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嫦曦卷三
簡青梧許久不來月宮,再次登門造訪的時候居然遇到了歲星真皇君跟崑崙弟子陸沾衣,那陸師弟倒是斯文有禮的跟她作了個揖,澄瀾卻扭過頭去想忽視她,無奈被人瞧個正着只得稍加頷首,打了個照面,「……師妹。」
她臉上難得一抹赤赧顏色,心知肚明的簡青梧也不刨根問底多問什麼,只朝她跟陸沾衣笑了笑,見這似懂非懂的笑容,澄瀾更是一把拉起陸沾衣跑得飛快,立馬消失在了月宮門口。
此時,姍姍來遲的月老這才迎出來,「好久不見青梧仙子,快進快進!」
簡青梧撈起些冗長的裙擺走上台階好奇道,「剛剛……我澄瀾師姐是跟陸師弟……嗯?」
月老心領神會,解釋道,「自從澄瀾星君發現姻緣線的另一端是那崑崙弟子之後,就趁着他下山歷練阻礙他了好幾回,想斬斷這情緣,奈何天意如此,她越是為難對方,那陸沾衣卻越挫越勇……還親自來我月宮求取良緣,這不一來二去的,澄瀾星君那堅如磐石的心就被打動了。」
簡青梧聽着甚是欣慰,月老問道,「青梧仙子可是來查看你跟儲君殿下的姻緣的?你且放心,我依着殿下的囑咐,日日都幫你倆看顧着呢!」
簡青梧擺擺手,「我是特地來向你求取絕情丹的。」
月老嚇得差點腳崴,「什麼?」
簡青梧不以為意,「對了,司命星君沒幫我來要過嗎?」
月老道,「司命星君是來過……原來他要絕情丹是為了給你嗎?」
簡青梧納悶,「我還以為他忙得把這事兒忘了呢!既然他已取走,那我回頭去問他好了。」
月老見她轉身要走,連連喊住,「青梧仙子這是為何啊?那絕情丹會斷你一千年的情愛念想,那儲君殿下豈不是要白白等你一千年了?」
簡青梧回頭道,「……跟他無關就是了。」
月老還要追上,此刻仙童匆匆趕來道,「先生先生!嫦曦仙子登門找您來了!」
簡青梧本想打道回府去找司命,沒想到巧遇了嫦曦。好奇心使她從偏門繞過,背着嫦曦跟她僕從的目光,靈閃到了她的隔壁。
嫦曦仙子今日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跟先前在紫微宮所見更是面如土色,毫無光彩。
她坐下詢問了有關自己姻緣的問題,月老道是一千年前原本屬於她情緣的另一半,熒惑真皇君的名字已經從他倆的紅線上抹去了。聞及此不僅是嫦曦仙子,連簡青梧不知為何也舒了口氣。
月老大致看出她的身體狀況,好意提醒了句,「雖說這九重天不禁情愛,但情愛之念總是傷神傷身的,仙子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
嫦曦自封神失敗后歸來已元氣大傷,又是慘遭祓禊,清修了一千年才穩住仙元。如今絕情丹的藥效剛一褪去,她又陷入妄念中,月老也是為她着想才建議她,可她置若罔聞,屏退了月老,「我心中自有定數,無需你來操心。」
月老留了個小仙娥侍奉她,自己則是長吁短嘆的走出大殿,簡青梧推門小聲示意,「噓。」
月老停留在她門口,壓低聲音道,「仙子怎麼還沒走?」
簡青梧指了指隔壁,「你有沒有告訴過嫦曦仙子,帝君他服下過絕情丹?」
月老點頭,「自然是告知過的,一千年前就告知了,奈何她就是這般執拗,不聽勸告啊!」
「我見她身體抱恙,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絕情丹的副作用吧?」
月老解釋道,「怎麼可能?我那絕情丹千年之前可是救了她一命啊!她若是再這樣愛而不得,恐要墮落成魔呀!」
