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十一話 心向長生，我命安康
時間，轉瞬即逝，幾十年的光陰流轉，在王易的眼前猶如曇花一現般轉換着。
中年的李建剛，成了個白髮蒼蒼，還有些駝背的老人。
兒子，也成了中年人，接管了銀川商會。
李建剛知道，自己沒幾年活頭了，他這一輩子，八十多年，也值了。
老李家如今的繁榮，銀川商會的龐大，是他李建剛憑藉一己之力，匯聚八方好漢，用了一輩子的光陰歲月，在這片革命亂世中，借大勢創立的。
李建剛和他兒子站在積骨寺的院子中，剛剛送走一位銀川商會的老友，氣氛顯得有些傷感。
“等我死了，讓我的屍骨在積骨寺中停留七日，隨後便入葬了吧。”
白髮蒼蒼的李建剛感嘆道。
李建剛的兒子是個比較靦腆的人，哪怕人到中年，也顯得有些木訥。
只見，李建剛的兒子憨憨道：“爹，您還能再活十多年呢。”
李建剛搖了搖頭，嘆息道：“你爹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年輕時候不要命啊，那是用身子骨去闖，留下太多暗傷了，醫師能找的都找了，我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李建剛的兒子叫李長生，是李建剛給起的名字。
寓意一生長生。
算不上老來得子，李建剛的一輩子也沒安穩過，哪怕是成立了銀川商會，也有着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
對於兒子，李建剛只有一個期望，就是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或許，也是對自己奔忙的一生，填補的一個空缺吧。
李長生雖早已娶了妻，可要孩子要的晚，兒子現在年紀不大，剛八歲，正是淘氣的時候。
在家裏面待不住，這剛推開積骨寺的大門，來寺里找爸爸和爺爺。
李長生的兒子名字叫李平安，也是李建剛起的。
祖孫三代，說不上四世同堂，卻也是極為讓人滿足的事情了。
“喲，平安來啦，快來讓爺爺抱抱。”
李建剛笑眯眯的看着李平安。
李長生撓了撓頭，依舊是憨憨的，站在一旁看着父親和兒子。
可，異變，就在此時此刻，驟然發生！
積骨寺的門外，幾個人影掠過，一下子沖入寺中。
一人在前奔跑，另外的幾道人影在後面死死的追趕着。
“劉無屠，你中了我陰饕門九陰百轉之毒，今日必死無疑，莫要掙扎，還能留你個全屍！”
那道在前面的人影，李建剛很熟悉。
那斗笠，還是幾十年前的斗笠。
此時，斗笠被一股風吹掉在地，那斗笠人露出了面容。
粗眉毛，容貌有些陰森的男子，出現在李建剛面前。
李建剛只覺得這人有些熟悉，記憶驟然被拉了回去，李建剛驚訝的發現，面前的這名粗眉毛的男子，其容貌，幾十年過去，竟然沒有任何變化。
“是你？”
李建剛驚聲道，隨後連忙護着孫子李平安往後撤去。
李長生眼疾手快，急忙抱起李平安，又攙扶着老父親，三人連連後撤。
李建剛雖已年邁，可畢竟見多識廣，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對修士這等奇人異事也有有所耳聞。
這種奇人異事的鬥爭，不是他們這種尋常人干擾的了的。
場景，在此刻變得有些虛幻，似是李懷樹的精神都有些不穩，無法再維持這個幻境。
浮在空中的王易看向一旁的李懷樹老爺子，此時的李懷樹，面容露出了痛苦與悲哀。
場景轉變，王易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似乎是幻境的時間線再度跳躍。
出現在王易面前的，是這樣一幅畫面。
滿身是血的李平安，被奄奄一息的李長生護在身下。
白髮蒼蒼的李建剛，年邁的身軀跪在李長生身前，痛哭流涕，一張老臉上老淚縱橫。
那斗笠人，也是之前陰饕門的人稱呼的劉無屠，默默地站在一旁，凝視着李建剛。
周圍，幾個陰饕門的灰衣人，藍衣人的屍體，躺在積骨寺中。
劉無屠的腳步有些踉蹌，臉色也蒼白的很，脖頸中絲絲紫色的絲線透過血管，哪怕用肉眼都能看到明顯的痕迹。
九陰毒，正在蔓延...
