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十七話 一柄尖刀
“那日之後,我知道,形意門,亡了!
王家,亡了!
我帶着我兒,找到了在外執行任務的王家人,可,十幾個裏面,只剩下他們三個還活着,
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
王安明,連在外的王家人都沒能放過!”
王柳山悲鳴着。
“我父親...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易想不通,
王柳山想不明白,王易更加想不明白。
是王安明加入了陰饕門?
是有他自己的苦衷?
可,還有什麼比得過家人?
王安明,形意門門主,王家家主,親手引着陰饕門的人屠戮了自己的全族!
“陰饕門,陰饕門,又是陰饕門,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王易的心神都在吶喊,都在憤怒與悲哀中逐漸混亂。
張宇找到王易,邀請王易加入陰饕門,是王易第一次接觸陰饕門。
那欒雨與吳振,是王易第一次見到的灰衣白面具。
據說襲擊帝正的,則是一些藍衣。
在鎮魂塔中遇到的“撒旦”,是當年的紅衣大主教。
還有...那曾經在記憶中,自己在追尋父親線索時,一擊將自己打成重傷的,金色彌勒佛面具的男人!
那或許,也是一位紅衣。
如今,形意門被滅,又與陰饕門有關!
自己的父親,王安明,又與陰饕門有着匪淺的關係!
周主任曾替王易保密身世,也是因為他的身世或許與陰饕門有關,而現在放在王易面前的現實,則是他的父親與陰饕門確確實實有着巨大的聯繫!
“我...那我母親呢?”
王易忽然看向王柳山,有些激動的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自己的母親,又是誰?
是否,還與陰饕門有關?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王易的聲音也有些嘶啞了起來。
王柳山略微平復了下情緒,緩緩道:“你的母親...在家中一直都頗為神秘,當初安明把她帶回王家,帶回形意門的時候,曾遭到許多長老的反對,可你母親...”
“噗!”
話還沒有說完,王柳山卻忽然雙目圓瞪,直直的看着王易,瞳孔中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一縷鮮血,正順着王柳山的嘴角,緩緩流淌而出。
在王易驚恐的目光中,
一柄鋒銳的尖刀,絲血不沾,閃着寒芒...
從王柳山的左胸膛中,穿了出來!
...
...
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王柳山的身後。
王易完全沒有察覺到,就連王柳山這等煉神還虛境的強者都沒能察覺出半分異常!
沒有任何氣息,沒有任何殺意,可那人影就這麼普普通通的出現在王柳山背後。
一刀了結了王柳山的性命。
這個在不解與悲哀中,活了二十年的中年人的性命。
他是王易的大叔,是王易的親叔叔。
王易驟然向後一撤,看向了那人。
只見那是一位披着棕色皮大衣的男子,長長的皮大衣披在肩上,雖是夏天,可卻完全不顯得熱。
手上,帶着精緻的白色手套,手腕上,還帶着一塊看起來就很昂貴的手錶。
褲子看不出款式,鞋子則是那種黑棕色的山地鞋,很厚實,很結實。
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那男人帶着一頂棕色的帽子,臉上,則是一面...
金色的,彌勒佛面具!
遙遠的記憶再度被拉回...面前的這人,正是當年阻止王易,追尋父親身世的那一位!
是那位,一擊將王易打成三年重傷,甚至一度成為王易心中夢魘的人!
“你...是你...”
王易喃喃道。
那金色面具的男人透過佛陀面具,似乎目光看向了王易。
手上,隨意把那尖刀扔到一旁,
尖刀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隨後,他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白色醫用手套取了下來,隨意放在桌上。
壓了壓帽檐,便是要轉身離去。
“別走!”
王易忽然暴起,低吼一聲,體表真氣驟然迸發,眼眶內的紅色還沒褪去,便是朝着那金色面具男人撲了過去。
可那男人,輕輕地跨出一步,便是出現在平房外的院子中。
王易追了上去。
也看到了院中的滿目狼藉!
那之前劈柴的少年,早已躺在血泊之中,臨死前的表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是王柳山的兒子,是最初帝正的周主任錯把王易當成的那少年。
另一側,則是兩個黑衣人的屍體。
那是之前和王柳山一同出現的形意門人,也是王家人。
如果一切如王柳山所說,這兩位該是王易的...表哥。
小院的正中央,靠外的位置,最後一名黑衣人正將口罩摘掉,黑衣上的帽子,也被摘掉,掛在黑衣後面。
那男人轉了個頭,看向王易。
那是一個,臉上帶着一道猙獰疤痕,雙眸銳利的男子。
這男人是王川,是王易的二表哥。
可此刻,王川,正站在那金面具男人的身旁。
“你們...你們...”
