要對誰動刑,當晚在總兵府,一看是對您……我、我兩人就不敢使足力了……怕……怕……所以我們就使了八分,但是同樣犯了忌諱,這些天我們根本不敢出軍營。”

靳王又問,“那個包袱呢?”

邱順一看躲不過,便直接坦白道,“我、我倆拿到包袱當天,花了一些,沒花完,剩下的……藏起來了。”

緊接着,劉鶴青依照邱順給出的地址,在幽州城中的一處住所搜到了這個包袱。薛敬拿着包袱回到叢中坊,讓吳老大認了包袱中的東西,確認這個包袱就是吳老二在城門口被冷箭射死的那晚、兩人去天風驛站挾持郭業槐時,裝走的一包袱寶物。

薛敬將包袱攤開,陸榮湊上來看了一眼,“這就是我和世溫兄弟,在城外沒找到的那袋東西?”

“沒錯。”薛敬拿起包袱中躺着的幾片金葉子,對二爺說,“邱順交代說,是總兵府給的東西,很有可能是卓縉文。”

二爺點了點頭,說,“但也有可能是郭業槐假借卓縉文的名義,想拖他下水。”

薛敬皺了皺眉,疑慮道,“難道他兩人不是一夥的?那天行刑的時候,是他們兩個一唱一和,將後路全部堵死了,才逼得陳大將軍不得不動刑。”

二爺不疾不徐地說,“也許卓縉文單純是因為憎惡你,但是依我這些天的觀察,他並沒想真正害死你,因為他珍惜羽翼,他不敢。然而郭業槐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目前實在是猜不準,不過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的心思可比那個卓縉文歹毒。”

陸榮怒道,“那怎麼辦?這個姓郭的太不是東西了,他伸手要老六的命,不能任由他吧。”

二爺想了想,道,“再等等看吧,郭業槐想要卓縉文做聽他話的狗,這個包袱必然只是第一招。老六,趙福和邱順兩人呢?你放了么?”

“答應他們,已經放出城了。”

“唔……”二爺微微蹙眉,“那便有些麻煩。”

薛敬立刻疑惑道,“什麼麻煩?”

“若我猜得不錯,這個包袱真是郭業槐用來陷害卓縉文的,那麼,這兩個人的車馬根本跑不出幽州城的界碑,人頭就要落地。”二爺嘆了口氣,低聲道,“並且還會被包好了,送到卓縉文的府上。”

薛敬握緊了拳,問道,“需要派人去救嗎?”

二爺想了想,道,“恐怕是晚了。這兩人的行蹤被人盯着,前腳一走,後腳就會有人跟上。老六,你弄一張能出城的令牌給你三哥,讓他出城試試。”

陸榮重重地一點頭,“好,我收拾傢伙,這就去!”

言罷,他便快步走出了房間,薛敬問二爺,“我不明白,郭業槐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二爺輕聲說,“也許是因為拿了對家的錢,要替他們消災;也許是因為想要找同黨,拉同盟,畢竟在朝中廣泛結交良臣益友,比單槍匹馬地往前闖要好得多;也許是因為你是鎮守幽州府的藩王,幽州一亡,你的勢力便倒了;又也許……”

“還有?”

二爺輕嘆道,“又也許……郭業槐背後有什麼人,定要藉機要你的命。”

薛敬看向窗外,夕陽正在遙不可及的天邊印證那抹殘陽如血。

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我已經被發配到這麼遠的地方,我這一生,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能再回靖天。”

“你的存在便是威脅。”二爺淡笑了一下,緩緩道,“倒也不必太過傷懷,他們狗急跳牆,你只需作壁上觀。”

當晚,幽州城外的攬渡河邊,陸榮果真來晚一步,兩匹馬被斬殺於岸邊,丟棄了一地的細軟已經被人撿走,卻各處不見趙福和邱順二人的屍體。

卓縉文快馬再到天風驛站,這回,他並沒有以禮相待,而是大力地撞開了郭業槐的房門。

“郭業槐!”卓縉文將兩枚血淋淋的人頭扔在桌上,大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業槐笑了一下,拍了拍他顫抖的手,“卓總兵,你這又是幹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卓縉文一把拽起正坐在桌前喝茶的郭大人,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趙福和邱順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郭業槐奸詐地笑了一下,“不是已經幫你處理了么,還不滿意。”

“郭業槐!”卓縉文怒斥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將此事栽贓到我的頭上!”

郭業槐假裝無辜道,“什麼事栽贓了?我栽贓誰了?”

“你少裝蒜!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卓縉文怒不可及地說。

“哦……”郭業槐故意想了一陣,才恍然大悟道,“卓總兵說的是那夜總兵府對靳王動刑的事吧,我還沒感謝卓總兵那日的相助之恩呢,要不是你在一旁幫腔,光憑我一個人,是說不動陳壽平對靳王動刑的。”

卓縉文咬緊牙關,面目猙獰地盯着郭業槐,啞聲說,“是你說要讓靳王放血,是你要想他的命,我只不過是幫腔,你、你為什麼要用那個包袱去賄賂趙福和邱順,還留言說是總兵府送的信兒!”

郭業槐露出一副“你還算聰明”的神色,“看來卓總兵也沒少在靳王那安排耳目,這麼快就得到信兒了。”

“你!”

郭業槐將自己的領子從卓縉文手裏抽了出來,對着一旁的鏡子笑嘻嘻地整了整衣領,笑說,“本官不明白你到底在擔心什麼,那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包袱,裏頭也不過是一些過了時的寶貝,隨便什麼錢莊典當都能換出來的普通玩意,就算靳王拿到了東西又能怎麼樣,他能動你分毫嗎?”

卓縉文喘着粗氣,雙腳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不能動彈。

郭業槐又道,“這趙福和邱順已經死了,死人唯一學會的就是閉嘴。再說了,靳王口說無憑,他去跟別人說你卓縉文買通了兩個行刑兵,用了十分力要置他於死地,後來又派了人殺行刑兵滅口,誰信?”

卓縉文慢慢地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盯着郭業槐,“郭大人,我終於明白了,你這是要拖我下泥潭吶,靳王是口說無憑,但是你是人證啊。”

郭業槐忽然對着鏡子露出一股陰鷙的笑意,“卓總兵,你可別動歪心思。你換城防、遣散老兵、射冷箭殺死吳老二、背着丁奎私自處理吳老二的屍體、將視作贓物的包袱私藏……後來又賄賂行刑兵,險些害死靳王,最後將行刑兵暗殺。卓縉文,這一樁樁,一件件,你都清清楚楚,需不需要我本官再說得詳細一點!”

卓縉文猛地撲上去,一把扯住郭業槐剛剛整理好的衣領,將他猛撞在鏡子上,他喘着粗氣,暴怒道,“姓郭的!這一件件,都是你讓我做的!!”

“誰信?”郭業槐不怒不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我不信的話,全天下就沒人信你。”

卓縉文嚇得手心失力,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你……”

郭業槐一把將他推開,走到桌前給他斟了一杯溫茶,笑着說,“卓總兵,你我現在徹底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最好放輕鬆一些。離開城門出兵鎮壓的日子還有兩天,你只需要回到總兵府安心地再等兩天,只要你出城鎮壓了那幫刁民,之前的那些事,咱倆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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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天臨時家裏有事,來不及請假,斷更了一天~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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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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