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吳紙鷂說得有點累，不怎麼想繼續了，便又問楊絮無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國都怎麼樣了。
“國都還是老樣子，所有事情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而朝廷又跟西疆人關係密切。唯一樂觀的地方大概就是凌國的朝廷還有那麼幾分自主能力，比起被完全控制的武國要稍微好那麼一點。”楊絮無說。
這樣的話在吳紙鷂看來簡直跟沒說一樣，她關心的是留風台和楊絮無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被人盯上了，有沒有受到什麼損失，而不是這一堆空話。
“留風台呢？”吳紙鷂又問道。
楊絮無竟賣起了關子，他盯着面前已經見底的茶杯，久久不說話。這樣吳紙鷂覺得很不妙。
“要我去幫你看看嗎？”吳紙鷂小聲問。
楊絮無的眼神終於動了一下，又給自己的茶杯倒上了茶水，然後淡淡回道：“不用，你現在去留風台只會給他們添亂，老老實實待在這裏便好。”
“嗯？這話什麼意思？留風台這究竟是有事還是沒事啊？”吳紙鷂愈發不解了，眉頭都皺出了一個疙瘩。
楊絮無放下幾乎沒見少的茶杯，輕吐了一口氣，回吳紙鷂道：“留風台現在也被西疆人完全控制了，是留風台主動向他們示好的。”
“什麼！”吳紙鷂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呢？”
吳紙鷂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楊絮無說的話。楊絮無卻很是平靜，開口問吳紙鷂：“為什麼不可能？”
吳紙鷂回：“江恆遠和葛文軒的腦子確實轉不了彎，但他們又不是傻子，他們怎麼可能就這麼把留風台交給一個用心不良的外邦勢力呢？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楊絮無說。
“那你怎麼還說這樣的話？”吳紙鷂一屁股坐了回去，瞪眼瞅着楊絮無，表情有些不悅。
楊絮無還是不怎麼樂意說話，但也沒有悠閑到能夠心平氣和地喝茶，他的神情有些沉重冷漠，像是在思考什麼。這樣的表情，怎麼可能是事情不嚴重的表情？
如此，吳紙鷂也說不出什麼責怪的話，只能收斂了火氣忍耐着。
“我的處境畢竟不比先前，做事自然也不能像先前那樣光明正大。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收回了先前派出去的所有眼線，這些人的實力自然不用多說，但是他們也沒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留風台所有事都被保密了，哪怕是我先前的手下也幾乎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吳紙鷂問。
楊絮無輕嘆了一口氣，自嘲似地笑了起來：“這事暫時還不能有定論。畢竟我還不知道這究竟是恆遠他們故意要瞞着我，還是西疆人真的能力滔天。”
“確實很可能是江恆遠跟你鬧脾氣，故意要跟你對着干。”吳紙鷂捏着下巴沉思了起來。
楊絮無還是嘆氣，他自己也是了解江恆遠的，知道江恆遠的單純和倔強，若是江恆遠真的鐵了心地要跟他對着干，那之後必然是撞得頭破血流都不會回頭的。
“實在不行你就去給江恆遠認個錯唄，雖然他八成不會原諒你，但是總比現在這樣僵着好啊不是嗎？再說了，江恆遠倔歸倔，但是他又不是聽不進去話。勸他先把你這恩怨放一下，大家一起對付西疆人也是可行的啊。”
吳紙鷂不停地念叨，彷彿巴不得現在就提起楊絮無直奔留風台跪求原諒。楊絮無若是稍微弱勢一點，恐怕還真的扛不住她這樣的強聒不舍。
被煩得有些受不了的楊絮無忍不住抬手衝著吳紙鷂的頭頂來了一記手刀，直接把吳紙鷂拍得趴到了桌子上。
“這事是你一句話就能說明白的嗎？”楊絮無一面敲着吳紙鷂的腦殼一面教訓她，“也就你這種傻乎乎的人願意跟這麼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如此親近，其他人他敢往我跟前稍微湊一湊嗎？”
“……”吳紙鷂說不出話來，趴在桌子上默默發起了愣。
楊絮無的話確實有道理，再怎麼說，他都是一個罪行累累、罄竹難書的大魔頭，就算沒有西疆人的摻和，跟着他也必然會處處受到限制。
“別敲我了。”吳紙鷂反手打開楊絮無的手，然後又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佬，你的處境我算是看清楚了。這次這個事你還真的不適合出面，西疆的目的如果是吞掉整個凌國，那你就是橫在他們面前的一大障礙。現在他們又深入凌國朝廷，掌握實權。如此一來，一旦你露面，絕對討不了好處！”
“算你還有點腦子。”楊絮無冷笑了一聲，然後就不再搭理吳紙鷂，自顧自地喝起了茶。
吳紙鷂彷彿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在此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原來都是極其不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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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我有事通知你！”吳紙鷂彎腰拍在桌子上，身體前傾逼到了楊絮無眼面前。
