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語音

簫語音

幾人都是一震,南榮梟更是冷笑道:“你清雲宗主,自是不希望江湖生事,我南榮家所流的血,於你也不過一句預言,你若是後悔,最好趁此時此刻殺了我,否則,來日我必報仇!!”

“放肆!竟敢這樣與我師父說話!”綠衣少女一聲厲斥。

端木若華面色依舊寧然:“我不會殺你……當日於連城,南榮城主有恩於端木,你是連城之人,如何我也當還城主一命之恩。”

南榮梟再次一震,目中不由顫然:“我爹……”

端木若華聞言,微微抬了首:“你是南榮嫡系之後,南榮絕之子?”片刻又點頭,“是了……你們南榮家今日之預,我僅對南榮城主一人相告,想必,他也僅會對下一任城主相告。”

南榮梟徹冷道:“不錯!”

端木若華微微出神道:“三年前我身中至陰至寒之毒,已然無法可解,若非你父母以血為引為我減輕毒息,端木現下便不止是失明了……”她言畢,微嘆了一口氣。

南榮梟一震,這才愣愣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只是今日我雖救下你,但你滿身殺戾之氣,一心復仇,這是端木不願見的。”

“你想怎樣?”南榮梟冷冷道。

端木若華緩聲道:“因果循環,報亦有報,本宗不希望你再捲入這無果的業障之中。南榮梟……端木深知南榮氏重諾,小公子今日只需應下本宗不興復仇殺戮之心……本宗即可放你們離去,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南榮梟不動聲色地退後三步,極為狂肆道:“端木若華,我南榮家的血不可能白流,你既然還讓我活着,便註定我此生必定報仇雪恨!!”

端木若華無聲一嘆,凝目於遠處,鎮重而倦然道:“今時今日我若就此放你離開,多年後,天下無疑便會多一門武林恩怨,深一分江湖血腥……南榮小公子,介於你父母之恩,我不得不救你一命,但身為清雲宗主,我亦不能任你枉興殺戮。”

南榮梟聞言冷笑數聲,一面看着她一面凄憤道:“不能枉興殺戮,難道我南榮家的人就該被殺戮么?!你憚於天下安寧,便要我忍氣吞聲,端木若華,在你眼中,我南榮家數百條人命可有分量?!”

幾位少女聞言一震。

那白狼似感受到他的悲憤,冷嘯着呲牙護到他身前。

端木若華默然一刻,低緩而清冷道:“……本宗只望能傾端木一身之力,以我之法,予你一世安寧。”

南榮梟聞言一怔,目中一閃而過的什麼,下意識地抬頭望她,卻下一瞬,便聽她靜靜垂目,再道:“綠兒,你上前封了他任督之脈與氣海武穴,廢去他的武功。”

南榮梟全身一震。

綠衣少女抱劍立應:“是!師父!”

南榮氏生就倨傲,性格狂肆不比常人,多數骨骼清異,自小習武,加自身勤勉與長者之嚴厲,縱是十一歲的稚齡少年,一身武功也往往是常人所難及。

南榮梟目中一戾,凄絕道:“端木若華!我從未見過你這般無血無淚的女子!若想廢我武功,除非我死!”

“你!放肆!”綠衣少女冷斥一聲,正待縱身上前,便見他倏地伸手劈向身側幾根瘦竹,以掌截寸,取下一根短竹橫執胸前,放於唇側。

血衣風中拂亂,墨發垂舞,散開如幕,他凌厲而凄幽的雙眸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白衣之人,絕世容顏發中隱現,妖嬈無儔的臉上因憤極而深幽冷寂。

簫聲一起,化地為牢,十步之內,無人可近。

欺身上前的綠衣少女頓覺胸口一滯,再難靠近一分。

幽然如訴的簫聲縈於耳側,帶幾許蒼涼和沉冷,又幾許凄清和孤寒,句句深幽,萬語心殤,恍然間覺得心頭一絲莫名的悲涼輕疼,想要嘆息,想要落淚……

南榮……梟……

藍衣少女怔怔地看着葯廬之前橫簫於口的少年,剎那間只覺那殘衣墨發太過凄然,絲絲縷縷纏在了心頭,不及傷悲,淚已滑下眼帘……

輕輕一聲嘆息,“叮——”的一聲,簫聲一頓,少年手中竹簫應聲落地,虎口一顫,兩臂均顫然不止。

他倏地抬眸,呆望着滿面輕憫、眉目間清冷如水的那女子,震驚之情溢於言表:“你……會武……”

世人都道,端木若華長於思而止於行,便也猜測其雖賢能於當世,卻應當是不會武的,可是,她卻以一指銀針破開了他簫語音陣。

爹曾說過,要破他們南榮家簫語守陣,一者除非“音殺”相抵;二者,除非來人武功修為遠在持簫之人數十倍之上。

“端木若華……你的武功……”

綠衣少女冷冷上前,毫不留情地迅速出手點住他穴道,制了他動作。而後傲然冷道:“我師父只是不喜與人爭鬥,她的武功豈是你這稚子所能及的,如若不然我等武功由何人所授!”

