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
第二天照舊早起,做好豆腐后挑出去賣,白謹容剛走出門,隔壁王家的主人王蓮正挑着貨攤回家,她是個貨郎,到處走南闖北的,皮膚黝黑,但眉眼利落,熱情的打招呼道,“白姑娘這麼早就出門了。”
白謹容應了聲,王蓮笑着從筐里挑出一支簪子說道,“上回你送的豆渣餅和豆腐很是好吃,這簪子我從雲州得來的,拿着罷。”
白謹容連忙退卻道,“我那都是吃不下的,給你送點,你這簪子太貴重了,不行,不行。”
王蓮抓過她的手塞去,“我一個光棍也不會做飯,有時餓了,還多虧有餅填肚子呢,白姑娘別客氣,不值錢,拿着罷。”
白謹容沒接,笑了笑,挑着擔子走了。
王蓮望了望她的背影,回了屋。
到晚上,白謹容回來,忙着做飯,今日擺攤時,來了幾個地頭蛇,非讓她叫保護費,白謹容不樂意,吵了幾句,人家直接把她的攤子給砸了。
白謹容沒想惹事,砸了就砸了,也值不了多少錢,但明天得換個地兒擺攤去。
她在廚房裏忙碌着,等到飯做好,沒看到林冬青的身影,喊了她幾聲。
林冬青穿着朱紅的裙裳,薄施脂粉,拿着小鏡子坐在桌前照着,比前幾日倒是多了幾分神采。
“就獨自在家,還臭美什麼?”,白謹容捏了把她的臉,“打扮的這麼好看?”
“好看嗎?”,林冬青抬眸看她,唇邊銜着淡淡的笑意,白謹容剛要說話,就看到她頭上簪着的新簪子,頓時臉色微沉,“你這簪子哪兒來的?”
林冬青扶了扶簪子,說道,“隔壁那貨娘,說是感謝你送豆腐過去,特地送過來的,說是雲州特有的石頭做的,你瞧着打磨的如此好,跟寶石一樣,漂亮極了。”
看來這王蓮沒送到自己手裏,拐着彎又送到林冬青手裏了,白謹容捏了把她的臉,說道,“哪能胡亂收人家的禮,一點豆腐不管錢,這簪子可值點錢的。”
白謹容從她頭上解下簪子,說道,“家裏不是有那麼多首飾,你非的貪人家這支?”
林冬青的長發如瀑落下,委屈的看她一眼,“你說我現在穿着布衣,佩那麼貴重的首飾,肯定會惹人注意的,這簪子哪兒值錢了,就是塊破石頭,我戴着玩的,你啊,大題小做。”
“總之,明日你還回去,無功不受祿,哪能輕易收別人的禮”,白謹容抬手給她挽起長發,說道。
林冬青無奈的撐着頭嘆氣,嘟囔道,“白姐姐,我呆的都膩了,在家可無趣了。”
“等過些日子風頭小了,我帶你去江南如何?”,白謹容把筷子遞給她,“先吃飯。”
“好”,林冬青點頭,高興起來,“說話要算話。”
“知道了”,白謹容剛吃上飯,林冬青就在桌下拿腳撩她,白謹容這兩日累的很,瞪了她一眼,“不許胡鬧。”
“那我原本就是個胡鬧的人啊”,林冬青吃的很少,拉着白謹容膩歪,把她往屋裏推,“白姐姐,你都拒了我兩回了。”
白謹容起早貪黑的,還有兩人的衣裳沒洗,拍開她作亂的手,“院子裏還有一桶衣裳要洗,明日還要早起,最近的集市沒地兒擺攤了,我得多走幾里路。”
“照我說,咱們不如把珍寶閣拿出來的錢花了算了,成日把你累成這樣,我心疼”,林冬青親了親她的臉,“有錢還不花。”
“你說我倆就啥也不幹,天天往外拿銀子,誰家不起疑心啊,少惹禍端”,白謹容剛要去提桶,就給林冬青攔住了,推推搡搡的往屋裏去,上了榻胡鬧。
正鬧的白謹容面紅耳赤的時候,就看到林冬青一臉難色的抬頭,慢慢的把剛給她扒下的褲子重新提了上去,哀嘆了聲,倒在榻上,沒精打采,“你葵水來了。”
白謹容失笑的拍了她一下,落地去洗衣裳了。
林冬青抱着被子,咬着唇,一臉的不甘心。
早睡早起,天不亮白謹容就醒了,看着林冬青窩着被子裏,睡的乖巧的臉,給她拉了拉被子。
比起在盛家,現在的日子並不算累,而且也不覺得累,白謹容每日都盼着早些回去,只要想到林冬青在家裏等她,心裏就漲的滿滿的,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走到另一個集市上,雖然晚了些,但生意比之前的好多了,早早就賣完了,白謹容高興的挑着擔子,還特意在雜貨攤上,給林冬青挑了支簪子,雲州的,比王蓮的那支還要好。
白謹容興沖沖的剛到家,伸手一推,大門虛掩着,她愣了愣,隨即臉色微沉,把擔子放下來,躡手躡腳的進門,順手抄起一根棍子往裏面走去。
想了想,她把棍子換成了砍菜刀,用力握了握,大不了跟葉玉拚命。
輕推開屋門,就聽得低低的喘息聲,白謹容繞過屏風,就看到林冬青正伏在王蓮身上,兩人衣衫不整的纏着,王蓮的腿架在她肩上,渾身肌膚緋紅,正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哐當,砍菜刀掉落在地上,驚動了榻上的兩人,王蓮嚇了一大跳,慌亂的抓起衣裳,看着白謹容鐵青的臉色,還有地上的砍菜刀,臉都白了,從懷裏胡亂摸出幾樣首飾、小玩意兒,就往外跑去。
林冬青隨意抹了下嘴,朝着白謹容伸手,“白姐姐,你回來了啊...抱抱我。”
白謹容氣的渾身直抖,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把桌上的那些破玩意兒掃到地上,聲音都在顫,“就這些?就這些!”
