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學渣
回到屋子裏的管彤並不像王嬌花以為的那麼得意。她有點頭痛的按住自己的額頭。
她早就應該發現不對勁了,王嬌花對她的態度是很奇怪的,平日裏是看不上,雖然多有語言擠兌,可從來不上升到實際的層面上,似乎是有所顧慮的樣子。而此前宮正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似乎充滿了意味深長,這讓管彤心有戚戚。原身到底是個什麼人,怎麼人人都彷彿認識自己?可是就她能翻出來的記憶,原身明明就是個高不成低不就,學啥啥不行的佛系鹹魚呀?
莫非原身還有什麼隱藏的身份不成??
這麼一想,管彤甚至懷疑起陸五娘起來,對方找她去尋自己的姐姐也好似充滿了疑點。
管彤急忙拍拍自己腦門:“可不要自作多情。”她記得最初陸五娘看自己的眼神的,那可不是一個看到熟人的表情。
腦袋一痛,管彤就忍不住想起衛南風來。
衛南風少時艱難,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被扔在後宮裏。到了年紀學士們也有教導,但在攝政王的刻意之下,學的無非是什麼忠孝仁義,彷彿真的發生了什麼天災人禍,只要下個罪己詔,就可以平息天怒人怨了似的。某一段時間裏小姑娘深受其害,一張口就是仁義廉恥,管彤恨鐵不成鋼。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忠義只對忠義之人才有用處,衛南風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待你長大,攝政王可會還政於你?”
當時的小姑娘還挺有自尊心的,當下臉色先是一白,再是一青,自己衝出了夢境中的大殿,好幾日都躲着管彤不出來。管彤當年也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姑娘,她大了衛南風十歲,正正是少女最為叛逆的時期,你不理我,我還不惜的理你了!
兩個人無聲無息的冷戰,過了好幾天,衛南風終於忍不住了。小小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深色冕服,剛從大朝會下來,急沖沖鑽入夢中,捏住了管彤的袖子,一聲不吭的抹眼淚。冕服過於寬大,小姑娘的身板根本就撐不起來,尤其顯得瘦弱可憐。
管彤瞅一眼小姑娘,再瞅一眼小姑娘,最後沒忍住,在小皇帝的頭頂上擼了一把。還沒有發育的小姑娘,頭頂的毛髮都是軟綿綿的,鑽在管彤的手指間,就好像一捧細軟的絨毛,可憐又可愛。
“姐姐,你教教我。我,我不想這麼當,當皇帝。”
衛南風一撒嬌,管彤就沒了辦法。她也是個被家裏千嬌萬寵的小姑娘,一路順風順水的念書,沒經歷過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情。不過嘛,她不知道,泱泱中華五千年還不知道么?
管彤搬來了厚黑學,談判學,馬哲,夢溪筆談,還有一大堆的歷史故事。歷史總是在不停重演,可以當做參考。厚黑與談判學提供實際技巧,馬哲提供堅實的理論知識,從根本闡述各種矛盾。管彤就不信她培養不出一個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啊,說錯了,是一個合格的能文能武的小皇帝!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的管彤還覺得自己也是一人才,往低了說都算得上一個合格的參謀。在她的幫助下,衛南風成長迅速,想來自己也是不差的。但當管彤真正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身處一個漩渦的時候,她才真正感覺到自己跟衛南風的差距。
她想不明白裏面錯綜複雜的事情,努力思考半天,也就只有一個念頭。后宮裏面太複雜,還是明哲保身,見勢不妙就溜吧。
一切,都等春日宴過後再說吧。
三日後,林蘊僵着臉,抱着手站在祭酒身邊,她看一眼下面人頭揣動的情景,感覺到陣陣眩暈。她按住了頭:“哎喲哎喲,我這怕是不成了,陳祭酒,不如本官就回去了吧。”
“林國師。”祭酒朝林蘊笑了笑,“陛下下了旨意讓國師全權負責的,國師莫不是忘記了。若是忘記了,下官這裏隨身攜帶着陛下的手書,可以給國師瞧一瞧……”
祭酒說著這話,手就往袖中塞,彷彿下一刻就要出一張印有印璽的手書來。
“不必不必,為陛下分憂,是我等身為人臣的職責。您也別掏了,掏出來還得跪,多費勁呢?”
林蘊臉色白了白,這個老狐狸居然把聖人的旨意隨身攜帶,也不怕損失了被治罪嗎?