南榮梟震愣失神,眼見綠衣少女抬手欲封己身穴脈,廢他十年武藝,不由凄聲決絕:“端木若華,你若當真廢我武功,我便一死以成全你不興殺戮之念!”

猶帶一分稚氣的聲音,卻已透露出常人難及的堅忍狠絕。

綠衣少女抬起的手一頓,皺眉,回頭望椅中之人。

輕輕的嘆息繚繞於青竹小院之內,久久,白衣女子靜望他……倦然道:“你爹娘……必也只望你安然。”

林風拂近,白衣輕垂,南榮梟只是看着她,眸中幾分憎,幾分厭,幾分悲,幾分戾,又幾分怔愣痴茫,過於狂肆,也過於深幽。

“南榮公子……”藍衣少女緩步上前,望着他婉聲道:“我師父受恩於你父母,必也不希望你有事,阻你復仇只是為你着想……應知能滅南榮家之人,如何能是你一人輕意對付得了的?你一心復仇冒然尋去,怕只會累了自身安危……”

南榮梟立在原地,許久未語,不知過了多久,他定定抬眸,緊緊看向端木若華:“我可以答應你不報仇……十年之內。”

端木若華淡然抬首,沒有說話。

“但你必須在這十年間,將你一身所學全部傳授於我。”

虛無的目中波瀾不起,端木若華靜靜搖頭:“不能。”

“你!”

“你想習得與我一般的武功,但我無意授你。”端木若華漠然道:“一者,我本意阻你復仇故廢你武功,又怎會授你武藝,助你復仇?”額際的那兩縷頎長白髮於風中輕輕拂起,她面上神情始終清冷而淡漠疏離:“二者,我一生所會,只會傳授於我的弟子——下一屆清雲鑒可能傳承之人,而你,非天示之我雲門中人。”

“端木若華!”他難抑悲憤凄然地緊緊凝目於她:“你當真不肯授我武功?”

端木若華搖頭:“我說過,唯有我的弟子。”

“如果我寧拜入你雲門呢?!”

端木若華淡淡道:“非天示之人,本宗不收。”

“你……端木若華……”南榮梟咬牙望她,臉色青白難抑,滿是悲憤戚寒、凄狂冷肆:“你不收……也得收!”

飲竹居本就是端木若華所居,其間葯廬是端木平日煉藥之所,穿過長廊,與葯廬並排着的另一頭便是端木若華寢居,此一刻,她輕轉椅軸,已然不置一言地朝着寢居慢慢行去。

“師父!”綠衣少女忙跟上,推過輪椅,隨她離去。

“……說到底我爹娘於你的恩情也不過敗落殘音,輕薄如此絲毫未曾放在你心上!!”南榮梟凄恨道。

藍衣、紫衣的女孩兒對望一眼,一者擰眉一者心憂。

而那徑直轉入寢居的人白衣淡漠,始終未曾有一絲滯頓。

清輝殘落,他立於林風之中,久久看着不遠處闔上的竹門,目中凄涼孤執,寒寂深幽,有如天邊妖嬈綺麗卻默然將逝的孤霞。

多日後,幽林一處,辰時至。

端木若華由綠衣少女扶着慢慢從青玄岩上下來,坐入椅中。

山濤謖然,林風不止,鳥雀齊聲鳴啼,遠遠近近,青竹錯落一片盎然綠意。

枯枝殘葉於木輪之下輕響,白衣曳過,如雪輕拂。

端木若華聞着一林草木竹息,忽地嘆了一口氣,輕散如霧。

“師父……不想他死。”綠衣少女輕輕推着木輪椅,忽地開口道。

目中一片虛無飄渺,端木若華平視許久,輕聲道:“無論如何,有負故人……”

綠衣少女目中慍意漸深,下一瞬,決然道:“那我去逼他用食,強灌他朱葉丹!”

山風微寒,端木若華滯許久,輕嘆道:“他絕食多日,不過是以死相逼,迫我收下他傳授武藝,如今僵持已久,我若不給個答覆,你縱是逼了,他也是不會妥協……”

“那便隨他去了,是生是死由得他自己!”

端木若華不必看,也知她必然滿面慍色,不由地輕垂下目光,嘆然不語,久久,眉間輕蹙難平。

次日,卯時一過,端木若華於青玄岩上聞踏來腳步聲,眉間便凜了。

藍衣少女急步行至,一面輕扶女子坐入椅中一面深憂道:“稟師父,今晨師姐去到葯廬之內強餵了南榮公子兩顆朱葉丹,南榮公子當即便吐了血,現下於葯廬內已然昏迷不醒。”

端木若華應一聲,也不多說什麼了,點了點頭道:“與我回去。”

“是!師父。”藍衣少女立時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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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再見,物是人非,有些事,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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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父撩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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