王易心中喃喃低語,這短短的半個時辰,所帶給他的震撼已經太多,太多了。
深吸口氣,王易沒有理會王川,而是徑直看向那金面具的男人。
“當年,為什麼不殺了我?”
王易平靜道。
那男人看向王易,喉嚨一動,道:“以後,離開修士界吧。”
男人的聲音很乾凈,很好聽,是那種一聽就能讓人生出好感的聲音。
絲毫不做作,雖談不上渾厚,也不娘娘腔,只是很平靜,平淡的聲音。
“離開修士界?哈...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何時,王易的雙眸竟已完全通紅,也不知是淚水還是什麼,在眼眶中不斷打着轉。
“我...我知道我沒有能力阻攔你,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我今天...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王易的面容扭曲,有些癲狂,他似乎用盡了力氣,咬牙擠出了一句話:
“你,是不是,王安明?”
...
男人看了王易一眼,沒有理會王易的癲狂,而是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王易。
王川點了點頭,便是表情冷酷的朝着王易沖了過去。
而男人,則是徑直前行,便要離去。
王易的面龐早已因為種種情緒的擠壓導致癲狂無比,他陰沉着臉,雙眸之中精芒閃過。
一股莫名的奇妙氣息恍惚間,從王易的瞳孔中透露而出!
王易單膝跪地,右手猛地朝着地面一拍!
在王川的眼中,王易的行為只不過是擴散出了一種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氣息。
可在王易的眼中...
此時此刻,以他為中心,直徑五十米內,已然化為了一座奇門遁甲八門生克之陣!
絲絲淡白色的絲線,組成了陣圖,以一股蔓延之勢,將整個陣內都化為了奇門遁甲之術的天地。
八門...開!
八門為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共八門,八門分凶吉兩類,開八門可定一“局”。
而八門奇門陣所在之處,便是王易的“局”內。
此時此刻,不論那男人還是王川,都處於了王易的“局”中,成為了“局中人”。
王易伸出右手,對着王川凌空遙遙一指。
此時此刻,王川的拳頭,正對着王易以破空之勢襲來,那一拳,竟是在王易的凌空一指中,
凝固了。
王傳整個人的身軀,都僵住了,他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威能,在這一刻,束縛住了他自己。
從四周的空氣,不,是空間,是這片天地!
似乎,這片天地,此時此刻正在排斥着他,那股排斥之力從四面八方襲來,從而形成了定身術一般的效果。
他的修為,是練氣化神境巔峰。
雖說不至於踏入煉神還虛之境,可也絕對不是那等孱弱之修。
多年修行的形意拳,幾乎可以打破一切阻礙。
可現在,卻有一種渾身武功都無處可用,猶如一拳打在了軟棉花上。
難受無比。
王易深深的吸了口氣,右手一甩,只見王川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上下竟是不知何時遍佈了數不清的細小藤曼!
這藤曼帶着尖刺,而那尖刺還在不斷地朝着王川的身軀之中鑽去。
哪怕是護體真氣,竟然都無法抵禦這詭異的藤曼倒刺。
火。
一股無形之火,非陰非陽,從王川的腳下冒了起來。
王川的面色一變,露出痛苦之色,可他的身軀就彷彿被禁錮在空中,只能任憑這五行之火的灼燒!
這火,燒的不是他的身軀,而是他的真氣!
護體真氣,被一點點的侵蝕着...
沒有再理會王川,王易徑直朝着那男人,一步一步,緩緩走去。
每走出一步,王易的身旁便是綻放出一股威能,在這片天地內形成術法。
那男人,也在王易的“局”中。
火狐,金蟒,木狼,水龍,土羊...