“她拿來哄我咧”,林冬青捂着臉,委屈的很,“你說無功不受祿,那我就報答她一下啰。”
白謹容臉色鐵青,咬牙罵道,“你真是無可救藥了!我怎麼會信你,信你能跟我過一輩子呢?”
她抬手掩住臉,淚水沾濕了掌心,“你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你就想爛下去是吧!”
林冬青捋了下頭髮,勉強的笑了笑,“我這輩子的本事,只會討女人歡心,其他都做不了,我就該留在珍寶閣,過着衣來伸手的日子,不比在這裏舒服多了。”
“無藥可救了”,白謹容頹然的蹲在地上,捂着臉,“你沒救了。”
絕望、無助、痛苦充斥着,白謹容心灰意冷,徹底死心,這樣的林冬青,這樣的一輩子,她不要。
大門突然被踹開,葉玉領着侍衛闖進來,看着束手待斃的兩人,說道,“帶回去!!!”
白謹容沒有反抗,任由葉玉押着她,林冬青的臉上不着痕迹的露出了喜色,但她又擔憂的看了眼白謹容,想要伸手去拉白謹容,卻被她甩開了。
等回到珍寶閣時,尹珍滿臉陰沉的負手站着,光看她的背影,都讓人心裏發寒,可是白謹容已經顧不得了,林冬青的出軌,把她編製的美好的夢境敲成了碎片,在那一刻,她都想放棄了。
慾念已經根深蒂固的種在了林冬青的心裏,她不會愛人,也不會只愛一個人。
意識到這個想法后,讓白謹容的心猛地揪着疼,疼的幾乎快要不能呼吸,她恨極了,絕望極了。
“本宮信任你,把珍寶閣都交給你打理,卻從沒想過,有一天你竟然會逃走”,尹珍的話冷的入骨,她似是懊惱的擰了擰手指,“大抵是大意了,覺得你乖巧了,看來,還是沒吃夠苦頭啊。”
林冬青剛開口要說話,就聽得尹珍說道,“葉玉,把她帶到朱閣去。”
聽見朱閣二字,林冬青的臉都白了,抿了抿唇,縮在了角落裏,咬着手指不敢吭聲。
白謹容沒有朱閣的記憶,但是來自內心的恐懼襲來,她垂着頭,給葉玉押過去,連抵抗都不願抵抗了。
朱閣是珍寶閣最後面的院子裏,一間又一間狹小的屋子連着,這裏是還沒有資格進入珍寶閣的姑娘們待着的地方。
也是經常受管教的地方。
白謹容給押着走過一間又一間晦暗的屋子,有的女子頭頂着碗,在練習走路,有的女子在學着琴,斷斷續續的聲音,突兀的響着。
每一個路過的姑娘的臉上,都是謹慎小心,眼底藏着近乎木然的獃滯。
白謹容的頭有點痛,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海里閃過,她似乎也在這裏呆過。
最裏面是一間暗室,最高處的一扇小窗給封死了,牆上都是指甲抓出的血印子,及腰高的水,潛藏在身體內的原主意識,滿是恐懼,讓白謹容也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葉玉揪着白謹容的頭髮,把她推下了水,不知從何處滲出的水,寒冷徹骨,白謹容掙扎要露出腦袋,就給葉玉按了下去,倉皇就嗆了好幾口水,她胡亂掙扎着,就給葉玉死死按在水裏。
四肢都僵硬了,肺里的空氣越發耗盡,她胡亂抓着,反而多喝了幾口水。
白謹容老實了,屏息靜氣,慢慢停止了掙扎。
這時候葉玉才一把扯着她的頭出來,白謹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把嘴裏的水朝着葉玉的臉吐去,一臉怒意的朝着她打去,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