簡青梧全然愣住,「……她竟固執到這般田地?」
「是啊,你說她愛上誰不好?偏偏愛上個斷情絕愛的帝君……這其他人喜歡帝君,也就遠遠觀望一兩眼便罷,就連那南海帝姬也不是鬧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哪個像她這樣強求到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簡青梧稍許理解嫦曦仙子的感情,但無法贊同她這般為愛不顧一切的做法。
月老尚有事在身,跟她多說了一兩句也便離開了,最後勸誡簡青梧道,「所以這男女之情切不可過多強求,還是珍惜眼前比較好。」
簡青梧也明白,如果說當初那個讓她一見鍾情的人只是人間理想的話,那加上這九重天紫微大帝的身份,他便是三界中任何人都不可高攀的妄想所在。
想到這裏她也有些失力,靠着屏風慢慢坐下來,隔着牆壁心不在焉的聽着嫦曦與她仙娥的談話。
依着月老的通報,聞訊趕來的儲君殿下闖入簡青梧所在的房間,看她一個人坐在地上若有所思便躬身拍了下她肩膀,「青梧?」
簡青梧這才反應過來,「你怎麼來了?」
儲君蹲她身側,「我聽月老說你為了封神之旅的事情要服下絕情丹,一着急便趕來了。」
簡青梧撇嘴,「……」
儲君勸說她道,「那絕情丹等你跳下渡厄道落入凡塵重塑肉身便會失效,所以根本對渡劫無益的。」
簡青梧抬眸看他一眼,「那等天劫歸來再說吧。」
儲君又急又氣,「……你!」
他聲調突然提高了些,嚇得簡青梧立馬按住捂了他的嘴巴,「小聲點。」
坐倒在簡青梧身旁的儲君這才聽得一些細微動靜,似是隔壁殿內打翻茶水的響聲,愣道,「……你在偷聽?」
簡青梧臉色平平,沒有否認,「隨便聽聽。」
儲君也仔細聽了兩句,小聲皺眉道,「是……嫦曦仙子嗎?」
簡青梧默認,此刻嫦曦的聲音也傳到了此處,「什麼?!竟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仙娥嚇得跪倒在地,「奴婢也只是聽說而已,可那杜若仙子如今已是儲君殿下的良娣,橫豎無法再進入紫微宮出現在帝君跟前了。」
這瓜吃着吃着就吃到自己頭上了,簡青梧跟儲君對上一眼,默不作聲。
「她竟如此放肆,還敢在帝君面前跳舞勾引他,真是天大的膽子!」
這嫦曦仙子雖抱恙在身,可斥責的口氣不小,把這裏的簡青梧也震驚到了。
仙娥再度安慰了幾句,給她奉上個好消息,「不過您之前一直擔心的澄瀾星君已經沒了威脅,聽聞她近日跟崑崙弟子往來頻繁,估摸是好事將近了。」
嫦曦卻依舊愁眉不展,「那那個儷姬呢?又是怎麼回事?」
簡青梧扶額,儲君嗤笑道,「她這是打算將跟帝君有關的仙子一個個盤問過去?」
「……也是,她待在玉虛宮休養一千年,與外界的人事完全隔絕,出來受點驚嚇也情有可原。」
簡青梧道,「你也打聽過她的事?」
儲君點頭承認,「父帝有意撮合她跟錦麟,我有些在意就讓人打探了下。」
對於此事簡青梧不多做評論,只靜下心來繼續偷聽,此刻的嫦曦應該是起身走了過來,心力交瘁道,「千年之前,是他答應我只要帶回貪狼星就能為我在天庭安排一席之地,誰曾想他居然是騙我的……」
「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無論我成不成功,所做一切都是徒勞!」
簡青梧摸摸鼻子,聽懂的儲君給她解釋道,「她說的應該是歷劫時帝君給她的承諾。」
「帝君他為了挽回門下的貪狼星,對嫦曦承諾會將她帶上天庭。」