“那您的頭……”祭酒欲言又止,關懷備至。
林蘊哈哈一笑:“突然又不痛了呢。”
祭酒頓時流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國師安好就好,否則下官也不知如何跟陛下交代呢。”
林蘊呵呵笑了兩聲:“祭酒,恕本官多嘴,這陛下的旨意還是要好好保存比較好。萬一有所損傷,被人蔘上一本……”
祭酒笑眯眯的連連稱是,手往袖中一摸,又哎呀一聲:“下官忘記帶了。”
林蘊:“……”她算是服了這笑眯眯的老狐狸了,但是此前自己的話已經擱下了,總不能再裝頭疼吧,只得氣鼓鼓的扭開頭去,抱手看着台下,說道:“今日準備的如何了?”
“都已經準備好了,此次時間有限,不做糊名制。因此還需國師與老身共同監守。”說道正事,祭酒也頓時正經起來。內文學館是教學宮內女子的地方,卻也是仿製前朝的制度,一應官職名稱都與前朝對應,就是品級要降一些。內文學館建立已經有三朝,但一直以來並不受重視。唯獨本朝,衛南風即位后,處處受鉗制,因此便從內宮着手。
當時衛南風年紀幼小,手伸到內宮中,攝政王不以為意,只覺得是小女孩的小把戲。卻不想內文學館卻真正的培養出了幾個心腹謀士。一直到現在,依然在衛南風身邊供職,惹眾人羨慕。
有了聖恩,自然許多宮女女官們也有了心思。如此一年一年,年輕的女官們被培養出來,又從台後走到台前,漸漸的進入了朝堂。
而現在這一批人卻不是內文學館培養出的精英,而是最底層的那一批,也就是早早被放棄的學渣們。她們原本也就只能做最低級的工作,到了年紀就會被放出宮去。林蘊掃了她們一眼,最終目光還是落在了管彤身上。
林蘊查過管彤的過往,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但她就是能從這個女人身上感覺到有一股很重的違和感。
更何況,陸五娘還那麼看重此人。
林蘊這麼想着,落了座,是龍是蟲,今日就該看出來了,想要進春日宴,沒有幾分本事可不成。
管彤隨着眾人落了座,她抬眼,台上站着年紀稍長的祭酒,以及一個年輕一點的女官。從兩人一坐一站的樣子看來,年輕的那個女官顯然品級更高一點。管彤掃了一眼,就不感興趣的抽回了目光。
祭酒則差人點燃了一株香。宮人做好一切,便由女官提高聲音道:“以三炷香為限,請諸位答題。”
寬闊的場地頓時安靜下來,眾人低頭看着案上的試題。這樣的場景並不常見,不少宮女臉都緊張得漲紅了臉,顯然對這種情景並不是適應。
但管彤就淡定了很多,作為一個應試教育的佼佼者,她前二十多年都在不停的考試,這種場面就很適應。按照以往考試的習慣,她先掃了一眼試卷,然後拿起了筆。
林蘊興緻勃勃的看着。
管彤的淡定,管彤的行為都一一落在她的眼裏。這確實是個奇女子,不急不躁,淡定自若。林蘊心中升起幾分欣賞,如果對方確實有才幹,林蘊也不介意向陛下推薦她。
“不拘一格降人才。”
這是衛南風曾對林蘊所說的話。衛南風不善詩詞,但這一句大氣磅礴,簡直是難得的佳句,後來林蘊才知道,這是衛南風那一位心心念念的“神女”說出的話,據說原句也非神女所造,但林蘊已可以藉此想見神女的風采了。只可惜,她沒有入夢之法,否則倒想見一見那位……
說起來……林蘊晃了晃腦袋,管彤這個名字,倒像是在哪裏聽過似的。
很快,管彤拿起了筆。
管彤停下了,她看着手中的毛筆。
作為一個新中國的應試學生,她可以從容應對所有的考試場景,可是誰來告訴她,毛筆這種軟綿綿的玩意兒應該怎麼又快又好的寫字的?
管彤沉思片刻,從一旁拿起一張紙,寫了幾個字。她還抱着脆弱的幻想,萬一有肌肉記憶呢,原身混在深宮中,又在內文學館學了幾年,怎麼也該能練練字的吧?
然後她看着紙面上狗爬一樣歪歪扭扭的字陷入了沉思。
很好!不愧是原身你呢,這是純粹的學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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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面臨的幾大問題:繁體字!寫毛筆字!口音!
我們的管管就遇到了
管彤:我不是學渣!我只是沒有肌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