隨機，劉無屠吐出一口紅色中帶着黑紫色的淤血，倒在了李建剛身前。
短短的幾十分鐘，李建剛見證了修士的手段，見識了他這輩子聞所未聞的手段，見證了...在年邁之時，喪子喪孫之痛！
“長生...平安...啊啊啊啊！”
李懷樹留着老淚，悔恨又悲涼的雙膝跪地，腦袋深深的伏在了地上，他怒吼着，哀嚎着，卻又是，如此的無力。
“為什麼，為什麼，咳咳...咳...為什麼你要...咳...來這裏。”
李建剛指着劉無屠，渾濁的眸子中充斥着不解，充斥着疑惑，充斥着憤恨。
劉無屠略微抬頭，他的聲音嘶啞：“我說過，要報恩。”
“咳...你就是這樣報恩的？我兒子..咳咳，我孫子，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都死了！”
隨後，便是急促的咳嗽聲。
李建剛的臉上，身上，淚水，鮮血，那癲狂的神情，猶如瘋癲。
劉無屠眯着眼，繼續咬牙道：“你可知，他們為何對我窮追不捨，為何我的容貌，幾十年間毫無變化？”
李建剛扭了扭頭，歪着個腦袋，蒼老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的神情從癲狂與扭曲，變成了緩過神來后的蒼涼。
李建剛沒有說話，這些修士界的事情，他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是刻骨銘心的喪子喪孫之痛。
“我啊...活了八十多年...沒幾年活頭了...都是要入土的人了...老天爺啊，為什麼，你還要這樣折磨我...”
李建剛看着天，口中喃喃着，兩行老淚，再度從褶皺的臉上流了下來。
“因為，我的手中，有一古法，可讓人，長生不老。”
劉無屠的聲音，出現在了李建剛的耳畔。
李建剛看了過去。
劉無屠咳嗽了兩聲，那紫色的絲線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臉上，他沉聲道：“李老爺子，我劉無屠一生一諾千金，說要報答您，就要報答，只可惜，救命之恩，我不知何以回報，如今我中了陰饕門的九陰毒，紫線蔓延全身之日，便是我劉無屠死亡之時。”
“我願在死前，將我的古法，傳授於你，報答當年，救命之恩！”
話音剛落，劉無屠便是慘笑一聲，口中吐出了一白色珠子，那珠子清澈透亮，散發著淡淡的乳白色光輝，浮現在空中，美輪美奐。
...
“那個時候，我還不清楚，這所謂的古法，究竟是何等驚世駭俗之物。”
半空中，李懷樹感嘆道。
王易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白色珠子：“這就是那古法嗎。”
李懷樹沒有說話，而是手指凌空一指，場景再度變換。
...
劉無屠死了，他的屍身蔓延出了無數紫色的絲線，在他口中吐出那白色珠子后，肉身和容貌，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下去，頃刻間變成了一百歲老人的容貌。
而那白色珠子，卻緩緩變幻着，似乎積骨寺常年停靠屍體的陰邪之力與生命的流逝，都化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李建剛的精神與意志，彷彿都被這白色珠子吸引住了。
那白色珠子，緩緩變成了，一尊泥塑的小人。
小人，朝着李建剛飄了過去。
最終，被李建剛，顫抖的手，握住了。
...
“就是這個時候，我感受到了這古法的奧妙，我知道了關於這古法的信息，我知道了，這古法的名字。”
李懷樹喃喃道：“我所掌握的這門古法，
其名曰，
生息命變！”
...
在王易驚訝的目光中，地上的李建剛老爺子，在顫抖之中，身軀，肌膚，骨骼，容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的老朽，變成了一名中年男子，而那男子，正是
李長生的模樣！
...