「嫦曦她很容易就會錯了意,以為可以陪伴在帝君身側。可帝君也是狡猾,不論她是否能將貪狼星帶回正道,她總歸是天界的嫦曦上仙,將來必定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簡青梧抿唇,儲君又道,「不過在我看來,一切也都是嫦曦她咎由自取。」
「若非她身份尊貴,礙於七武神跟勾陳大帝的面子,帝君恐怕早在一千年前就要貶她下凡,教她永世不得回歸天界了。」
簡青梧絞起眉頭,「可她現在還是這般執迷不悟,不怕性命不保么。」
「可能在她看來,愛情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她那不是愛,她根本就是扭曲了。她若真愛一個人,應該想方設法去幫助他,怎地還為難起旁人來了?先前與澄瀾星君處處敵對不說,現在還盤問杜若跟儷姬的狀況。」
儲君目光沉沉的看着簡青梧,「所以你呢?」
簡青梧不解,「我?」
儲君道,「她馬上應該也會打聽你的事情,你且聽着。」
果不其然,儲君這話剛說完,一牆之隔的嫦曦問道,「……那個蕊宮仙子又是怎麼回事?她區區一個下界來的,還能暢通無阻的進出帝君的神居?」
簡青梧挑眉,儲君亦有些擔心接下來對她不利的談話,「還聽嗎?」
簡青梧道,「我還以為這嫦曦仙子是個大家閨秀,言談舉止都該溫文爾雅的,沒想到背後嚼人舌根這般厲害,比起瑤華宮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仙娥道,「那蕊宮仙子當初是在下界助力儲君殿下的情劫這才得道成仙的,不過等殿下回歸天庭之後,便拋棄了她。」
很好,本來事不關己的一個瓜將這偷聽的二人都給關聯上了。
儲君握拳道,「她們竟是如此謠傳的?」
簡青梧吸一口氣,她還沒動怒,不知道拋棄他人的儲君殿下怎麼還先氣上了。等儲君還要解釋的時候,簡青梧豎起一根食指示意他不要多話。
「既如此,她是怎麼混入中樞神殿的?」
「她修為不錯,先前在仙劍大會上贏得了些名聲,帝君便開始器重她了。」
嫦曦這才緩一口氣,「也是……帝君他一向惜才……」
這話剛說出口,她又自我反駁道,「不對!那日我在紫微宮見她對帝君動手動腳毫無顧忌,分明不是那種單純的關係!」
儲君看她一眼,簡青梧抬眸道,「……你聽她胡扯,我對帝君一向畢恭畢敬的。」
這下連仙娥也瞞不住,只得全盤托出道,「奴婢也只是聽瑤華宮的人說過,她膽子很大,在帝君面前從不收斂。仗着自己有一身本事,九重天上也鮮少有人敢招惹她。」
「她這般沒有規矩,帝君也能任她肆意妄為?」
仙娥道,「……帝君……對她縱容也只是想要將她編入麾下,為中樞神殿效力吧。」
嫦曦哼一聲道,「她倒是有幾分本事,還能周旋在儲君跟帝君之間……」
簡青梧眉頭越皺越深,「……她這是何意?她是把當初的貪狼星忘得一乾淨二凈了只想着給紫微大帝清君側了么?」
儲君道,「可那貪狼星早已死去,她的所愛也就帝君一人了。」
簡青梧最不屑這種朝秦暮楚之人,殊不知此時儲君也在揣度着嫦曦話里的意思,將她誤認為差不多的人,「那你呢……你是愛着帝君還是我?」
簡青梧站起身,居高臨下道,「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嗎?」
「而且……你我很快就要去渡封神之旅,等渡劫歸來,說不定早已物是人非。」
儲君卻堅定不移,「可我相信,即便封神歸來,你我之間的情緣也不會就此斬斷的。」
簡青梧不再流連,推門揚長而去,「那便等着瞧吧。」