這五行之術便是王易此時此刻所展現出的術法,也是奇門遁甲陣中以王易目前的能力,所能釋放出的最強殺招。
五行獸蟄伏在王易身旁,火狐騰躍,金蟒伏地,木狼嘶吼,水龍騰空,土羊怒目。
就在這時。
那男人,轉過了身,看向王易,緩緩道:
“為什麼,執迷不悟。”
王易的嘴角流下一絲猩紅的血,他抿抿嘴,似笑似哭:
“為什麼,你不回答我的問題。”
說罷,王易便是瞪着通紅的眼眸,雙手在胸前掐訣,一個又一個複雜玄妙的手訣被他捏出。
同時,這一片小天地之中,一股無比龐大的壓迫之感,猶如暴雨之中的雷霆,對着那男人鋪天蓋地的襲來。
那男人,嘆了口氣。
伸出手,放在臉上的面具中,似要摘下面具。
王易的眼神,凝固了。
可,那男人,又緩緩把手放下了。
王易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之色。
“去吧。”
喃喃低語一聲,王易再度遙遙一指。
可這一次,他卻同時吐出了一口猩紅的鮮血。
勉強拭去嘴角的血跡,王易的臉色都有些蒼白。
這是他強行過度使用奇門遁甲導致的反噬。
奇門遁甲身為古法九道之一,帶着不可忤逆的規則,哪怕是王川這種練氣化神境巔峰的修士,在王易的奇門遁甲面前都沒有絲毫反擊的餘地。
可面對這個男人。
王易不敢不用出全力。
奇門遁甲的每一個招式,每一個能力,他都幾乎完全沒有對人用過,
可,卻在腦海中,演練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哪怕是當初,東陽鵬擊潰灰衣穢人的時候,王易躺屍,被那幾個黑衣陰饕門修士逼近的時候,他也只是輕飄飄的用了一招離卦。
那幾個黑衣,頓時灰飛煙滅。
如今,王易以自身重傷為代價,勢必要讓這男人...
留在這裏。
還是?
說出些什麼?
可能,現在的王易,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說喪失思考能力,可如此的情景,已然讓王易的情緒,近乎癲狂!
只見,五行之獸,以奇門遁甲之陣為基,化身出實質之身,龍吟虎嘯的朝着那男人撲去。
可,只見,
男人,踏出一步。
身影,
消失不見。
...
王易怔怔地愣在原地,嘴角的血跡,雜亂的半長發,通紅的眼眶,
他癱軟的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那男人,
走了。
就這麼,走了。
王易以吐血為代價,身受重傷承受奇門遁甲之陣的反噬,釋放出的壓迫,束縛,殺招,
都沒能,
對那男人,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那男人輕輕的一步,還是走了。
王易驟然回首,看向王川的方向。
王川,不見了。
王易啞然一笑,失聲的笑着。
那男人,在走之前,甚至還有時間救走王川。
胸膛一陣起伏,王易再也承受不住奇門遁甲的威能,散了陣。
這個小小的平房院子中,又變成了一切如常。
只是,
院子裏,另外兩個黑衣人的屍體,和那倒地斃命的那少年,格外的顯眼。
強行過度運轉奇門遁甲的反噬,也結結實實的映刻在了王易的身上。
陣陣的眩暈感,一陣陣的噁心感,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不斷地湧入王易的腦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易失聲的笑着,
嘴角咧的誇裝。
眼淚都笑了出來。
他的雙拳用力的握緊,又無力的鬆開。
他不懂,那男人為什麼,沒有受到一絲一毫,奇門遁甲之陣的影響。
古法九道,帶着的是不可忤逆的規則,任何人都不例外,哪怕是周主任來了,剛剛的王易都有一戰之力。
可,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男人不受影響?
王易想不通。
現在的他,也不想去想。
他笑着,流着淚,笑出了淚。
他哭着,一個好男兒,一個心思深沉,似乎什麼時候都手握乾坤的王易,此時此刻,
哭的很無力。
眼淚,淌過了臉頰,在地面上印出了痕迹。
王易哭着,王易笑着。
曾經的一切,過去的種種,都在眼前轉瞬即逝。
晴朗的天空,甚至連一絲應景的景色都沒有。
之前的一切癲狂,一切不要命一般的拚命,就這麼,化為了飛灰湮滅。
沒有起到一點點的效果。
哦,我今天見到了我的親人,我的親叔叔。
哦,我今天知道了,我王家,我形意門滅門的真相。
哦,我父親,殺了自己全家。
哦,我親叔叔,死了。
哦,我好像見到了我父親,我父親把我親叔叔,表兄弟,都殺了。
哦,我父親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還真是,有趣的經歷,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