楊絮無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幹勁唬得發愣，差點被她直接撞上鼻子。反應過來之後楊絮無不動聲色地往後仰了仰，躲開了緊緊貼着自己的那張臉。
“你又想做什麼？”楊絮無瞥着她，問道。
吳紙鷂往後撤了回去，直起身，背手站在楊絮無面前，對他道：“把你掌握着的人脈、錢脈都借我，我用完了還你。”
楊絮無原先還有些期待，想看看這擺出了十足架勢的丫頭到底能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來，結果確實夠石破天驚的。
楊絮無甚至都沒空去生氣或者譏諷吳紙鷂，輕描淡寫地問了句“憑什麼”。
“你不該問為什麼嗎？”吳紙鷂反問。
楊絮無微微蹙起眉頭，沒想明白這兩個問題之間究竟有多大的區別，但嘴上卻還是改口了：“為什麼？”
“因為你名聲在外，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壞人、都像殺了你，而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了解你之後還願意留你一命的人。”吳紙鷂回，“你現在極度被動，做什麼都束手束腳，外面那些想除掉你的人稍微逼得緊一點，恐怕就能把你一步步困死在這裏，然後瓮中捉鱉、滅了你。”
不等楊絮無給出什麼反應，吳紙鷂就笑着繼續說下去了，她道：“以你的性格，但凡有一點點扭轉局勢的可能，你都不會在這裏干坐着。你能屈能伸不假，但又最討厭扮豬吃老虎，但凡是有機會取勝，你就肯定會瀟瀟洒灑地正面擊潰敵人。現在你一直躲在暗處，背後原因無非只有一個：你確實拼不過人家了。”
楊絮無雙眼愈發冰冷起來，他放下茶杯，抿起嘴唇看向了吳紙鷂。
此時的吳紙鷂完全沒有了先前忌憚的那副模樣，她笑着俯視坐在自己面前的楊絮無，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楊絮無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冷笑出聲，“呵，你就這麼肯定？”
吳紙鷂卻完全沒有被這話動搖，反而更加理直氣壯地回楊絮無：“若我說得不對，那還請你證明我錯了，證明完了之後直接殺了我也行。”
“你篤定我不會殺了你？”楊絮無的手緩緩握緊，瓷質茶杯被握得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吳紙鷂仍舊不為所動，彎下腰往楊絮無跟前湊得近了一些，笑道：“你真的想殺我？你殺得掉我？”
楊絮無的臉微微一僵，沒有回話。
“我就知道。”吳紙鷂笑出了聲，“你要是想殺我的話早就動手了。而且，我覺得你也殺不掉我。畢竟，雖然我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但是我的這具身體可是個耗了很多年都沒有死掉的神仙啊。”
楊絮無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洋洋得意的吳紙鷂，末了竟然笑了起來。他微微搖頭，終於放下了一直捏在手心裏的茶杯，茶杯落到桌面上之後就碎成了好幾塊。楊絮無輕輕把碎瓷片撥到一邊，然後伸手從托盤裏重新拿過來一個完好的。
他一面倒茶，一面問吳紙鷂：“你就這麼肯定凡人殺不了神仙？”
吳紙鷂想了想，覺得楊絮無肯定是搜羅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法子，否則肯定不會這麼自信。
“難道你有能殺了我的辦法？”吳紙鷂反問。
楊絮無搖了搖頭，“沒有。”
吳紙鷂鬆了口氣，“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殺不了你是因為這殺你的辦法沒有握在我手裏，不是說你真就是死不了。”楊絮無一手撐起下巴，另一隻手懸在茶杯口，纖長的食指輕輕擦過杯沿，甚是從容不迫。
吳紙鷂卻也不慌，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坐回了楊絮無面前，“那好，順帶一起告訴我吧，我好未雨綢繆。”
楊絮無表情一冷，按在杯沿上的手指緩緩收回杯子一側，然後又猛地彈出，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沿着二人之間的中線打飛了出去。
茶杯橫着飛出去，恰好撞到竹樓牆上，然後順着牆往下落，掉進了一個竹筒內。
茶杯掉入竹筒之後觸發了什麼機關，整個竹樓響起了“咔嚓、咔嚓”的齒輪轉動聲，腳底的地面也微微震顫起來。吳紙鷂抬手扶住桌面，看向了楊絮無。
楊絮無站了起來，他側身站在吳紙鷂面前，眼神示意吳紙鷂跟上，然後出了屋門。吳紙鷂會意，忙跟了上去。
小門剛一被推開，迎面而來一陣濃郁水汽，吳紙鷂定睛一看，原本只有竹子的竹林里竟然憑空出現一座流水深潭，深潭內通出一座階梯，剛好連接小門門檻。
“你敢跟我要東西，那敢和我一起進去嗎？”楊絮無微微歪過頭，眼角微帶笑意地看着吳紙鷂，眼神中彷彿還有幾分挑釁。
吳紙鷂也是無奈，心想我不進去又能怎樣呢？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那當然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