“我變成了兒子的模樣，對外宣佈李建剛壽元已到，李平安被人刺殺，而我，李長生，舉辦了葬禮。”
李懷樹看向王易，道：“給自己舉辦葬禮，給自己哭喪，我這恐怕是人世間頭一回，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王易雖然早有猜測，可看到那一幕幕，聽到李懷樹口中的話語，依舊是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生息命變，生息命變，王易的心中不斷重複着這四個字。
古法九道之一...“生息命變”！
下面幻境的場景與歲月的流逝，都在以千百倍的速度進行着。
王易看着變成李平安的李建剛的一幕幕，李懷樹也繼續說著：
“剛剛得到生息命變的時候，我只感覺可以掌握體內的每一個細胞，掌握血液的流動，掌握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我可以改變自己的容貌，我的身體健康，因為可以完全的掌握體內的一切，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所以我不會得病。”
“但，我也明白，劉無屠也掌握着生息命變，可他依舊死了，第一次瀕死被我救了，第二次被那什麼陰饕門的九陰毒給毒死了，生息命變，縱然強大，卻不是無敵的，我不是不死之身。”
李懷樹感嘆道：“那個時候，我還一直認為，這生息命變只不過是個延年益壽，讓人百壽無疆的法門，可後來，隨着我慢慢感受生息命變的威能，我發現我錯了。”
“我發現，生息命變，不僅僅可以控制自己的身軀，生命，乃至於壽元流逝的觀察，我還可以控制，別人的，命。”
李懷樹沉聲道。
王易瞳孔驟然收縮，喃喃道：“控制別人的，命？”
李懷樹道：“不錯，在掌握了生息命變的我的眼中，每個人不論是頭頂三花還是生命之火，都清晰可見，不過與其說這些，更不如說，每個人都是一個沙漏，漏下來的，是生命，沙漏中剩餘的生命有多少，取決於他的命，還能活多久。
而我的沙漏，比尋常人龐大上不知多少倍，甚至於沙漏中的沙子，掉下來的速度，也慢上許多。”
王易品味着這段話，道：“這倒是個不錯的比喻。”
李懷樹：“或許對你來說這是個比喻，但我是真正可以看到的。”
我還記得，那是一天，我遇到了一個瀕死的年輕人，我於心不忍，以生息命變觀察他的身子，卻發現他的沙漏，剩餘的沙子很多，可沙子掉下來的速度，快的驚人！
以這個趨勢，恐怕用不了幾天，這人的生命，就要流逝光了。
人，也就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嘗試對別人，使用生息命變的力量。
“結果呢？”王易問道。
李懷樹長舒了口氣，道：“我，成功了。”
那人代表生命的沙漏中，沙子的流逝速度，被我以生息命變之力，變慢了，變成了正常的流逝速度，最神奇的是。
那人身上的傷勢和疾病，奇迹一般的自我癒合了。
“那你豈不是成了神醫？”
王易驚訝道。
李懷樹搖了搖頭，道：“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老天爺不是瞎子，失去的東西必定會以另一種方式在其他地方補回來。
改變他人的命，我消耗的，是我自己的命。
我的生命沙漏，以百倍於他的速度，在流逝着。”
李懷樹怔怔的看着王易，聲音有些顫抖：“你能想像到嗎，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以千萬倍於常人的速度在流逝的感覺？
那個時候，我本以為自己可以與天地同壽了，可我發現，我錯了。
如果說，我能活上萬年，
那個人，被我挽救了十年的壽命，
我的命，就要減少一千年！”
這值得么，這不值得，這不值得！
李懷樹的語速有些急促：“這太虧了，我是個商人，我要帶着我兒子和孫子的那一份活下去，我不能就這麼將自己的命分給那些素不相識的人！”
老天爺是公平的，這等逆天改命之力的代價，就是我自己的壽命啊！
李懷樹長舒口氣，道：“後來，我做了實驗，我用刀子，割破了自己的肌膚，我可以控制傷勢極快癒合，可在癒合的時候，我的沙漏流逝速度也會相應的變快。
傷勢越重，流逝的就越快。
等於，我是用自己的壽命，在加速癒合傷勢，現實世界中，我原本的傷勢癒合需要多久，我的壽元，就要減少多少。”
這是一場，等價交換。
...
幻境，消散了。
王易和李老爺子兩人，又出現在了這座小小的積骨寺中，靠着兩顆鬼拍手樹，站在這裏。
李老爺子有些無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喪個臉，道：“小子，你知道嗎，很多人想長生，卻又害怕活太久，可我不怕啊。
我真正活着的一輩子，經歷了太多悲痛，看過了太多生命的流逝，就在這座積骨寺中，一個個老友死亡，一個個親人離開。
可能，是我自私吧，但拯救生命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對我而言太大了。
我只想好好活着。”
王易看着李老爺子，心中的波濤依舊難以平復。
生息命變，生息命變，這便是古法九道之一的生息命變的威能嗎。
“於是，我辭去了銀川商會會長的位置，我開始獨自生活，我不願意再看到好友和親人的死亡，所以我一直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的活着。
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只想，長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