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4 章
這是個晴天，但寒意襲人，四周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傳到我的耳際。風吹過叮叮噹噹的鈴聲，就宛如一把銀刀在敲擊玻璃城堡。我在心裏想起一支久已忘懷的曲調，隨着外界的變化，旋律時而緊張，時而放鬆。
“你說呢？亞瑟。”奧古斯都半躺在聖座上，若有所思的敲打金帳，他的眼神悲憫而深邃。他緩緩問，“我能不能下達搜查令。”
一些形跡相當可疑的人從陰暗處出來，並在離主教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聚集在一起，看到這種情況，我回憶到那些極其平常的時刻也變為獨一無二的東西。
“這不是一個能不能的問題，殿下，而是您該不該？”我掀開屍體的白色被單，噁心的肉塊保持着沉默，數學般精確的思路浮現在記憶中，腦海中那扇久久關閉的門開啟了。
“天父在上，他在侮辱屍體。”
“拉開他。”
人們紛紛發表意見，我不置可否，我的底氣來自主教團的懦弱以及腰間的□□。天氣起了變化，清冷的空氣中透出樹枝氣味。真相似乎一塊飄來的浮冰，闖進了這間屋子，我懷着希望辯認出它們以前就已經置身其中了。
“這並不是美第奇。”我蓋上白布，宣佈自己的成果。
“謊言！”
“閉上嘴吧！兇手。”
“上帝保佑，我還擁有說話的權利！”我全身都震顫了起來，那晚殘缺的片段在我腦海中浮現，積極巡查業已逝去的生命所留下的痕迹，“這絕不是美第奇，正如各位所說，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我記得他的氣味。”
“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室內的氣氛有了異樣，人們開始疑惑了，很好，有疑問才能有空間。
“誰能確認這是美第奇？”我問。
“我，”一位主教站了起來，他說話時大聲叫嚷，令我感到煩躁，別人則因故作風雅而傾聽他的談話，對他的話信以為真。“我們在學校就是室友，我太了解美第奇的模樣了。看他手上那枚棱形藍寶石鑽戒，那是他母親的遺物，美第奇連睡覺都戴着。”
“東西是真的，人卻不是。”
為了表達我對這個觀念的篤定，我的聲音在微微走了調。眾人感到驚訝，甚至主教們為了聽清轉過頭來，雖然這個消息只是引得他們發笑。
“美第奇大人常年吸食一種藥物，這不是個秘密，但為了掩蓋他還是會在身上噴洒過度的香水。”
“這不是證據，腐爛了這麼久任何香味都會消失殆盡。”
“請聽我說完，先生，在樹林的溝渠里被殺死的正常情況下，會吸引對血如饑似渴的獅子，屍體被發狂的啃食。”我說。“您知道，對這些野獸來說，只要手上擦破一點皮，它們就會朝他撲去，分而食之。”我繼續說，“而擦了香水則避免這種命運。”
“但是？快說完，先生，你像是在吹噓自己的知識淵博。”聖教長用厭煩的語氣說。他這個極其聰明的人，無法忍受其他人的炫耀。
“但是這個人，他的身體是殘缺的，而長袍卻很完整。各位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就像是在野獸在吃人之前會先脫衣服，吃完后又穿上似的。而且，就算是毒藥起了作用，這種腐朽程度也過於驚人了吧。”
“其實，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香水驅散了獸群，但引來了一些小東西———比方說蛇。”對這種愚蠢的解釋，教務長笑了很長時間，彷彿他真的認為解釋得十分巧妙。
“即使有確實的事實作為依據，這種解釋也顯得十分幼稚。”卡薩博士在沉默和猶豫的時刻，發表了個人看法的陳述，“好吧，就算有人調換了屍體，為什麼要這麼做？美第奇又在哪？”
“我不想非議一個死人，不，美第奇大人有個俱樂部，他向老鴇一樣用童女換錢。”說這些話時，我用手做出禱告的姿勢，“當天我們就是為這事打架。美第奇接近我是希望我也成為他潛在的客戶，但他低估了我的信仰。”
“你該相信上帝的力量會阻止他。”
“您說得有理，但我無法收回對淫邪的厭惡。”我用手捂住嘴唇，忘乎所以地說道，“但在上帝眼下，這一切都駭人聽聞。我感到可悲的不光是那些令人厭倦的運動，而是那麼多美妙的女孩子，被毀滅。”
“所以你就把軍隊那裏的野蠻風氣帶進教會嗎？”有人指了指屍體問我。
“當我去飯店吃晚飯的時候，我的同僚用幾塊糖果誘惑飢餓的小孩子墮落，我會有什麼心情呢？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太差，不足以打死他。不過，我確實反覆禱告過，用二十年的壽命，換上帝幫我收拾教會的敗類。這是筆劃算的交易。”
“不對，你剛剛說這幅屍體是假的……“
“所以我們的同僚比魔鬼還狡猾，如果此人要逃跑，他一定逃往弗洛里達，必須在該地組織搜捕，具體方案如下……”
我成功的混淆視聽，從此刻起，美第奇代替我，成為教會談論的重點。就算梵蒂岡已被腐化，還是有一些徹底的虔誠信徒不想在此掩蓋真相。比起一個死去的主教，凈化教會的價值更吸引大家。
後來，嘲笑他成為一種時髦的風氣，就象過去欣賞他一樣。
奧古斯都私下問我：“你所謂的推理，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教宗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冷笑着回答他，“殿下，您的確鐵石心腸，我選錯了教皇。我尤其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這麼快。您的地位尚不穩固，而我還能幫很多忙。”
我頭腦發熱，毫不猶豫地指責奧古斯都，對修復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抱希望。奧古斯都多多少少有些愧疚，他極力想讓我感到他喜歡我，說：“你心腸太好，當然，我永遠不會拋棄你。”
“但是你找到了更好用的刺客，所以我可有可無。”我再度失望了，我們距離這麼近，我知道耶穌的十字架下藏着一把帶毒的匕首，我可以精確的插中他的心臟。我的腦子輕鬆自如地運轉着，精神亢奮，肌肉準備活動。
我沉寂的太久，幾乎所有人都淡忘了我曾是無人區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